〇〇四
段景泽十六岁去了军中，从小兵开始做起，做到参军再到校尉，最后成了将军，中间的艰辛努力是不难想象的。
他还没到而立之年，正是年富力强敢冲敢打的时候，之前几次胜仗也是在他的带领下取得——他几乎可以视为帝王的亲信，几乎就快要位极人臣。
但总会有意外，总会有不尽人意，他的意外，就出在了太子到幽州来视察战事的时候。
他为了救太子，腰背上受了伤，虽然有太医用了最好的药来医治，但一时半会腰背上也无法用力，更别提如以前一样在马上驰骋数日不眠不休……这几乎就是断了他的青云之路，他不可能再冲锋陷阵，不可能再在前线打仗立功了。
但他毕竟是因为救了太子，毕竟也算是立功，所以朝廷还是给予了他赏赐，又允他回家休养，又加官进爵让他做了骠骑大将军。
他不是不感恩，只是之后不能再上战场，仍然让他觉得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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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子嘉摇摇晃晃地走到了段景泽的旁边，小手抱起了段景泽的头盔，笑嘻嘻地戴在了自己的头上，然后转头去看秦薇薇：“阿娘娘……嗷？！”
他人太小，脑袋也太小，这么一转身，头盔没有动，他自己倒是从头盔的正面转到了背面，一下子眼前一黑，啪叽一下就扑倒在地上了。
段景泽原本还在悲春伤秋当中，忽地旁边段子嘉倒地，急忙顺手把头盔和小孩一起稳住了，又手动把头盔给换了个方向，让小孩把脸露出来。
“阿娘帽子！”段子嘉双手扶着头盔，笑嘻嘻地看向了秦薇薇。
“很是帅气呀！”秦薇薇走过来，隔着头盔摸了摸段子嘉的脑袋，然后看向了蹲在地上的段景泽，“等二爷养好了身子，想再去战场也不难的。二爷有救驾之功，皇家总不会亏待了二爷。”
段景泽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秦薇薇，仿佛不太明白她怎么会说了这么一句话——这仿佛也不太像是秦薇薇一介妇人会说的。
“莫非二爷觉得我说的不对？”秦薇薇也看向了段景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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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景泽有些费力地去回想秦家是个什么情形——时隔太久了，他都不记得当时自己亲娘闵氏是为了什么一定要让自己娶秦薇薇，秦薇薇家里面好像只有一个弟弟，爹娘离世，然后就是一个已经撕破脸不来往的叔叔……
秦家秦家，他想了许久，终于想起了秦薇薇亲爹的名讳：秦梅栖。
做了几十年御史，勤政廉洁，得罪了满朝文武，被满朝文武恨得牙痒痒的秦梅栖，就算去世了也都还被御史台奉为榜样的秦梅栖。
想到这里，段景泽再看秦薇薇，便觉得自己这个娘子不可小觑了。
有个这么硬气的爹，秦薇薇本人应当不会是软弱可欺的，她说出方才的那句话，也并非是随口胡言——所以这是现在二房反而过得比从前好的原因？从老太太开始算起，家里所有人都被秦薇薇欺负得不敢抬头？
这么一想，段景泽莫名有些高兴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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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薇薇只觉得段景泽忽然开心，但并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她伸手把段子嘉脑袋上的头盔给拿起来还给了段景泽，道：“中午八弟和三妹想吃鱼，二爷有没有想吃的？”
“我都可以。”段景泽把头盔放回到箱子里面放好。
段子嘉挨着段景泽站着，认真地看着他把头盔放进去，又伸出小胖手去抓他的佩剑。
“这个不能玩。”段景泽抓住了小孩胖胖的小手。
“可以给叔叔！”段子嘉抬头看段景泽，认真地说道。
段景泽有些意外，心中莫名欢喜，道：“将来可以给叔叔更好的。”
“哦！”段子嘉也不坚持，但也没把手从段景泽的大手里面抽出来，只是任由他握着。
这对段景泽来说是非常新奇的体验，他从来没有和这么小的小孩挨得这么近相处过，更加奇妙的是，这个小孩不吵不闹，比段景澄小时候乖一百倍，简直可爱得让他觉得……就算不是亲生的，也可以忍受了。
“那个……”但是不是亲生的问题，仍然是个大问题，段景泽犹豫地看向了秦薇薇，不知道自己应当如何提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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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问题要怎么问？
问秦薇薇这个小孩真的是我亲生的？我都五年没回来你怎么可能给我生个这么小的小孩啊？这显然不是我的啊！
还是问她，你是不是中间被什么人骗过？有人冒充我来和你同房了？然后你就生了一个小孩以为是我亲生的？但是我五年都没回来，怎么可能被骗啊……
他烦恼地抓了抓头发，然后看到段子嘉也学着他的样子抓了抓头发。
简直……简直太可爱了……
他有些想把段子嘉抱起来转个圈圈——如果这真的是他亲生的就好了……他纠结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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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看看厨房里面，子嘉就先让你照看一下，如何？”秦薇薇仿佛是没有看出他的纠结，只是施施然起了身，她也没有等段景泽回答，便直接出去了。
段景泽看着秦薇薇走了，屋子里面只剩下了自己与小包子段子嘉两个人，索性就坐在了箱子上，为了和段子嘉面对面，便把他抱起来，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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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段子嘉认认真真地喊了他一声。
段景泽些微有些尴尬，但也没否认，只道：“你……今年多大了？”
“刚满三岁。”段子嘉口齿十分伶俐。
段景泽纠结地掐了掐手指算了算时间……秦薇薇怀孕那会儿，他在幽州，虽然没在前线打仗，正好是在后方休息，但他也是没和她同房的。
“你……之前见过我吗？”纠结的段景泽问出了一个对段子嘉来说匪夷所思的问题。
段子嘉摇了摇头，道：“没有见过。”
“那你……怎么知道我是你爹？”段景泽问。
“阿娘说你是。”段子嘉说。
“……”段景泽更纠结了。
“你和叔叔长得像。”段子嘉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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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仿佛是突然开启了段景泽的奇妙思路的方向。
难道这是秦薇薇跟景澄生的？？？？
小叔子和嫂子？？？
一定不可能！！！！段景泽紧急地把自己的思路给拉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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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偏了的思路让段景泽表情变幻万分。
就在他自我谴责和自我纠结的时候，段景澄在门帘旁露了个脑袋对着他笑：“二哥，你在和子嘉玩吗？我能不能进来？”
段景泽猛地回了神，有些尴尬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道：“进来吧！我在收拾东西，你来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段景澄欢呼了一声，便进到了屋子里面来，口中道：“我刚遇到嫂嫂，嫂嫂说你在带着子嘉玩呢，我就过来了！哥哥，你怎么总不回来？那次嫂嫂生子嘉的时候，差点儿都没命了呢！”
段景泽含糊地应了一下，也不知要怎么回答了。
“不过好在子嘉很乖。”段景澄顺手就把段子嘉抱在手里了，“也很聪明的呀！”
“那个……”段景泽看着自己弟弟，思索着这问题问他是否合适，“你嫂嫂在家里面一定很辛苦吧？”
“也还好……老太太他们都不敢欺负嫂嫂。”段景澄道，“也就是哥哥你刚走那一年，老太太说了好多难听的话，把嫂嫂惹恼了，然后嫂嫂不是还去找你了吗？”
“啊？！”段景泽一脸意外地看向了段景澄。
“就那年刚出孝，哥哥你被召回前线，然后老太太说嫂嫂没用，和哥哥成亲了三年都没有怀个一男半女的，嫂嫂生气了，就跑去找你了呀！”段景澄搂着段子嘉说道，“后来嫂嫂回来就怀孕了，然后就生了子嘉，然后老太太就不敢吭声了。”
段景泽纠结地看了看段子嘉，又看了看段景澄，一肚子话想说，都不知要怎么说出口了。
他都没见过秦薇薇，他五年中从来没有见过秦薇薇啊！
“哥哥怎么了？”段景澄看着段景泽的神色，也十分疑惑，“哥哥是不是也觉得老太太很烦？哥我跟你说，老太太在家里就知道成天护着段景宝他们，要不是有嫂嫂护着我和静姝，说不得我们俩已经饿死在家里了……”
“没……没怎么。”段景泽搓了搓脸，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在想，你嫂嫂真的不容易……”
“是啊！所以哥哥一定不能辜负了嫂嫂啊！”段景澄认真地说道。
段景泽看了一眼他怀里无忧无虑的段子嘉，心情复杂。
“来看看我给你带回来的佩剑佩刀吧！”段景泽决定先抛开这个问题，说一说别的，缓和一下自己纠结的心情。
“嗷嗷太好了谢谢哥哥！”段景澄高兴地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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