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降 12
此时卫长声与风入松正斗得酣畅,并未留意到这边情景,聂如云轻轻一跃,已来到码头上一堆木料之后,顾碧城随之而来,低声道:“聂先生,我想问你,教中到底发生何事,我兄长果真是与殷浮白比剑身死了么?”
聂如云看着她双眼,道:“是。”
顾碧城不由踉跄一步,聂如云与呼延长不同,他虽与呼延长并称为右使座下双杰,其实自有一片势力,为人亦是少有虚言。顾碧城听他这一个字,却比之前听得风入松一番话都要震惊。但她随即便镇静了神色,道:“我想听其中细节,还请聂先生说明。”
聂如云也不犹豫,道:“两年之前,昆仑掌门长青子生了一场重病,教主有意趁机进军中原。”
顾碧城又是一惊,昆仑掌门长青子乃是武林名宿,在兵器谱上与殷浮白齐名。这些年来,魔教虽然于中原武林多有进犯,却并不曾真正大肆进攻,多是昆仑阻挡之功。但顾碧城却惊讶道:“兄长此举,为何我从未听闻?”
聂如云淡淡一笑:“左使自然不会听闻,因此事只有教主、我、风右使三人知晓。
“当日教主带着右使与我三人同去北疆游历,恰听闻长青子病重消息。教主十分欣喜,便与我二人计议如何趁此良机,进攻中原。教主运筹帷幄,一桩桩一件件都想得十分周全,我与右使也间或补充些建议,待到月上中天之时,已是全盘计较得当,只待回归教门,便可派遣人手。
“当时教主十分得意,起身长啸一声,震动四野。我二人感慨于教主神功,自然也起身恭贺,偏在这时,传来一声十分清脆的琵琶声,教主的啸声是隐含着内力在里面的,可不知怎的,竟压不下那琵琶。
“我与风右使二人自然十分惊异,当时我们身处旷野之中,又均是武功高手,怎会有人接近而我们未曾察觉?更何况我们当时商讨的大计,又岂是能让一般人听到的?就在这时,有个蓝衣书生抱着一柄琵琶,笑吟吟地走了出来,我一见他,更是惊讶,那个人看起来不像会武功!”
荒郊四野、诡异琵琶、不会武功的书生……顾碧城原不知有这许多缘由,听到这里,也是十分惊异。聂如云并不乱卖关子,又道:“那书生见了我们,并没有什么动容,只笑道,‘这位想必是顾探花了?’
“我听了他这称呼,亦觉不对。教主在兵器谱上排名第三,可谁见了他,不是恭恭敬敬称一声‘顾教主’的?此人不卑不亢,必不是寻常人物。只听他又笑道,你们方才的说话,我可都听到了!
“这一句话一出,我吃惊不小,风右使当时便动了杀意。可是教主不愧是教主,他并没有如何惊讶,只背着手,眼风溜也不溜那书生一眼,‘你听到了,那又能怎样呢?’
“书生手指随便拨着琵琶,笑道,也不怎样,只是我听到了,便想阻上一阻。此时我不免觉得他言语夸大,也开口笑道:‘用你的琵琶阻么?’书生笑道:‘当然不是。’就在他说完这四个字的时候,一道白色身影忽然自他身后****而出,一道剑光真和流水一般,泼洒天际。我与风右使立即警觉,各持兵器相对。可那人却已贴近我二人身前切近,流水剑光寸寸而来。我自诩武功尚有些可观之处,可是那一日里,不到三招,便已败在那人剑下,被他点中了穴道。”
听到这里,顾碧城不由脱口而出:“殷浮白!”
“正是他。”聂如云苦笑道,“我被点中穴道之后,便是人事不知。风右使支撑的时间,想必要比我长上一些吧——只是也不过如此。当我二人醒来之时,教主已然不见踪影,唯有那蓝衫书生仍在切近,他告诉我们,教主与殷浮白比剑,已然身死。”
他看了顾碧城叹道:“是啊,我是没有亲眼看到教主的死,也没有看到他的尸身。可是那周遭恰有一处极高的山崖,若说教主的尸身在那之下,亦说得通,而那山崖极高,我与风右使也无法下去探看。”
聂如云轻功极其高明,若他也无法下去,那教中只怕也无人能做到了。聂如云又补充一句:“何况,以殷浮白……”
何况,以殷浮白的身份,他亦不至欺骗于我。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顾碧城却明白了他的意思,又问一句:“那是在何处?”
“北疆红树林东北,断崖之侧。”聂如云并未隐瞒,随即又问道,“顾左使,你可知我为何要向你透露这些事情?”不待顾碧城回答,他便续道,“我说这些,是希望顾左使能将倾城印交给风右使。”
顾碧城并没有想到他是这样一句话,不由愕然。却听聂如云道:“顾左使也晓得教中情形,往日皆靠着教主威严方才弹压的下一众高手,如今教主已逝,四大长老武功虽高,却是暮气沉沉。三位坛主中,金可望出身西域,早有思归之意;阮名达贪财,名声不好;无余子人虽仗义,却限制在武功不及,众人难以服气。眼前教中,相对有能力,有身份继承教主之位的只有风右使一人,难道顾左使你真想看着教派分崩离析么?”
聂如云言辞恳切,这一番话,也确实令顾碧城心绪为之震动,她叹了一口气:“聂先生,我明了你的意思,只是,倾城印确实不在我的身上。”
聂如云面色一变,看着顾碧城:“顾左使,你这般说,莫非是亦对教主之位有意么?须知你三年前已宣布离开教中,这是绝大一个把柄,倘若你亦加入角逐,只会令局势更混乱。”
顾碧城真没想到聂如云竟误会到了这里,解释数句,聂如云只不肯信,到后来她亦是恼怒:“我话已说到这里,你若不信,便在手上见个真章!”说罢,手中银丝一闪,碧蚕丝于日光下若隐若现,聂如云不比呼延长,轻功硬功皆属一流,自己与他对敌,需得谨慎小心。
聂如云亦知面前这女子虽然伤势未愈,昔日在教中武功却属一流,亦是不敢轻忽。
就在二人对峙,局势一触即发之时,一道身影忽然飘落二人中间,白衣绿佩,淡黄长剑虽已入鞘,在日光下却自有威仪,正是卫长声,他笑道:“怎么,聂先生与顾姑娘在商量些什么?”
聂如云一见卫长声出现在这里,便知风入松必是落败了。心中也不由感慨,这卫长声于兵器谱上排名第五,果真是不同寻常,自己对上一个顾碧城本无胜算,再加上一个卫长声,可是必败无疑,拱一拱手道:“该谈的都已谈了,后会有期。”随后身形一掠,已消失在数丈以外。
卫长声看了他背影笑道:“这人倒是有眼色。”
顾碧城道:“风右使……”
“中了我一剑,大抵是走了。”卫长声说得轻描淡写,似乎并不以击败魔教右使为一件大事。顾碧城却知绝非这般轻易,便道:“卫三公子的千林万壑剑可是更上一层楼了么?”
卫长声摇了摇头:“哪里,如今不过略窥门径而已。”他自是说自十七岁练就千林万壑剑第二层之后,第三层始终未曾达大圆满之境。然而卫家至今也没有一人对第三层有所领悟,他能略窥门径,那已是极高的成就了。
随后卫长声便笑道:“且不说这些,船快开了,咱们走吧。”
顾碧城回之一笑:“好。”
六、深海生变
海风轻扬,海水碧蓝。
卫长声与顾碧城二人,如今已在海上度过了三日。
船舱狭窄,就算二人包的已是一等的房间,拘束在里面也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因此白日里两人经常到甲板上坐上一坐,顾碧城出身魔教,个性又远比一般女子开阔,有时卫长声便带一壶酒来,两人面向大海,浅酌数杯,也是一件开怀之事。
这一日亦是如此,卫长声带来的酒瓶外表粗劣,入口却是火辣顺滑,顾碧城不由赞道:“卫三公子从哪里弄来的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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