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恐双溪蚱蜢舟 二
载不动,许多愁
草堂前,潭水秋来凝波如洗。潭边的桃林,黄叶几乎落尽,春天时的姹紫嫣红,已经是记忆里的风景。苏枕花的白衣上绣着斑斑点点的嫣红,尽是春来时的桃花。她推开草堂的门,踏上鹅卵石小径。千尺林是宁静寂寞的,就像桃花潭的流水,日里夜里地流淌,没有人看得见。
苏枕花想到离开的卫雍容,心底里只有惆怅。她虽然不出桃花潭,但京师里大大小小的消息仍旧一样不少地传过来,这都归功于有个时时把她牵挂心头的好师兄沈白树。“枕花,如果嫌桃花潭太寂寞了,就搬过京师里我的玉树坊来住。玉树坊的门,永远为你敞开着。”
沈白树,是京师里很多女孩子心目中的偶像,武功高、人品好,而且自得了相爷的青睐,大有平步青云之势。京师里三千铁甲军总统领的位置一直空着,听说相爷非常有意让沈白树顶这个空缺。不过,沈白树只在乎苏枕花一个人,从他十八岁时在师父的千尺草堂前第一眼看见苏枕花,心里便再难放下:“今生,非你不娶!”时光荏苒,转眼间已经过了十二年,他等着苏枕花从十二岁长到二十四岁,从一个梳着麻花辫子哭鼻子的小女孩长成亭亭玉立的美人。
苏枕花知道沈白树的心,但她只把他当兄长看待。
潭边有棵粗大的歪脖子柳树,枝干斜探入水中。苏枕花细细的手指抚着光滑的树干,记起卫雍容在时,时常坐在这根树干上读书,把双足伸在水里,大声背诵诗经上的名篇。苏枕花心里,只有卫雍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跟刀光剑影的江湖毫无瓜葛的读书人。
苏枕花跃上树干,脱了绣花鞋,赤着双足探入秋水。秋水的凉意狠狠地刺痛了她的肌肤,令她炽热的心渐渐冷却:“他走了,或许我该学着慢慢忘记。”潭上一阵风来,掀起她纤薄的白衣。她在桃花潭住了十二年,却从来没有体会到桃花潭的秋天竟是如此萧瑟清冷。
岸上的两个男人都看见了水波上的苏枕花,两个人几乎同时为苏枕花的寂寞而心动。两个人,一个是奔马如雷、春风得意的沈白树;一个是寂寞萧索、落拓独行的慕容笛。沈白树看见了慕容笛,那时他距离苏枕花还有三十丈,猛地在马背上重重击了一掌,健马负痛,急速狂奔。沈白树借力飞跃,落在苏枕花前,用身体挡在苏枕花跟慕容笛之间。
慕容笛隔苏枕花十丈,但苏、沈二人都已经领略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
“师兄?”苏枕花笑着叫,嘴角眉梢满是笑。沈白树腰间挎着一柄沉重巨大的金背砍山刀,刀柄上缠着满满的金丝银线。他的身材高大魁梧、剑眉虎目、鼻直口阔。古人说三十而立,三十岁正是沈白树一生中最成熟稳重的年纪,他希望自己真的可以在京师里打出一片天下。
沈白树扬起眉毛笑:“小师妹,水这么凉,还不快上来?要是凉气伤了筋骨,岂不麻烦?”他当然知道苏枕花自小便玩惯了桃花潭的水,也自小就喜爱她小巧玲珑的脚丫探在清澈澄碧的潭水中的独特风情。苏枕花收了脚,甩甩脚面上的水珠。在沈白树面前,她永远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慕容笛隔沈白树五丈站住,脚下随随便便地摆了个丁字步。他看着秋色里的苏枕花,心里想的却是卫雍容的承诺。苏枕花也在看慕容笛,她知道江湖上关于杀手慕容笛的传说,也从沈白树那里知道了数天前饮雨楼上慕容笛击杀金点头一党的那一战。
“你是为她而来——”沈白树双手交叉合在胸前,他最得意的武功是大力摔碑手。他在,就不容许任何人伤害苏枕花。慕容笛点头,又向前踏了五步,并且在潭边一个柳木墩子上坐下来。他身前还有一张石桌,桌上摆着玉兰花枝图案的细瓷茶具。他是来杀人的,但在这么好的环境里拔剑杀人,未免大煞风景。
潭水清澈,方圆十几丈,四面都是黑黝黝的岩壁。潭水溢出来,经过一条人工开凿的水道淙淙向西流去,蜿蜒曲折得像一条银色的玉带。岸边是一排高过一排的桃树,枝干林立,很多已经有超过十年的历史。
慕容笛坐下时,对此地此景突然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沈白树在慕容笛身前坐下,双手放在石桌上。慕容笛垂下眼皮看他的手,练大力摔碑手这种武功的人,双手皮肤久经磨砺,必定会极为粗糙干硬。沈白树的手却白白嫩嫩,皮肤保养得极好,十指修长,所有的指甲也修剪得整整齐齐。这样的手,如果再用凤仙花汁将指甲细细涂了,几乎能跟女孩子的手混同。
“果然、好武功!”慕容笛低声赞叹道。只有将大力摔碑手这种外家武功练到炉火纯青、返璞归真的境界,才能重新让手上的肌肤恢复原状。无疑,沈白树在这门武功上的造诣已经无可挑剔。
“有我在,没有人能伤害得了她。”沈白树的声音更低,如同自言自语。
“我看、未必。”慕容笛的声音像潭心里的寒流渐渐变得冷涩。
“你可以、试试!”沈白树的声音更冷。他自己父母早亡,无兄长姊妹,这世上唯一一个让他牵挂的人,就是苏枕花。苏枕花是他的生命和希望,他冷冷地重复:“要杀她,先杀我。”
苏枕花在潭边拾了一把枯枝,在桃林边的一个石灶里生了火,然后婷婷地走到潭边,用一个瓦罐汲了泉水上来,放回灶上烧水。沈白树回头看看她,目光里满是嘉许。慕容笛是强敌,在强敌面前,苏枕花镇定自若,不曾丢了千尺草堂的脸面。那一刻,慕容笛有机会出手。他善于把握机会,就像在饮雨楼上时,他把握了金点头的一点点疏忽,就取了对方性命。不知道为什么,慕容笛很想多看苏枕花一会儿,想看她半蹲着身子烧水的样子。
“为什么不动手?”沈白树重新回过头来。他把颈上、后背五处空门暴露给慕容笛,希望对手进攻,然后趁势反击。
慕容笛摇头微笑:“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名泉烹新茶,谈笑解君愁,喝了茶再动手也不迟。”杀人之前,他很少跟敌人谈笑风生,今天是第一次。沈白树眯起眼睛,细细打量慕容笛。他有些奇怪,因为眼前的杀手跟传说中来去如风的名杀手慕容笛并不相同。
不大一会儿,水开了。苏枕花提着瓦罐走过来,拿起桌上一个样式古朴的竹节筒子,拔开盖,立刻有种花残萼损的余香散发出来。慕容笛倏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苏枕花一愣,接着一笑,风情万种:“这是四季藏花茶,不是迷香毒药,何必草木皆兵?”慕容笛脸上一红,张口结舌。眼见苏枕花的纤手从茶筒里抓了两把花瓣出来,放进细瓷茶壶。那花瓣共有四种,分别是春桃、夏荷、秋菊、冬梅,颜色皆是淡淡的红褐色。茶壶中冲入沸水之后,花香四溢,茶香袅袅。
沈白树收回了自己的手,翻开三个细瓷茶盅。苏枕花端起茶壶,向茶盅里均匀倾倒,白的盅,淡红的茶,十分雅致。“若不怕杯中有毒,请品一杯千尺草堂的待客茶。”苏枕花放下茶壶,盈盈笑着。沈白树端起茶盅,凑近鼻子边闻了闻,心神一荡。他在千尺草堂时,亲眼目睹苏枕花春天摘桃花、夏天取碧荷、秋来剪怒菊、冬至折红梅,将花瓣收入红泥坛子里,封了口埋在桃树下,窖藏成茶。想到这茶中每一片叶子都是苏枕花亲手摘下,每一片都沾惹了苏枕花手上香气,茶未饮,他先醉了。
慕容笛举杯品尝了一小口,花香滑过舌尖,飞越喉关。他蓦地想起一段往事,跟这茶香甚有关联。他张口要问,又觉得沈白树在场,敌意极深。
“是什么人请你来的?”苏枕花在千尺草堂深居简出,与京师里的各路势力井水不犯河水,从没有跟人结过仇。
慕容笛放下茶盅,淡淡地道:“没有人请我来,没有人。”他记起那段往事之后,突然不肯再提卫雍容的名字伤害苏枕花。他站起来,向沈白树拱手:“告辞了。”然后沿着来路一步一步向回走。
苏枕花凌空一跃,翻过慕容笛头顶,拦住他的去路。她是极聪明的女子,看得出慕容笛隐藏了些什么。
沈白树叹了口气,他在苏枕花面前隐藏了卫雍容差遣杀手来杀她的消息。不过,纸包不住火,苏枕花总有一天会知道真相。
“千、日、醉——”苏枕花拉长了声音笑着盯住慕容笛的脸。千日醉是种传自于西藏雪山的迷药,药性极为凶猛,人中了毒就会整日昏睡,如酩酊大醉一般。慕容笛的身子晃了晃,头脑一阵眩晕,苦笑道:“茶里果然有毒。”
苏枕花笑着:“告诉我谁是你的雇主,我自然解你千日醉之毒。”她在旧日师父的药箱里无意间得到千日醉的种子,然后潜心培育成功,第一次出手,就令慕容笛中了招。倒茶的壶里面藏了精妙的机关,倒出的其余两杯茶都是没有掺杂千日醉的好茶。
慕容笛用力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
“告诉我!”慕容笛眼睛里的苏枕花正在摇摇晃晃地跳个不停,他再次摇摇头,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千尺林。苏枕花跟沈白树都没有拦他,对于一个杀手来说,取了他的性命要比令他屈服更容易。
“是卫雍容对不对?一定是卫雍容对不对?”苏枕花不是笨蛋。京师里如果真的有人要取她性命,卫雍容是第一个值得怀疑的对象。苏枕花好看的眉皱了起来,双手捂住胸口,雪白的牙齿也咬得咯咯作响。自卫雍容离开后,她几乎每天都会这么心疼好几次,疼过之后,心里空荡荡的,了无依靠。
沈白树搀扶苏枕花进了草堂,在卧室床上躺好,自己心里也疼得紧。他对这个小师妹又疼又爱却毫无办法,只能再去倒了一杯茶水递到苏枕花手里。苏枕花低声道:“师兄,这个消息你早知道了对不对?”
沈白树没有办法,只好点头,坐在苏枕花床边的椅子上沉默不语。
“你是怕我伤心?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怕我伤心——只有你!”苏枕花眉睫上的泪珠盈盈悬着,颤颤地要落下来。为了卫雍容“不登龙门不成家”的豪言壮志,她一直在等,可等来等去竟是一个恩断义绝的噩耗。
沈白树抬头,想再劝苏枕花暂时离开千尺草堂,搬到玉树坊去。苏枕花抬手抹去睫毛上的泪珠,轻轻道:“师兄,即使他负了我,我今生也只能负你。京师里有的是才貌双全的好女子,你还是早作打算……”她的青春已经毁在卫雍容手里,她不想再耽误了沈白树的前程。
沈白树此刻想握住苏枕花的小手,把心里所有翻江倒海的情话表达出来。他跟苏枕花只隔着两步距离,气息相闻,只要一跨出去便能跟意中人肌肤相亲,但就这两步,生生将他阻隔住,无法动弹。
沈白树离开时,苏枕花的泪已经干了。千尺草堂是她的家,生于斯长于斯,以后也要老于斯。她想最好有个办法绝了沈白树的牵念,人生在世,如白驹过隙,她可以任人耽误青春,却没有权力将世上唯一关心她的师兄也一同耽搁了。
“慕容笛还会来,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别人伤了你。”这是沈白树临走时掷下的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沈白树不但是君子,而且是视苏枕花为生命的君子。他是相爷身边的第一护卫,在风雨动荡的京师,他身系相爷安危,以相爷为主,只能兼顾千尺草堂的事。
第一晚,慕容笛潜入了千尺草堂,当然是在沈白树离开之后。他跟卫雍容订了七日之约,还有的是时间。他伏在千尺草堂的屋顶,听着不远处桃花潭的水缓缓流着,像在唱着一首神秘的歌谣。他听着,竟然伏在干草里甜甜地睡着了。醒来时,上弦月蒙眬地照着,远远近近的桃树像是无数尊沉思的雕像。草堂的灯亮着,他看见了苏枕花的背影。苏枕花在桌子前画一幅画,墨香若有若无地飘出来。
在这种情形下,慕容笛有大把大把的机会以“心如死灰”剑法取苏枕花人头,回去向卫雍容复命,救出天牢里的施奉先施大人,但他没有动手。他想看看苏枕花画的是谁?想看看苏枕花心里想的是谁?
第二晚,苏枕花在潭边看月亮。两个月亮,一个在水里,一个在天上。慕容笛在岩岸的阴影里看苏枕花,两个苏枕花,水里的和岸上的,同样寂寞。苏枕花蘸着潭水,在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描摹着什么,嘴里念叨着一个名字。那个名字刺痛了慕容笛的心——卫雍容,一个伤害了她的人,仍旧在她心里拂之不去。
慕容笛这才知道卫雍容为什么要恳请自己用“心如死灰”剑法杀苏枕花,她深爱他,他深深刻在她心里,至死不忘,即使把她的头砍下来,挫骨扬灰,但她的心里仍旧写着他的名字,成了鬼魂还会来找他。慕容笛苦笑:“怕?怕还要抛弃她?正是因为以前的深爱才会令卫雍容如此恐惧。”慕容笛突然有些怀疑自己的剑法是否真的可以令苏枕花心如死灰?
第三晚,苏枕花把京师丹青社刚刚送来的上好生宣纸在潭边铺了一地,于月光下作画。慕容笛看见,她笔下所绘的只有卫雍容一个人,一个微笑着握着书卷的年轻公子,眉眼含情。
那晚该是十月十一,月色很好,但夜风很冷。慕容笛想起自己见到的卫雍容的样子,似乎没有苏枕花所画的如此多情。卫雍容给慕容笛的感觉,像是包在锦衣里的一块冰,外表华美绚丽,令人一见钟情,但锦衣深处,却有某种坚硬的不容易融化的东西。
“杀了她吧!”慕容笛想起金人奔腾南下的铁蹄,想起水深火热的百姓。施奉先若真的能顺利脱出天牢,在两军阵前所能起的作用要远远超过一百个像慕容笛这样的杀手。慕容笛缓缓解开了革囊的盖子,右手触摸到革囊里长长短短的剑柄。他的革囊里装着一百四十四把形状大小各异的飞剑,每一把剑的用法意义也各不相同。
那时刻,突然有人自岩壁上以苍鹰搏兔之势向慕容笛俯冲下来,双手一张,发出了风雷大作的大力摔碑手。慕容笛右手一展,在五指指缝里夹了四把弯曲如蛇的短剑迎击。潭水轰然一响,那人掌上力量在间不容发之际斜着从慕容笛身边滑过,击在水面上,也就避开了慕容笛以逸待劳的一击。
苏枕花惊起,飞溅的潭水打湿了宣纸。飞来的人,自然是沈白树。
“你来了三晚,我就跟了你三晚。”沈白树的面容有些疲惫。白日里他要跟随在相爷左右,谨防有刺客来袭。晚上,还要在千尺草堂守卫,抵御慕容笛的刺杀,纵是铁打的汉子,也有些捉襟见肘。
他们两个在潭边岩岸上对峙,苏枕花抱起满地宣纸,快步走入草堂里去,随手关了门,不出声响。她的心全在笔下画里,对杀手慕容笛根本没看在眼中。
沈白树心里有些酸涩涌上来:“原来她心里只有卫雍容,于我,甚至没有一个小小的角落盛放一点笑容。”他在相府,受相爷青睐,被京师里很多人仰视,如同上元夜里天空中绽放的璀璨烟花。只是在这里,他始终处在弱势,始终要小心翼翼地哄着、捧着。他渐渐有些耐不得寂寞和被冷落,心里对卫雍容恨到极点。
“这一战,始终是要动手的——”慕容笛的右手高举向天,左手也探入革囊,澎湃的攻势一触即发。他要践诺,要取苏枕花人头,必定先要过沈白树这一关。不过这一战,他真的没有把握。
沈白树双手合抱胸前,如同捧了一个千斤重的大石碑。潭水激起的波浪渐渐平息,四面又恢复了宁静,只有潺潺流水一无所知也一无所求地流淌,像一首不倦的歌。桃林里有只不知名的野鸟蓦然被惊动,振翼高飞入云霄,一路凄厉地叫着。野鸟的叫声掩盖了慕容笛的剑气,一刹那间,他向沈白树射出了十九把短剑,攻击沈白树下半身露出的空门。
剑气纵横里,沈白树只做了一件事——飞跃五丈,将怀中虚捧的石碑向慕容笛头顶狠狠击下。慕容笛俯身斜跃,双手一招,已经发出的十九把剑长了眼睛般回射沈白树脊背。同时,他在革囊里又抽出一柄细如竹筷的银色短剑,扣在中指上,大叫着弹出,穿透沈白树锵然一击,射向沈白树咽喉。
沈白树大吼一声,再次将桃花潭水激荡得浪花四溅,直扑上来,将两个人身体全部淋湿。他上身的衣衫霎时迸裂成千丝万缕,露出铁石般坚硬的肌肉,凸起数十个古铜色的肉疙瘩,背后射来的那十九把飞剑触体坠落,撞得粉碎。当慕容笛最后射出的银色短剑逼近他喉咙时,他突然弯腰张口,用两排白生生的牙齿衔在口中。
方才这轮交手,沈白树始终是攻少防多,没有竭尽全力。他希望能看出慕容笛飞剑里的破绽,然后一招击杀对方。慕容笛无声无息地后退,隐藏在月光的阴影里。“你为何不尽全力?”他的声音远远飘过来,不必沈白树回答,他也知道,自己不能算是沈白树的全部敌人,沈白树留有余力,还要对付刺杀相爷的逆匪。他不想轻易杀了慕容笛,因为慕容笛至少还算是个光明正大、言而有信的杀手,若换了其他不择手段的杀手,他就会防不胜防、杀不胜杀。
“七日之约,七天过了,慕容笛杀不得师妹,肯定就会惭愧地退出京师。”沈白树待慕容笛去得远了,长出了口气,在潭边青石上缓缓坐下。草堂的灯火亮着,从门扉里透出淡淡的光来。深秋的夜,那样迷蒙温暖的灯火是最吸引一个无家可归之人的。沈白树有玉树坊,有华屋美厦,有歌妓家仆,但没有女主人的玉树坊,只是一座高大富贵的空屋子,如同沈白树寂寞的心。他将鞋子脱了,把双脚放入潭水里去,立刻,冰冷的水浸过来,似乎要循着经络将他全身都冻僵似的。他一下子跳起来,撕下一片衣襟擦拭双脚。他是武功高绝的人,犹自不能抵御寒潭冰冷,那么娇娇柔柔的苏枕花又怎么能气定神闲地在枯树上玩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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