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焚舟誓 第四部 6
陆拾五内俱焚,他知道这是因为拖得太久。好在照现在的船速,再有两日便可到达码头,只要回到名社总部,杜刑和名社的高手自然有办法让洛夕痊愈。
依然盘膝坐在水仓前,陆拾看着脸色略显苍白的杜刑,有些担心地问道:“杜前辈,方才您已大伤元气,那七海龙王……”
杜刑大笑道:“无妨,那七海龙王有伤在身,而且我问过厨房,里面也一直有人在,因此他已经两日水米不进了,即使以他的武功,这也是很大的一个负担。这样算来,我现在还占着便宜。只是洛夕的伤势发作比我预想还要剧烈,顶多再撑六七日,就必须回到总部,借寒冰狱镇压才能保她性命。”
陆拾点头道:“好在顶多再有两三日,这船就该靠岸了。应该还来得及吧?”
杜刑点头,道:“下船就到……”
他说到一半,突然抬头,双目寒光电闪,喝道:“什么事?”
陆拾抬头,却见跑来一名水手,气喘吁吁地道:“杜、杜大侠,不好了,请您到货舱去。”
杜刑、陆拾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件事:有诈?
杜刑问道:“什么事?”
水手满头是汗,满脸惶急之色,喘了一会,才道:“那群商人突然抢占了货舱,他们说要您去……”
正说到这儿,三人同时感到船身一震,慢慢减速,不过片刻,竟然停了。
陆拾急道:“船为什么停了?”
那水手道:“那群商人逼我们把船停下,说要杜大侠您前去说话。”
杜刑乃是名社北方总裁决,对方竟敢威胁他,以杜刑的修养之高仍不由一怒,起身冷冷道:“好,我就去看看他们要做什么!”
陆拾对这水手的话也已信了八成。眼见自己二人在这里守株待兔,白白坐了两天什么收获都没有,也对自己的推断有所怀疑,当即便想叫那水手将这里的守卫找来,话要出口却变了:“你且过去,我随后就到。”
水手匆匆走远,陆拾想了想,咬破自己食指,在舱门前轻轻点了一滴血下来,随后急急朝货舱奔去。
货舱之下,已是剑拔弩张。
整个舱内亮如白昼,影影绰绰地站了不少人。
陆拾一下货舱,首先看到的是杜刑站立的背影,他左手负在身后,右手平举,手中却是抓着一人的脖颈。
那被抓的人一身锦衣,正是一众行商之首的“赵爷”。
前夜海战之时,陆拾见过他出手,此人已算江湖上少有的高手,但和杜刑相比自然是天壤之别,此刻被杜刑擒住,但他的脸上却毫无恐惧之意。
杜刑身边站着数人,陆拾仔细看过去,发现有雷风烈、莫青蚨、十方号的主舵和数名水手。
在杜刑对面,与杜刑隐隐对峙着的,却是两名行商。在这二人之后,站着二十余人,半数人手执火把。现在陆拾知道为什么这货舱这么亮了。
杜刑怒喝道:“听到没有,让你的人撤走!”
那“赵爷”咳了两声,才嘶声道:“我说过了,你杀死我吧。但这船不能开!只要船一动,我的手下就会立刻扔下火把。杜大侠,我知道你的武功出神入化,但你们就算一起动手,也不可能一下子杀死我们二十几人还抢下所有火把。”
杜刑道:“你真不怕死?”
那人道:“我赵野有负使命,早就有意以死谢罪。我们这些弟兄都一样。”
陆拾这才知道,这人名叫赵野,之前听到有人叫“赵爷”怕是自己误听了。一众行商齐声呐喊呼喝,却是听不清喊的是什么。
陆拾心内浮起一丝熟悉的感觉。
听了那呼喊,杜刑“啊”了一声,冷哼道:“原来如此,你们是天心宗的余孽!那应飞扬究竟是什么人?”
赵野的生死就在杜刑的一念间,他脸上却是毫无惧色,道:“这不重要。”
雷风烈无声地前进了一步,赵野忽地喝道:“雷风烈,你不许再向前。你再向前一步,我们便立刻炸了这船!”
陆拾顿时恍然大悟,终于知道为何会产生这对峙的场面了。
那群行商的脚下,牛皮盖着的,是雷风烈的炸药。
只要他们扔下火把……这艘十方号本就千疮百孔,怎能再禁得住这一炸?十方号绝对会立刻沉入海底,到那时船上所有人都完了。
雷风烈不再动。
杜刑松开了手,语气缓和了一些,道:“你们究竟要干什么?”
赵野被放开,却也识趣,并不就此退后逃回,只仍旧用那嘶哑的声音道:“我们要凶手。如果凶手是七海龙王,便要七海龙王的首级,如果不是,就给我证据,凶手是谁!我们必须在大海上把这件事情解决,否则船一靠岸,以七海龙王或你们的武功,我们再无复仇的希望。”
杜刑皱眉道:“我们也在搜寻七海龙王。但这样把船强行逼停,加上这些火药,若发生什么意外,岂不会连累无辜?”他已很多年未用如此低的姿态与人对话了,但此刻形势不同,他也没有把握能在那些人点燃炸药之前制住所有人,而方才雷风烈也已经暗示过他,那些炸药的确很危险。
赵野冷笑一声:“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再说,我还给你们机会让你们继续寻找凶手,已经是很考虑无辜了。若不然,我们直接炸了这艘船,除非是东君复生,否则在这大海之上,管他七海龙王还是什么人,都必死无疑。我们也就不需要这么费力寻找凶手了。”
莫青蚨轻声道:“那样,你们怎么逃生?”
赵野冷笑:“我早说了,我们不怕死。”
这话或许莫青蚨还会将信将疑,但陆拾绝对信。曾经在封州城经历过大战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天心宗的信徒们那种无谓生死的可怕信念。
沟通最终失败。面对一群无所畏惧的狂热分子,什么样的策略都没用。他们只有一个要求:在找到七海龙王之前,船不能行。
走到走廊上,确定声音不会传到底下的货舱里,杜刑皱眉道:“这火药真的能对船造成毁灭性的伤害?我见那批火药并不多。”
雷风烈仍是那种波澜不兴的语气:“昨天之前不能,但是我昨天重新布置过,现在能了。那个位置是节点所在,一旦受损,船底会有大面积崩坏,接着,进来的海水会进一步拉大伤口,这样一来,船必沉。”
杜刑恨恨地道:“这群疯子。”
脚步声响,众人一起回头,却见侍剑急匆匆奔来,道:“杜老总,夕小姐又吐血了。”
陆拾看着脸色苍白的洛夕,默然不语。
杜刑再次为她输入真气后,方才咳血不停的洛夕终于又平静睡去。
夕阳照入房间,将洛夕那苍白的面容映照出些许温暖,却掩不住她越发削瘦的脸。这两日,她连饭也吃不下,平日只能喝些米汤。
本来,两日后,她的苦难就该结束的。
时间不多了!
陆拾骤然转身,走出舱房。
来到储水仓前,陆拾看了看仍旧值守在此的两名水手,并没有问话。
他仔细看了看舱门上他所动的手脚。那一点红色的痕迹果然还在,摸了摸,仍旧湿润。这水仓的门朝外开,而且门和门框之间有着很大的摩擦,若是有人开门,这一点血必然会被磨花甚至抹去。但现在,它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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