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听昀的故事
刘玉分奶奶赶紧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憨诚的笑容。
仲世及看向旁边的季听昀，季听昀也抬头看着他。仲世及与他对视了一会儿，笑了：“这孩子挺好，我收了。这准备做收徒礼的衣裳就不用了，我不好这些。这学堂也没有学费，我都是随缘收徒。”
刘玉分奶奶愣了，托着金绸衣裳一时间不知道该喜还是可惜。
“只有一个条件。”仲世及平静地说。身后院落中传来一声孩童的叫喊“师父，快来吃最后的鸡腿！大师兄都快把整只鸡吃完了！”听得季听昀有些好奇，又有些向往。
“什么条件？”刘玉分有些紧张地问。
“这是全封闭式学校。进来了就不能轻易想着回家，能做到吗。”仲世及把脸又转向季听昀。
季听昀望了眼连连说“能做到”的奶奶，缓缓点了点头。
刘玉分奶奶夹着金绸衣要走的时候，季听昀忍不住又抓住了她的手。
“奶奶，你什么时候会来看我？”季听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
刘玉分奶奶的发梢上夹带了一些雪花，久久不化，尤添感伤。她摸了摸季听昀的脸，怜爱地说：“奶奶要去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为将来学成的你挣些钱。不要太挂念，好好学习，下一个春节奶奶就来看你。”
下一个春节才来吗……季听昀虽有万般不愿不舍，但只是定定地看着她，没有说别的话。一直以来他都是习惯了去接受，却不会提出要求。作为一个六岁的孩童，该玩闹撒娇的年纪他却过得十分压抑。
季听昀也没曾预料到过，这是他与刘玉分奶奶见的最后一次面。后来曾有几千几万次后悔、自我埋怨，都是因为他对自己这懦弱性格的不放过。
季听昀也是个特别怕生的孩子，可能因为与其他同龄孩子所经历的不同，他对陌生环境的过激反应让仲世及有些吃惊。在大徒弟朝他开玩笑式做了个鬼脸后，季听昀竟害怕地躲进了院中围墙边的矮丛中，不肯出来。
那是仲世及第一次意识到季听昀的心灵有创伤。
不过仲世及既然已经收了他为徒弟，他便决心要去保护这个孩子，教他灵术，还有治疗他心灵上落下的伤。他把他自己常住的一间后院的屋子让了出来给季听昀住，只是为了让季听昀感受到人的气息，不会觉得那么孤独恐惧。
日子过得很快，不知不觉，第二个春节就来了。除夕日季听昀满怀期待站在学堂门口等了一天，没有等到刘玉分。于是第二天春节他也站在门口等，一天黑得很快，门外小巷的巷口也没有进来过人。直到第三天，仲世及把一封信交给季听昀。说是他奶奶给他寄来的。
季听昀迫不及待地拆开，纸上面歪扭地写着：
听昀，与你失约了奶奶很愧疚。奶奶去了外地工作，这个春节回不来了。奶奶答应你，来年中秋如果放假的话，我就回去看你了。不，就算不放假奶奶也会请假回去看你。愿你一切安好，新年快乐。
季听昀攥着信纸，边看头沉的越低。
仲世及伸手拍拍他的头，安慰道：“不要这么失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到了这一年的中秋，季听昀又站在门口等待。然而直到圆盘一样的月亮都在天上挂起来，他要等的人都没有来。
季听昀那小小的身影在晚风中伫立着，令仲世及心生疼惜。他走过去安慰道：“傻孩子，今年的中秋怎么算呢？你奶奶说的是来年的中秋，信是新年寄的，那她说的便是下一年的中秋啊。来年的中秋，她便会来的。”
“真的吗？”季听昀抬头看着师父，双眸中重升起点点希望。
“真的。”仲世及笑着说。
其实季听昀在学堂待着的两年里，仲世及就发现季听昀的性格已经改善了很多。再后来练与加入了学堂，与季听昀做了室友，两人关系尤其要好。季听昀也逐渐变成了个明朗的男孩儿。
要是一切都这么美好的话就好了，早知就应该烧了那封信件，继续这样瞒下去。后来仲世及是这么想的。
到了第二年的中秋，季听昀跟练与挥了手拜拜，便在门槛上坐下，静静地等待他要的等的人。
中秋佳夜，家家户户都要团圆吃饭，一起吃月饼。仲世及的学堂当然也不例外。
仲世及从院中走过，见听昀坐在门口，便随口叫他：“听昀，去为师屋里把柜子下面那盒麒麟阁的月饼拿来，今天咱们去后院赏月。”
季听昀应了一声，起身便去拿月饼。人是要等的，但是眼前的家人也重要。
季听昀推开师父的门，右侧的隔间是床铺，左边是书房和日常厅室。他之前来过师父的屋里，但只是给师父送晾干的衣服，从来没翻看过师父的柜子。
他寻视了眼，发现左边柜子下面果然有一个红色大礼袋。他拿出那礼袋，上面印着好看的烫金字“麒麟阁西饼”。
一看就是特别好的月饼了，师父真是有心。
他站起来，一撇眼就注意到书桌上放笔墨纸砚的木盘子有些倾斜，再一看，盘子下面好像压着什么东西，露出一个规整的信纸黄角。
季听昀忍不住去把那个角轻轻抽了出来，发现是一封书信。信身有些厚，不知里面放了什么。面上写着南余巷二十三号，季听昀收。
他愣住了。
这是寄给他的信？为什么会有他的信，难道是刘玉分奶奶寄的……
他想到之前奶奶也给他写过信，不免有些激动起来。可能是师父还没来得及给他吧！他开心地准备拆开来看，发现信封的开口却已经被开过了。
为什么……？他略迟疑地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发现是一封信和几张书面文件。
印满图文的书面文件上依稀写着“罪犯刘玉分在牢中正常死亡……”，霎时间季听昀整个人便怔住了。
这都是……什么？季听昀瘦小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一步，撞到椅子跌坐在了地上。
他还没有勇气往下继续读，师父仲世及便推门进了来。
“听昀，月饼找到了吗？”仲世及走近了几步，发现季听昀失了魂般坐在地上，两眼已经无神，脸色包括嘴唇都发白了。
他看到徒儿手上拿的纸张，顿时心跳就漏了。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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