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无敌 二十二
看着女儿一天天消瘦,他也越来越绝望,越来越厌恶自己。师父安慰他,还有时间,女儿还有希望。但让他上哪儿去找另一株火焰藤,去挽救女儿那换给了他的性命?
而如今,希望就活生生捧在自己的手里,虽然要获得这希望,需要自己付出代价。那是自己绝对不愿付出的,是公道,是正义。
但是你有什么资格拒绝?你有什么资格坚持?你如果放弃了这份希望,你如何对得起被你抢走了希望的女儿?
张延的手不住颤抖,仿佛那石匣足有千斤重。
一边是无辜枉死、国法公道,一边是无辜女儿生的希望。这份抉择是如此的沉重,压得张延的心都随着战栗不已。
轻轻接过张延手中几乎拿不稳的石匣——火焰藤遇土即化,千万不可落到地上。****徊轻声道:“神捕请过目一下礼单。”说毕顺手递上了一封白色的书札。
这份礼单忒也奇怪,封面竟是白纸红字,看上去直如血污,触目惊心。书札甚厚,张延接过,心思还在那火焰藤上,可眼睛只是一瞥,便顿时定住,脸色骤变,眼光甚是复杂,如愤怒,如恐惧,如痛苦。
只见封面上一行血红的狂草,墨迹淋漓,让人触目惊心:我有族,君亦有族。君意倾我族,我之何如?
厚厚的“礼单”内,用蝇头小楷端端正正地写着一行行的人名:
张德:男,六十一岁,广平府段安县十八里村,武功:无,张延生父。
张刘氏:女,五十五岁,广平府段安县十八里村,武功:无,张延生母。
楚宁:女,二十五岁,封州城,武功:高,张延妻。
张思……
啪的一声,“礼单”落到了地上,微风吹过,沙沙作响之下,那手札一页页翻开。
长长的名单直有几十页,每人的名字都是用朱砂写就,直如幽冥鬼判。
张延只觉得一阵眩晕。
尾声
听风阁内,侍婢蝉儿正在轻轻为朱煌捶背,忽地扑哧一笑。
朱煌手中转动着晶莹剔透的水晶酒杯,道:“你笑什么?”
蝉儿俯下头,轻声道:“左锋那个老狐狸怕是要倒霉了,我想起来就高兴。”
白衣侯一笑,这蝉儿可算得上是百年难遇的天才,练武习文,无不大成,一向除了只服他白衣侯一人以外,眼高于顶,没想到两年前一战,竟在左锋手上尝到败绩,心中一直是愤愤不平,此刻她一听到左锋有麻烦,终究少年心性,幸灾乐祸之心立起。
朱煌忽道:“蝉儿,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蝉儿立刻答道:“不打。蝉儿就从没见有人跟主人打赌赢过的。我才不上当呢。”说毕又是一阵浅笑。
朱煌也笑,自顾自地道:“我赌左锋这次有惊无险,左玉两家结盟之事可成。”
蝉儿眼睛一亮,笑道:“主人,您这次恐怕算错了。那张延必定已经作好了万全安排。就算他没能力对抗左玉两家,翻过这个案子。但只要他把奏折往京里一送,那张江陵可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
朱煌道:“我就赌他不会把奏折送出去,左家和玉家不会让他送出去的。怎么样,赌不赌?”
蝉儿道:“那蝉儿可要跟主人赌上一赌了。张延明知强弱悬殊,一去必死,也敢两次闯入左家堡要人。他都已经死过两次了,还会顾及什么,不敢送出奏折?”
朱煌道:“张延的确是这世间少有的侠肝义胆之人,所以他敢不要性命地与左家堡冲突。因为他如此不要命,左家却有诸多顾虑,所以他两次都能活着走了出来。但是这次不一样了,这次左家堡面临的,不再是一两个子弟的生死荣辱,而是整个家族的存亡祸福。左家已经没有了退路,这一次,他们也是在拼命。”
蝉儿不服道:“可是张延同样在拼命啊。他要是决定公布案情,有的是办法,他连死都不怕,就算左家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把张延的路都一一堵死。”
朱煌微微摇头:“蝉儿啊,你还是太过年轻,你以为死便是世间最可怕的事情么?”
蝉儿浅笑:“就算有比死更可怕的事,可是就能吓倒阎王御史么?”
朱煌道:“很多事情,要到你遇到的时候才明白,每个人都不是如同想象中的那样坚强,到了那一刻,你才会发现,有些怯懦,是深藏在你心底的。”
蝉儿不服地扁了扁嘴:“难道……”
话音未落,就听门外一声轻响。
朱煌笑笑道:“门环已经响动,这问题还是留着你直接问张神捕本人吧。这次,我倒有些希望是自己输了。”
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朱煌又沉声道:“昔日我曾在西域见到一本极西之地的圣人之书,里面有一句话:
“怯懦,乃是人类第一条大罪!”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