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外婆的病榻
昨夜。
萧景回到一个人的宿舍，一瞬间有些恍惚。他打开灯，看着两张略凌乱的床，心中叹道：明明才两天，却跟过了几个月了似的。不过明天就是平常的一天了。没有玄师，也没有灵。还有李旭然的病假，自己得去替他请了。
萧景翻出手机，看到老妈给他发了条微信消息：
儿子，怎么不接电话，看到了给妈妈回过来。
萧景纳闷，自己手机什么时候静音了。随手便回播了一个去。
语音通话，响了两声音乐，那边儿就接了。
“喂，萧景。”母亲的声音听起来不是很精神，轻飘飘的。
萧景担心地问道：“怎么了，老妈，哪儿不舒服了？”
母亲那边儿顿了会儿，出声道：“你外婆住院了。冠心病，情况不太好。”
萧景呆了，弯腰准备脱鞋子的手势停了下来，索性缓缓在地上坐了下来。
“那……”萧景竟不知该怎么继续问。
母亲说：“我跟你爸，还有你姨妈他们已经开始准备后面的事了，你请个假这两天回来下吧，最后再看看外婆。”
萧景一时更不明白了，道：“后面的事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才生个病就准备这些了？”
母亲叹道：“医生说不行了，该准备了。”
这话一说，萧景就无所反驳了。脑子里顿时也一团乱，冠心病是什么病？伤害为什么什么大？外婆，是那个他每次回去都给他做一桌丰盛的菜的外婆吗？是那个从小带着他，买菜也带，打麻将也带，晚上给他说奇异故事睡觉的外婆吗？事情怎么会如此突然。
萧景动了动嘴，又伸手揪住了头发，脑袋垂了下来。
他说：“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回去。”
母亲也十分黯然，与萧景说完了该说的，便也挂了。
萧景拿着手机愣了愣，站起来去找了个包，收拾了几件衣服、用品。订了张车票，设了个闹钟。
他本来还想着过几日也就结课放暑假了，盼着订票的心情也是美的。却不知是以如此压抑的心情订了张早票。
萧景怀着心事，一反往常没开电脑，直接睡了觉。可哪儿会自然睡着呢，萧景一直愁思到半夜，累着了。
第二天闹钟一响，他便混沌地起了床。洗漱完了就背包出门。
不料门外站着两位门神。
一位店长，一位昀玄师。一位长身玉立、玉树临风，一位颜如冠玉、儒雅风流。
“店、店长，昀玄师？你们怎么在这儿。”萧景心说昨天还将我当局外人，今日就上门找我。该不是要来当面辞了我，以免尴尬。哦不，是来消除我记忆的吧……
店长说：“要不课别上了，我们有事儿要找你谈谈。”
萧景心中一百个“woc？”，果真是要来删除自己记忆的啊。萧景拉了拉包，心想自己也真是软弱。从始至终，自己都是在被牵着走，在这帮特殊的人面前，自己又算个什么呢。
但今天他心情本就不佳，此时再去被队伍抛弃、消个记忆，他怕是会哭。
于是他就说自己今天有事要回去，希望能先避了。所幸，昀玄师说：“那你一个人注意安全。”
他便提包跑了。
萧景昨天打了个电话给许南，问他保密保地如何。许南说没毛病，什么节外枝都没有生。萧景说好，心想店长总有一天会去把他的记忆给消了的吧。
他回家两天，李旭然的事也不可能忘下。他一直没找到机会跟店长和昀玄师要手机号，但他坐前台也是很细心，记下了店里的公用手机号。
火车的声音令萧景疲困，抱着包就睡了过去。醒时已经快到站，他走去洗手间洗了把脸，看到镜中略憔悴的自己，不愿再看第二眼。
到了杭州，萧景一个人背着包，像个漂流客。与茫茫人海中的匆行人群没有什么区别。他对这样的表象没什么意见，但当他看透，便厌恶这样平庸的自己。
他快步离开了这个拥挤的地方，打个车直接去了他母亲发给他的医院。
萧景身体素质一向很好，不爱生病。但这家医院他小时候倒来过一次。
那次有一个医生还说见他眼熟，他妈妈说“大概是他小时候来过也是您给看的吧。”
当然，这都是十二岁之后的事了。
到了医院，萧景略迟疑地上了电梯。他要以什么姿态去见一个将死的亲人呢，他实在不熟悉。
找到了病房，他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但都是陌生的。推门进去，里面有两张床铺。近门这张也躺了位老人，床边围了两三个年轻人，在与她说话。
萧景自然地看向里面那张看去。
那张病床被中间的拉帘掩了一半，没什么动静。
萧景走过去，看到他外婆静静地躺着，闭着那连眼皮都已经皱巴的眼睛。口鼻上掩着氧气罩，连着床侧一个粗大的氧气瓶。
窗外的阳光甚好，预示着炎炎夏日就要来临。每年这个时候，萧景都已经开始期盼着每天去外婆家吃饭了，想吃的菜单也已经写了大半，激动地让他妈妈交给外婆了。
而今年，萧景觉着这阳光照在这病床的薄被上，却略显冰冷。
萧景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一时就这么安静地注视着她，包也忘了卸下。
过了一会儿，旁边走来了另一个人，是他二姨。
二姨一惊，说：“萧景什么时候来的啊？”
萧景笑笑，道：“刚来。”
二姨点点头，在旁边陪夜的折叠床上坐下。
萧景想了想，问他二姨：“外婆现在还能说话吗？”
二姨眨了眨巴眼睛，似乎是昨天陪夜没有睡好。说：“能啊，她现在在睡觉，晚点就会醒了吧。”
萧景略受安慰，小声说了句：”等她醒了我跟她说说话。“
过了一阵，二姨似是有些坐不住，出了病房。萧景双手搁在床侧，本想眯一会儿，看到外婆的手忽然慢慢抬了起来。
他立刻就去看外婆的脸。果然，外婆醒了。
萧景本想去叫二姨，突然想起来这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只是觉睡醒了而已。
他笑着看着外婆，外婆无力地眨了眨眼睛，也看着他。
“外婆我来啦。”萧景对她说。
外婆点点头，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氧气罩。
“拿掉？”萧景疑惑。
外婆又点了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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