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规者 8
9违规者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邹牧一走在龟裂的大地上,碎石踩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低头看看手里的路线图,到了,就是这里,西郊废弃河道。
邹牧一开始怪笑了。想到会有很多厌胜师,还可以屠杀那个邪恶的厌胜师孙红茶,真是开心。
永远忘不了那个夜晚,那名嚣张的红发男人,那个被毁去的家,那股呛鼻的焦臭味,那位可爱的老头,那具黑乎乎的干尸。
杀掉他们!杀掉这些人渣就好了,再也不会有家被毁掉,再也不会有亲人在自己眼前死掉,再也不会有人伤心。
杀掉所有厌胜师,就能阻止所有杀戮!杀掉所有厌胜师!
“呵呵,杀掉,杀掉就好了,呵呵呵呵……”漆黑的夜,空旷的荒野,回响着邹牧一古怪的笑声。
“早该想到违规者会是一个小白痴啊,只有小孩子才会不知道十五年前的‘大事件’,只有白痴才会无聊到去杀普通人。”一位长发女人无声地出现在邹牧一面前,恍然大悟的样子,带着一丝安心的表情。
那女人长发如瀑,垂散在地上,****着上身,肌肤雪白,****丰满,修长的脖颈上挂了一枚铜钱。鲜红的上衣围在腰间,雪白的赤足踩在碎石嶙峋的路面上。杨柳细腰轻轻摇摆,婀娜多姿。
漆黑的夜,漂亮的女人,诡异的画面。
厌胜师吗?来了,果然来了,屠狗叔叔果然没有骗人。
“呵呵,杀掉就好了啊,呵呵……”邹牧一歪着头,古怪地笑。
“本来一直担心要亲手杀掉一个小孩子很难为情呢,可现在不会了,因为你的笑声,实在——让我很不舒服!”女人眉头轻蹙,一样的美丽,“现在,我有充分的杀人理由。”
冷酷的宣判。
“庆幸吧,死在我手里总好过被那些变态反复蹂躏,我会尽量缩短你痛苦的时间哦,当然,是尽量而已。”
一句劝慰,听上去更像恐吓。
女人拿出一面小镜子,仔细端详着自己动人的面容,发出一声轻叹:“命运真是残酷的存在,让我这样的弱女子执行这场杀戮,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啦。”
说着勉为其难的话语,却没有勉为其难的表情。女人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同时黑发如有生命一般卷起,像一条灵动的长蛇,冲向邹牧一。
躲避,再躲避。奔跑,再奔跑。垂地的黑发在无限生长,紧紧跟随着邹牧一。
“呵呵,杀掉就好了,呵呵呵呵……”邹牧一古怪地笑着,敏捷地躲避。
“真是一个顽皮的孩子,兔子一样跑来跑去的。要知道,再聪明的小白兔也逃不出大灰狼的手心哦。”女人娇嗔,“分身——三千烦恼术!”
女人胸口的厌胜钱发出浓浓的黑雾,黑雾退散,五个同样的女人出现在邹牧一眼前。
“青丝刺身!”
五个分身的长发突然同时暴起,像五条巨蛇,瞬间吞噬掉面前的邹牧一。“扑”,发团中流出殷殷鲜血,滴落在地上。层层黑发包裹,不见面目。无数细发如钢丝一般刺穿邹牧一的身体。
大概已经千疮百孔了吧。真是脆弱的孩子啊!就这样死掉了么?确实有些残酷呢。
虽然是个孩子,可作为一个厌胜师总该有这样的觉悟啊,来自黑暗,归于黑暗,不得好死也是常事嘛。
女人嘴角上扬,微笑,胜利者的微笑。
“嘿嘿,嘿嘿嘿嘿……”古怪的笑声,那是发团中的邹牧一在笑。
女人突然收起笑脸,脸上的面容微微有些僵硬。
那是什么?巨大的发团上出现一条细小的拉链!拉链逐渐变长!延伸到五个分身身上!
“开始喽,姐姐,好戏开始喽,嘿嘿嘿嘿……”
“啪”,发团中传来清脆的响指声。霎时间,发团与五个分身同时碎裂,无数青丝散碎在地,五个分身都裂成两半,歪歪斜斜地倒在地上。
邹牧一浑身浴血,破发而出,细小的伤口上不断渗出鲜血,狞笑挂在脸上。他就这样走出来说道:“你要死啦,姐姐,要死掉啦,嘿嘿嘿嘿……”
女人退却,不受控制地向后退。
明明……明明是个小孩子!却……却像个疯子一样!女人美丽的脸上,第一次出现慌乱的表情。
难道……难道真的要死掉了?
远处,一个骑着骷髅战马,手拿白骨长矛的白色大骷髅突然出现,空洞的双眼,白色的骨架,像一个亡灵骑士一样的装扮,脖子上的厌胜钱表明了他的身份。
“我亲爱的女神,不要惊慌,接受一位骑士诚挚的爱吧。”骷髅勒住战马,空洞的双眼注视着微微有些狼狈的女人。
“不要让我恶心啊,柳一笔。”女人挥手,断裂的分身化成一地碎发,苍白的面庞带着一丝惊恐,“这个小变态,真是难缠的厌胜术啊。”女人再蹙眉。
“呵呵,杀掉就好了,呵呵呵呵……”邹牧一双眼带着光芒,古怪地笑。
又是一位邪恶的厌胜师,真是愉快的战斗!杀掉就好了,杀掉就好了,嘿嘿嘿嘿。
冲过去!
“虽然求爱遭拒让我十分伤心,可违规者还是需要解决啊。”骷髅幽幽的声音。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他在不断地拆卸着自己身上的骨头。
腿骨、肋骨、肩胛骨……一根一根地丢弃在地上。白骨森森,只留下一个白色骷髅头悬浮在半空。
“爆裂吧,白骨森林!”
“轰”的一声巨响,如同在空旷的大地上爆炸一般,龟裂的大地尘土飞扬,拆卸掉的骨头钻入地底,再重新钻出。
利刃一样的白骨一层层地铺满地面!
邹牧一想要奔跑,脚下却是刺骨的痛。无数尖利的骨刺破土而出,像荆棘一般茂密,看不到尽头,双脚被刺穿,鲜血在流淌。他动……动不了了,被钉在了地面上。
女人巨蛇一样的长发再次追至邹牧一身后,明明柔软如水的头发,此时却像钢针一样坚硬,刺穿他幼小的身体。
好痛,好痛……撕肝裂肺的疼痛,鲜血从躯体里流出,滴落在地上,一片血红。邹牧一嘴里一阵腥甜,好像血要吐出来了。
坚决不能这样输掉!正义的使者怎么可能被邪恶的厌胜师打败!受伤又怎样!流血又怎样!只要那条拉链还在!一切,一切都是我的猎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邹牧一伸出右手,拍在那束黑发上,一个短小的拉链出现了。
断裂吧!恼人的长发!
“啪”,邹牧一熟练地打了个响指。
百米外,一个白眉老僧盘腿打坐,像凝固的石雕。
“恶业必有恶报,安心去吧。”老僧闭眼。
头发上的拉链突然消失,邹牧一徒然地拍打着黑发,重复地打着响指。
盘腿而坐的老僧又一次闭眼。
“啪啪啪啪啪……”利如钢针的长发没有任何改变。
“不……不可能……怎么、怎么会这样?”邹牧一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恐惧的意味,赖以生存的厌胜术突然失去效用,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不可能!使用过千百次的厌胜术怎么会失效?
我……我也是邪恶的厌胜师啊!
邹牧一右手再次按在长发上。拉链出现,接着消失……徒劳地打着响指。
一切都没有改变,厌胜术失效了!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啊?”邹牧一惶恐地大叫,没有人回答,只有冷漠的眼神。
“喂喂喂,大画家,大作画好没有,这个小鬼确实很麻烦啊。”骷髅冲着远方喊道。
“违规者啊,罪行难以原谅,能作为完美的艺术而死亡,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吧。”远方是一个长发男人,双手血污,一个画架立在男人身边,白色画布上画着邹牧一被长发袭卷的画面,一片血红。
“完美的艺术,完美的落幕,血画师B.D送你上路。”B.D熟练地画出一把长刀,砍在画中邹牧一的脖颈上。
与此同时,邹牧一的身体断为两半……
难道,难道这就是末日了吗?好无力,真的好无力。全身发冷,疼痛难忍。
我明明是正义的使者,明明只是想阻止无尽的杀戮,为什么叫我违规者,为什么没人帮助我?
坏人!全部都是坏人!
好冷,真的好冷!
唱歌吧,突然想要唱歌……
谁来给我写故事这么长,
谁在唱歌旋律太悲伤,
孩子的倔强没有方向,
所有的微笑遗落在街巷,
……
好熟悉的歌词,记得那个死掉的厌胜师唱过呢……
好冷,真的好冷!
全部都是坏人!
真的不想死掉啊!
要向他们求饶吗?
可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啊!
想要回家,想要回家……
真的好想回家……
头颅滚落在地上,伤口汩汩地流着鲜血。
邹牧一的眼睛在流泪,直到干涸……
尾声一
时间02:24。
邹牧一死亡。
夜幕中,更多的人影悄然离开,厌胜钱掉落在泥土里,无人捡拾。残躯、断首同样遗落在那里,像遗落的垃圾。
厌胜师邹牧一,十岁的少年,像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在这样一个黑夜突然陨落。
邹牧一,违规者,由二十三位厌胜师联手猎杀。
尾声二
赵屠狗面无表情地摁下手机的信息发送键。
信息内容:OK。
收信人:陈胖头。
被揉碎的小白花就放在桌边,洁白的花瓣上留着大大的黑脚印,余香不再。
“我是个好人啊……”赵屠狗摸摸鼻尖,眼睛止不住地酸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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