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枭 第十二部 3
“混蛋！快让他们滚开！”洪邪见对方磨磨蹭蹭还不让路，顿时怒不可遏，正要纵马上前给他们一点教训。突听耳旁风声响动，他本能地伸手一抄，入手的却是一个小纸团。他暗自吃惊，要将如此一个小纸团打出破空之声，那得要多大的腕力和内劲？他忙顺着纸团飞来的方向望去，正好看到一个契丹少年叼着草根，慢慢转身离去。
洪邪急忙展开纸团，就见那张揉成一团的纸条上，只有一个猩红醒目的大字——杀！
洪邪心知有异，急忙左右巡视，就见那辆拉着灵车的马突然受惊，竟冲破几名手下的阻拦，向自己疾驰驶来。依着他往日的骄横，定是上前毙掉那匹疯马，踢翻灵车，再让手下将那帮哭丧的混蛋弄残几个。不过有人示警在前，他已有警觉，急忙对左右喝道：“拦住灵车，不要让它靠近。”说话的同时，他已掉转马头向后疾退。
几个手下一拥而上，不顾一切地拦住受惊的奔马。就在这时，忽见灵车上的棺盖突然碎裂，一个身裹寿袍、面罩黄纸的身影一冲而起，径直向几个拦路的汉子冲去。几个洪胜帮的汉子能做洪邪的随从，武功自也不弱，虽惊不乱，几件兵刃纷纷向飞来的人影致命处招呼，却见对方根本不躲不闪，径直扑到迎面而来的几件兵刃之上，顿时被扎了七八个透明窟窿。几个人正自暗喜，却发现中招的家伙竟无一滴鲜血流出，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具脸色蜡黄的尸体，早已没有半分生气。
几乎同时，一道灰影紧跟在那具尸体之后倏然蹿出，一柄蛇形剑分刺拦路者。几个人暗叫糟糕，想要从尸体中拔出兵刃招架，但却被尸体的滞涩延误了一瞬，就这短短一瞬间，蛇形剑的剑锋已从几个人咽喉掠过，带起了一片殷红的血雾。灰衣人几乎没有停留，从血雾中一穿而过，如鬼魅般向已经逃出十余丈的洪邪追去。
“诈尸了！诈尸了！”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不明所以，以为几个洪胜帮弟子是死于飞出的尸体之手，纷纷惊惶大叫，四下奔逃，原本拥堵不堪的长街更加混乱。
洪邪打马逃出数十丈，以为已经安全，这才惊魂稍定地回头望去。就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一道灰影如游蛇般在人流缝隙中穿梭，正飞快地接近自己。洪邪大惊失色，急忙打马奔逃，但长街上人流太密集，奔马虽然撞到无数人闯出一条血路，速度却渐渐慢了下来。
听到身后风声响动，洪邪本能地一低头，就见一支蛇形镖贴着自己耳根，倏然扎入坐骑的脖子。坐骑一声惨叫，失力跌倒，将洪邪摔了下来。洪邪也算身经百战，倒地后就地一滚，腰中短刀已脱鞘而出，凭着经验回首一刀，刚好迎上刺来的一剑。就听“当”一声脆响，一串火星爆溅而出，刚好照亮了蛇皮那张五彩斑斓的丑脸。
蛇皮一剑受阻，蛇形剑一折又从另一个角度刺到。一剑紧似一剑，犹如蛇信般追着洪邪的身影狂舔。洪邪顿时感觉自己像被千万条毒蛇缠住，左支右绌狼狈抵挡，却怎么也抵不住无孔不入的蛇信。随着蛇形剑的飞舞，不时有血珠飞溅而出，洒下了一道血路。
洪邪也算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但在以杀人为业的顶尖杀手面前，他才知道自己武功差得太远。眼看已无幸免，他急忙高喊：“等等，你……你收了多少钱，我加倍给你，只求……只求先生高抬贵手，饶洪某……”
蛇皮嘴边泛起一丝狞笑：“我只负责拿钱收命，从不抬手放人。你若想出双倍的价买你仇家的性命，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洪邪还想哀求，突感手中一轻，刀已被磕飞到一边。就见蛇皮剑指洪邪，阴阴笑道：“你要能拿出二十万贯，我可以替你杀掉仇家。”
洪邪面如死灰，第一次感觉离死亡如此之近，大脑中一片混乱，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在蛇皮阴寒冷厉、不带一丝感情地注视下，他只感到胯下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浸透裤子，淅淅沥沥地滴落下来，空气中立刻弥漫起一股热辣辣的尿骚味。
蛇皮见多了死在自己剑下的冤魂，心知对方已经彻底失去了抵抗的意志，这让他有种莫名的兴奋和快感。正待挥剑发出致命的一击，却突然感到斜后方有冷冽的杀气迅猛逼来。他急忙回头，就见一个打扮怪异的年轻人已倏然逼近，双手握剑直斩而来。
蛇皮横剑一挡，顿感一股大力从剑上传来，身不由己后退了一步，定睛一看，却见对方是个身材矮小瘦削的年轻男子，双手握剑正对自己冷冷而视。看他那含而不发的气势，显然是个不容小觑的用剑高手。
洪邪本已闭目等死，见到那人后顿时燃起希望，忙呼：“小川救我！”
这年轻剑手正是扶桑武士小川流云。他见任天翔为妹妹的事正六神无主，只得独自去寻找阿倍仲麻吕，也就是在大唐做官的晁衡。谁知晁衡已随遣唐使藤原清河离开了长安，刚好与他错过。虽然没找到晁衡，却正好遇上洪邪被人追杀。他虽然不齿洪邪的所作所为，但终究受过洪邪恩惠，所以在洪邪面临死亡威胁之时，忍不住出手相助。
虽然仅一个照面，却已试出蛇皮的深浅，小川不敢大意，双手握剑紧盯着对手，对洪邪低声道：“我在，你走！”
洪邪醒悟，连滚带爬想要逃走。蛇皮正欲追赶，却被小川拦住去路。蛇皮认出对方乃是扶桑人，不由一声厉喝：“倭人找死！”话音未落，剑锋已直指小川咽喉。小川横剑一封，将对手的蛇形剑架开。二人俱是走辛辣凶狠一路，只是蛇皮的剑更灵活轻灵，而小川的剑招则更加简洁实用。短时间内，谁也奈何不了谁。
眼看洪邪已经逃远，且与闻讯赶来的洪胜帮手下会合，蛇皮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机会，只得丢下小川飘然远遁。小川也不追赶，连忙收剑隐入人群。官府的捕快已经闻讯赶来，他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官府捕快到来后，胡乱找人盘问了方才的情形，然后喝令大家离开。人群陆续散去，长街又恢复往日的宁静。
在长街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阿乙叼着草根一直看到最后，直到所有人都已经离开，他才转身回去复命。临走前忍不住回首望向小川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道：“那扶桑人的剑法还真是凌厉，有机会真想找他试试。”
在一间肃静清雅的棋室中，司马瑜一边独自行棋，一边听着阿乙的汇报。听到小川出手救下洪邪，他从棋枰上抬起头来：“小川？扶桑人？”
“没错！”阿乙笑道，“剑法与中原迥异，以凛冽实用见长。要面对面斗下去，我看蛇皮也未必是他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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