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七章 也是开了眼
看着跪在玉阶之下,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臣子,哪里还有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官老爷样?
为了能让姜琬心软,那是怎么惨怎么来,额头磕出青肿的大包都是最轻的,有两个发狠的,直接用指甲在青肿的地方轻轻那么一划,就有了血流满。
眼看着端坐在御座之上的姜琬,依然无动于衷不为所动,就有那城府深得也坐不住了,哗啦啦又跪下五六个人。
先是对着姜琬叩头请求,要送龚太尉、卫司徒、殷司空,三公回家面见儿孙最后一面,说不定有什么临终遗言,也好让他们的子孙没有遗憾。
姜琬只说太医马上就到,凭着太医的高超医术,绝不让三位老大人有事。
眼见着姜琬不肯松口,底下跪着请求的人,就开始如同泼妇一般扯着嗓子呼天抢地,有满殿打滚哭嚎的,有撕扯衣裳的,有薅(hao)头发的,更有不知怎么的就打成一团的。
这等泼妇行径,也是让姜琬开了眼,更是让在场的武官惊掉了一地的眼珠子:平日里总觉得自己这般的武人,已经够厚脸皮,够不要脸了,没想到他们文官撒气泼来,甩咱们武官十八条街啊。
就是家里的婆娘都没这么闹腾过,简直刷新了咱们糙爷们的下限啊!
原本庄严肃穆的乾清宫,被这十几个人闹得就跟那菜市口一般杂乱,。
姜琬目光巡视,将乾清宫内诸人的神情与反应都看在眼里:
地上撒泼打滚不要脸的这帮人,都是些世家子弟出身;那些惶惶不安的,是依附世家生存的小家族;被震到的是武官;作壁上观的是清贵之流;打着小算盘,想要捞取好处的是自成一派的墙头草;满脸鄙夷不耻的是寒门出身的。
看了这么长时间的戏,姜琬觉得太医院的人也该到了,不然任凭他们闹下去,姜琬怕自己控制不住,让人把他们堵了嘴捆起来。
好在姜琬的预感还是很不错,太医院的人一听国主传召,一刻也不敢耽搁,拎着药箱就急哄哄的跑着来,就怕因为自己的原因,耽误了大事。
一共来了六个太医,三公正好一人分到两个,不偏不倚。
六位太医还没走到乾清宫,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哭嚎,心里就是一咯噔,还以为病人已经不好了呢,忍不住挥袖擦了擦额头的汗。
看到太医们的身影,负责传诵的侍人也没有通传,这些太医就直接被福贵带着走进了乾清宫。
一进大殿,看到殿内的情况,六位太医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相互对视一眼:咱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乾清宫是多么庄严肃穆的地方,怎么还有人敢在乾清宫打滚、撕衣裳、扯头发呢?莫非他们都疯了?
看到被吓傻的六位太医,姜琬对着底下哭嚎的人冷冷开口:“你们都给朕闭嘴,影响了太医诊治,当误了三位大人的病情,你们就是罪魁祸首,朕拿你们是问。”
姜琬的话音一落,刚刚还喧闹如同菜市口的乾清宫,瞬间就寂静的连一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姜琬对着吓愣的六个太医直接下令:“三位老大人正在偏殿,你们快去给他们诊治,务必让人好起来。”
六位太医就低了头在福贵的安排下走到了偏殿,对朝堂上的情况不敢多看一眼。
有几个人想跟着进去,被姜琬一个眼神,就有御林军的人拦住了偏殿的门,有人想要硬闯,看看御林军们高大有力的身躯,再看看自己被酒色掏空的身体,只能满脸焦急又不甘的退回了大殿。
新上任的福贵确实能干,刚把太医领回来,就立马又接到了姜琬的指派,让他领着人去库房抬案几,在场的大臣一人一个。
福贵恨不能多生出两只脚,尽管忙的脚不离地,心里却格外高兴,因为越忙说明主子越器重,什么时候闲的可以整天嗮太阳,那也离死不多远了。
福贵手底下的几个侍人满眼热切的看着福贵:自己怎么就没这么好的命,能够得到主子的器重呢?
还没感叹完,就听姜琬又说:“再领些笔墨纸砚,有多少案几,领多少笔墨纸砚。”
福贵赶紧应诺,于是点了刚刚还羡慕他的侍人小贵子,负责笔墨纸砚这一块儿,可把小贵子给乐坏了,做事越发的用心,一定要让国主,还有顶头上司福贵看到自己的努力。
因为小贵子和福贵的名字中有一个字的重叠,所以福贵对小贵子格外的不同,明明还有其他人也能办好这件事,可是福贵就是偏偏指定了小贵子。
这让其他几个侍人对小贵子是羡慕嫉妒恨,自己要不要也改了名字呢?比如改成小福子什么的?
听到姜琬对福贵的吩咐,底下的百官一个个面色变幻不定,没想到就算有三公搅局,国主出的那道律法题,也还是避免不过去,这可真是一件悲伤的事。
这道隐喻如此明显的律法题,就差指名道姓的对号入座了,而姜琬的所作所为,也就是指着某些人的鼻子告诉他们:朕要办了你们。
不管各人心中如何的思量,福贵的办事能力还是很不错的,很短的时间就已经派了人将案几一一抬了过来。
乾清宫盛不下,就把人安置到乾清宫外面的空地上,除了像昏过去的三公那样,实在没办法参加考试,所有在场的官员有一个算一个,谁也逃脱不了,一个个出头丧气的坐到了案几后面。
姜琬目光落到武官那边,只见这些武官一个个苦大仇深,恨不能将案几上的宣纸盯出一个窟窿,更有拿着墨条手足无措的望向砚台,这墨汁是怎么磨出来的?
武官那边的特色就是所有人握笔的姿势都是错的。
武官那边的窘态,让一贯好吹毛求疵的文官都没空嘲笑,因为他们也自顾不暇,不是因为不会磨墨,也不是他们不会写字,就是因为肚子里墨水太多,所以想的就多,不知道该怎么下笔了。
国主说出这么一道律法题,是意有所指呢?还是意有所指呢?我们不要求出类拔萃,我们的要求只有一个‘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更何况刚刚夏侯渊明领着姜琬的谕旨出宫,谁知道干嘛去了?居然需要一千御林军做帮手,看来所图不小啊,不然三公也不会是这种反应。
说到三公,许多人的脸色就有些明悟,事情应该跟他们有关,不然怎么就这么巧合的全部都昏过去了呢?这不明摆着不打自招了吗?
还有刚刚哭嚎的那些人,如今仔细一看,可不全是跟他们有关系的子弟吗?再加上姜琬意有所指的律法题,这就让人不得不多想了。
更有几个脑子转的活的,突然间就文思泉涌,下笔如有神,洋洋洒洒的写了起来。
刚刚还在闹的十几个人,看到所有人都坐到了案几后面,不管能不能写出满意的答卷,起码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他们就有些进退两难:
是回去继续哭嚎呢,还是回去答题呢?这可真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正当他们犹豫不决的时候,偏殿的太医们出来了,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竖起了耳朵,只听太医们说:
“回国主的话,太尉大人并无大碍,可能是情绪太过激动,一时没缓过来,臣已经开了方子,等下太尉大人醒过来喝下药,就可以恢复如初,继续为国主效力了。”
另一个太医也说:“回国主的话,司徒大人并无大碍,只是情绪波动过大,才撅了过去,一会儿醒了喝点儿温水就没事了,日后保持心平气和就好了。”
第三个太医开口:“回国主的话,司空大人已经醒过来了,可能受到的刺激有点儿大,日后好生调养着就行了。”
三位太医说的话大同小异,总结起来就是三个人受了什么刺激了,所以才会昏过去,这就更坐实了诸位的猜想。
姜琬对几个太医提出赞赏:“你们最近要多钻研一下医术,刚刚朕的大臣,对你们太医院的水平提出质疑,说是有机会会让他们家中的坐堂大夫,与太医院的太医一起辩一辩,好了,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你们快些回去多钻研认真钻研,免得到时候出了丑。”
几位太医听到姜琬的话,眼中的小火苗突然暴涨,如果不是顾忌着姜琬,他们真的很想大吼一声:谁有异议站出来,咱们好好的辩一辩,怕你咱就不是太医!
等到几个太医依次离开,偏殿昏迷着的三个人,也一脸悲壮的走了出来,先是对姜琬高了罪,然后狠狠的瞪了刚刚闹事的几个人,低声呵斥:
“还不赶紧去答卷,站这里当柱子吗?没眼力界的蠢货。”
被呵斥之后,一个个悻悻然的走回到属于自己的案几,看着洁白的宣纸,这些人开始将满腔的话写下来,算是另一张方式的求情。
比起刚刚的哭嚎,显然这种文雅的方式更赏心悦目。
看着底下正安静答题的文武百官,姜琬心里却在想着夏侯渊明,也不知道他和东方慧把事情办的怎么样了,真是有点儿担心呢。
姜琬正想着夏侯渊明和东方慧的事情,突然看到武官哪里似乎有了一点儿小状况,仔细看过去,刚刚还抓头挠耳的武官流,一个个居然有模有样的提笔了,还写的颇为认真。
姜琬心中好奇,就慢慢的从御座上站了起来,缓缓走下玉阶,往武官所在的地方走去。
看到他们写的答卷,姜琬也是深呼吸了一口气,为自己朝堂上,居然还有这么多童心未泯的武官而无语。
看看他们的答案:会写字的直接写‘按律法办’,虽然字写的歪歪扭扭十分难看,需要仔细甄别才能猜出来。
不会写字的,直接画起了画,整张宣纸上就画一把大刀,上面还很形象的滴了两滴墨汁。
姜琬不想猜测这两滴墨汁,究竟代表了砍刀上流下来的血,还是就是不小心恰巧滴落到纸上的。
见到姜琬并没有因为这些而生气或者发火,得到启发的其余人,也都依葫芦画瓢,惹得那些奋笔疾书,唯恐自己写的不够完美、不够华丽、不够严谨的文官们,郁闷的直皱眉头:
那帮子只会舞刀弄枪的糙汉子究竟在搞什么?
姜琬喝了两盏茶,在大臣中晃了三圈,时间已经到了午时,该吃午膳了。
姜琬拍拍手:“今日的午膳,朕起了一个名字,就叫‘与民同乐’,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些午膳是朕让御膳房的人,按照普通老百姓家里吃的饭食做出来的,诸位不要客气,可要多吃一点。”
姜琬说完之后,就见身穿宫装的宫人们鱼贯而出,每人手中端着托盘,上面摆着一碗汤、一碗栗米饭、一份下饭菜。
看到宫人们捧着吃的过来,早已经饥肠辘辘的众人,赶紧把案几上的笔墨纸砚收起来,等到宫人将托盘放在案几上,这些大臣们一个个仿佛被抽走了魂儿,不肯动一动筷子。
姜琬就问:“诸位爱卿怎么不吃呀?莫非不和胃口?朕觉得百姓吃的,咱们就能吃的。”
说完之后率先动筷,夹了一根看不出本色的咸菜放在口中,又剜了一筷子栗米饭,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说是栗米饭,其中还夹杂着糙米、黑豆、野菜充数,味道实在算不上好,如果不是有一碗汤配着,许多人甚至都咽不下去。
姜琬面不改色的将自己碗中的栗米饭吃完,汤也喝完,只剩下半碟子咸菜。
除了姜琬,还有武官们,也都没怎么犹豫直接就往嘴里扒,喝汤的声音呼噜噜的,惹得文官们皱紧了眉头,恨不能夹死苍蝇,出身贫寒的文官,还有清流一脉的,也都一口一口的吃完了自己的份属。
只有刚刚闹腾的十几个人,还有几个年龄比较大牙口不怎么好的人,皱着眉头跟吃毒药一样一粒一粒的往嘴里数着吃。
至于刚刚昏迷醒来的龚太尉、卫司徒、殷司空,一副我不饿我不吃的姿态,坚决不肯动筷。
姜琬嘴角微微勾起,不过一顿饭,刚刚还分成好几拨的团伙,突然就团结起来,一致的鄙视那些矫情的,皱着眉头不肯吃的人。
大家没做官之前,吃的都是这种饭菜,有什么难以下咽的?没看到就连国主都吃的一干二净吗?
你们怎么就吃不下?哦,原来你们从没有吃过这样的饭菜,所以才会吃不下啊!
可你们怎么就没吃过呢?因为你们是世家子弟,自小锦衣玉食金尊玉贵的养着,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罪?
只用一件最平常不过的小事,姜琬就将世家子弟还有勋贵们孤立了起来。
难怪姜太虚不得不感叹:姜琬天生就该是做君主的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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