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及笄之年
天佑二年，卫王宫
冷冽肃杀的秋风拂动着卫王宫悬挂的巾幔。
卫王端坐于高堂，堂下数百名朝中大臣立于大殿左右两侧。
只听一位声音尖锐而洪亮的公公对着殿外高声传唤：
“宣~大将军沈晔，民女念仇觐见~”
一位身着军装，挺拔俊逸的男子昂首踏步而来，他脸上嵌着斜斜的一道刀疤，却并不妨碍眉目的硬朗英俊。
男子身后紧随着一位身着紫色裙袍，脸上罩着白色面巾的姑娘。
都说紫气东来，紫色是高贵的颜色，此时堂下的女子虽带着面巾，但身上的傲贵之气却难以掩饰。
大臣们虽感受到这份贵气，却也并不奇怪。毕竟这是卫国建国以来，第二位带着军功的女子，还是四海六洲第一女富商。
只见这一男一女相继跪于殿前，先后道：
“臣沈晔，拜见皇上。”
“民女念仇，拜见皇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卫王眉头一蹙，玩着阴谋阳谋的这许多年来，他已许久未如当下这般心悸。
“免礼。”
“谢皇上。”
“抬起头来。”这话是对那女子说的。
名唤念仇的女子缓缓抬起头，眼角微弯，带着笑意。那眼神中或许是得意、是示威、是有所图，但决计不是温婉。她不卑不亢，就那么和这个国家的九五之尊对视着。
卫国，我回来了，被夺走的一切，我要全部夺回来。
大德元年。
卫蜀对峙中，天下六分时。
卫国、蜀国、酆国、尹国、靳国、高夏国各自在四海六洲确立政权，攻城掠地。六国之中，卫蜀两国分据六洲母河靖南江南北两岸，占天时地利之优势，势力最为雄厚。
酆国、高夏国位于蜀国北部，对蜀称臣。卫国东部小国——尹国、南部靳国位与卫国结盟，唇亡齿寒。如此，虽则六国分立，天下实乃蜀卫两足鼎立之势。
大德五年，天降暴雨数月，靖南江水如猛兽般吞息两岸农田，百姓死伤无数，战争不断的蜀卫两国协议休战，各自在靖南江两岸治理洪灾。灾害过后未再交恶，长年被硝烟战火和血味弥漫的六洲大地总算生机再现，一派祥和。
大德七年，在外治理灾害两年的卫国将军荆势汶总算荣锦归乡，回到了坐落于卫国都城临怀中心的府邸。
坊间传说，荆大将军此番急着归来是为参加其二女儿荆琉玉将行的及笄之礼，在卫国，女子及笄之礼乃是仅次于成亲的人生第二大事，更何况荆将军的这个女儿盛名在外，说是容貌清丽气度超群，早有不少王孙公子等着在她的及笄之礼后重装下聘以求佳人入怀。
朝臣王侯们巴望得紧，荆将军自然也不能懈怠。由是荆大将军在前两年治理涝灾时要求严苛，紧抓工时，这才在靖南江对岸的蜀国还在治理末期之时，已完成任务归来。
坊间还传说，其实荆府中还有两个小姐，但这大小姐荆琉珏从小跟着爹爹在沙场训练，十三岁时骑马术与射箭术在军营的普通士兵里已找不到对手，率则率矣，却半分女子的柔美也无。由是她的及笄之礼，且不说未有王侯公子打算给她下聘，她当时也跟着荆将军治理洪灾压根儿没打算回来，说是当日在军营里和众将士们干了三大缸酒便算行了这及笄礼了。
再说这三小姐荆琉月，据说样貌奇丑从不见客，由是坊间并没有她的盛名流传，关于她的消息亦是少之又少。
然则，大德七年的中秋夜宴，也即卫国一年一度的及笄礼上，荆府的琉玉二小姐却突染风寒，未能参加卫王宫为官家女子举行的及笄礼，由是那些为荆府二小姐才来凑热闹的王侯公子们大多败兴而归。
虽及笄之后便可嫁为人妇，但由于佳人未现，向来以注重德行之美自居的王侯公子们也不便因坊间传言便上门求亲，由是这一年里，荆府门客零星，未如预想一般被踏破门槛。
大德八年••••••
八月十四日夜，卫国都城临怀街上处处张灯结彩，家家户户都在门前挂上红灯笼以迎接明日一年一度的中秋节和卫国特定的及笄礼。
和临近国家不同，卫国的及笄礼并不是只有已许嫁的姑娘才行礼，而是所有年满十又余五的卫国女子都需得行的大礼。
过完及笄礼后，男子便可登门下聘了。
择一个乘龙快婿何其重要，为此，每年卫国家有女儿，正值及笄之年的百姓们都会在自家的能力范围内尽量将屋子内外装点得好看些，以求博个眼缘。更有甚者会在门口搭建高台，让及笄的女儿登台献艺以求得满意的女婿。
说起来，明日我也该行这及笄礼了，只是对于我来说，这及笄礼行与不行，似乎也没的什么两样。
“琉月，你且睡了么？”
门外传来娘的声音。
“没呢，怎么了？”
“你爹爹从宫里回来了，正差着大家去前厅说事儿呢。”
“好，我等下便来，您先过去吧。”
门外脚步声渐远，我微微叹了口气，拿起束带将刚刚解开的头发随意束了起来，低头扯了扯衣裙，便朝前厅走去。
已近亥时，前厅却灯火通明。只见我爹荆势汶正神情严肃地端坐在厅堂上方，荆府大夫人覃如意坐在他旁边，我娘亲长琴夫人和二夫人知婉坐在父亲左侧正小声地说着闲话。
“三妹。”
正往前厅走着，便听到身后大姐琉珏在唤我，转身颔首，便是打了招呼。
“你也真是，明明咱们姊妹俩院落挨着的，你过来怎的不叫上我一起？我过去找你你都走了。”
琉珏故意将言语说得委屈，然委屈这个词与她那放荡不羁的性子本就是不相称的。
“还说我，你整日都吃住在军营里，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琉珏轻“呵”一声，一把搂住我的肩膀。
“明日是多重要的日子，再如何也是要回来的。”
我故意作势推了推她，“回来还穿着军服，汗臭都腌入味儿了。”
打趣间已走到厅口，才发现方才没注意，我的二姐琉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厅下了，见着我们微微颔首一笑。
好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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