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钟罩 七
那人厉声道：“废话少说，赶紧去拿。这样水灵的小娘们儿咱兄弟们还没玩过，耽搁久了可管不住。”
“有人来了！”山头上放哨的人站在山头上喊，刚直起身来，突然一声枪响，那人脑袋开花，从山头上一路滚下来。
这一下的威慑力实在是够大，这些人都跟炸了窝的黄蜂似的飞奔起来寻找地形掩护，将枪口对准山口，如临大敌。这是百步穿杨啊，这样的神枪手整个北洋军也没几个。
有几个人依旧将枪对准了丁权，将他按在地上，警告道：“老实点儿！这枪子儿可不长眼睛！”
山口外传来马蹄声，只见一队北洋军骑着马、背着枪，掀起一道黄尘滚滚而来，领头的正是黄殿臣。
丁玲被人挟在怀里，有只手在她胸前不老实，不由又羞又恼，挣扎中嘶声叫道：“黄殿臣，你这个王八蛋！”
黄殿臣闻声从马背上拿起一支长筒步枪，抬手就是一枪。那人将头一缩，头皮上一溜血光，青烟直冒，都是头发烧焦的糊味儿。丁玲想跑，那人揪住不放，用枪顶在她头上，骂道：“黄殿臣！老子走不了，这小娘们儿也别想活！”
黄殿臣一挥手，北洋军飞快地散开来，寻找掩护准备血拼。黄殿臣拍拍靴子上的土，不慌不忙扛着枪从马背跃下来，瞅着对方说道：“你碰一下这小娘们儿不要紧，当心张作霖杀你全家。”
丁玲一怔，只觉得挟持自己的手臂有些发颤。她恍然大悟，这是奉系军阀，张作霖的人，难怪说话都是东北味儿。权叔故意说回去拿，他们不肯跟着，只因为城里是直系军阀的地盘。不然他们在城里动手就好，何必跑到这里来假扮土匪的残部。
黄殿臣道：“这位丁大小姐可不同于一般的大小姐，你们好好调查过吗？功课没做好吧？丁大小姐自幼精通法、德、英三国外语，此次进京乃是应李大钊之邀，入读京师大学堂。丁大小姐如果受辱，阁下可知道鲁迅、李大钊、陈独秀连同林语堂、胡适都会有何反应吗？你知道会造成多大的舆论吗？你们奉系再想着入关有所作为，哼，做梦去吧。你说张作霖会不会扒了你的皮？”
那人也不含糊，被黄殿臣一吓，手上规矩了许多，但是转念一想，干脆耍赖道：“放你娘的狗屁，老子死都死了，还在乎别的。什么张大帅不张大帅，我们是山东建国自治军。今天爷爷们全死在这里，你也说不到张大帅头上去。别来这套，我们想要那幅字，空手回去就是死。你们吴大帅也想要，看来那里面铁定有名堂。黄副官，今天这事儿你说怎么整，大不了咱们鱼死网破，你回去也一样没法交代。”
“和为贵。”黄殿臣将枪往旁边一丢，掰了掰拳头，骨节嘎巴作响，“你们出个人，跟我比划比划。咱们按江湖规矩，输了，我黄殿臣带人离开。赢了，你们就得放下枪投降，我们吴大帅麾下，兄弟我作主，给你们留块地方。东北你们就别回去了。”
那边的人相互看了看，都点了点头。黄殿臣人多枪多，这又是在山东，吴佩孚的大部队如今正驻扎在山海关，真火并起来，他们是打不过也跑不了，铁定没活路，所以这个提议对他们有利。
丁权和丁玲被人请到车上，有人用枪看着他们。这边出来一个膀大腰圆的东北大汉，瞅上去比黄殿臣得高一头，身板比他得厚实一倍有余。一干人都对着黄殿臣哈哈大笑，似是等着看笑话。
丁权咦了一声，皱起眉头。丁玲悄声问：“权叔，怎么了？”
丁权道：“那人只怕是练硬功的，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你看他头发稀疏，面骨多有损伤，是日常练功时受到打击所致。听说张作霖身边的护卫营有不少高手，其中便有一人号称‘十三太保’的，大概就是此人。黄殿臣只怕打他不过。瞧黄殿臣的架势和步法，练的是拳上功夫，人家是看准了，才派出这么个人来。”
丁玲好奇心起，便问：“权叔，为啥叫十三太保呀？”
“那说的是后唐李克用的十三个义子，号称十三太保。其中排行十三也是武艺最高、百战百胜的十三太保，那便是李存孝。江湖传闻，李存孝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外出作战时总带着两匹马，一匹累了立刻就上另一匹。王不过霸，将不过李，这句话就是这么来的。金钟罩是少林七十二绝技中硬功之首，阳刚之劲兼内壮之劲，极为难练。这人也不知道练得如何，但是既然敢叫十三太保，总是练得不差吧。”
“咦，刀枪不入，那后来李存孝是怎么死的？老死的么？”
“才不是。”丁权摇了摇头，“后来李存孝受人挑拨背叛了李克用，被李克用抓获后车裂而死。金钟罩再怎么刀枪不入，那车裂分尸却也是受不了的。”
丁玲望望黄殿臣，那黄殿臣虽说是个干练军人，可也是半个书生，不然如何做得副官。他总不能把比自己高一头的对手拎起来撕了吧？
那奉系的首领道：“黄殿臣，别说我们欺负你，来阴的没告诉你，我们这位兄弟号称十三太保，练的是金钟罩。”
说着一挥手，旁边两个人拎着刀过来，一前一后对着后脖子、咽喉、前胸、后背、手腕、两胁接连用力砍了几刀，刀口过处，衣服上都是一尺多长的口子。那人晃膀一声大喝，一绷劲儿，一道气劲冲得衣衫尽碎，露出毛茸茸的胸膛来，用熊掌一样的大手一撮，连道白印子都没有。
那人讥笑道：“黄副官，要不还是算了，免得打伤了你，怎么着也不好交代。您练了几年西洋拳，上的是德国学堂，我们都知道。但是你那拳头，还能比刀子管用么？”
黄殿臣却道：“殿臣试试看吧。德国那军事学堂里，殿臣也是什么样的沙袋都试过了。”说话间，黄殿臣已脱了上衣，敞开衬衫的领口，将袖子上挽，露出一双粗悍的腕子来。有袖子遮掩时尚不显眼，这一露出来才看见，他那双手攥成拳，小臂从肘到拳几乎是直线过渡的，可见腕力之强。拳面平如刀削，厚厚的拳茧隆起来，凸出指关节之外，呈现白色，显是经常击打硬物所致。他歪头扭扭脖子，活动了一下脚腕，突然原地跳了两下，步法轻灵，左右腾挪；拳心空握，屈若猿臂，伸展刺探时则如蛇舞、如蜂刺，变化多端，虚实难料。
丁玲咦了一声，好奇道：“权叔，这是什么拳呀？西洋拳么？”
丁权目不转睛看着，想了一会儿，沉声道：“听说袁世凯小站练兵，请的都是德国教官，精擅拳击之术。但是你说他这个是西洋拳击吧，骨子里又不太像。他这是耍呢，真功夫他都掖起来藏起来了。究竟他这是哪一门哪一派，现在还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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