漏洞
还没等马超反应过来，白思丽便坐到了他身边，低下头认真品味着钢琴曲。不少人的目光往他们这边看过来，一方面是因为马超戴着耳机，让人觉得奇葩，另一方面奇葩旁边坐的女孩真的很漂亮。
耳机里是一首很空灵的歌，歌调清新美妙，柳絮纷飞。演唱者是一位女性，忧郁的歌声向他倾诉着什么，隐约听出一丝期盼，风情万种中含杂着复杂的感情，无法描述。没有所谓的高潮，悠长婉转，骨子里透出淡淡忧伤。听一句就想了解下一句是怎样变化，毫无疑问这是一首好歌。
白思丽扭头看向马超，露出浅浅的笑容，看来他陷入耳机的世界里了。前排的西装男子将盘起的双手放下，身体往前凑了凑，扶着下巴盯着夏米弹钢琴的动作，张瑾秋则闭上眼睛将耳朵对准钢琴，两人都满意地点头。
当夏米按下最后音键时，整个身体压低，努力调节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这首曲子九级难度，原本就需要极快的手速，紧张是理所当然，而掌声……也是理所当然的。“地中海”校长看着热情鼓掌的张瑾秋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放下了，她眼神就已经告诉自己，没错就是这个人了。
坐在后排的白思丽也忍不住鼓起掌，紧接着将马超的耳机摘下来。
“喂……”马超带有哀怨地抓住她的手。
“怎么？意犹未尽么？”
知道自己失态，缓缓将手放下，弱弱地问：“这……这首歌叫什么？”
“呵……原唱就坐在第一排，它叫……”白思丽俯身将嘴凑到马超耳旁：“幽灵。”
“张瑾秋唱的？”
白思丽轻声轻语，语气柔和的说道：“如梦似幻，侵入其身，纵留不住姹紫嫣红，也为你含苞待放。”
马超眨巴着眼睛，并不知什么意思，不过难得看她认真的样子，一个恍惚打破了他原本的思绪：“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看你小女朋友表演啊。”
“别乱说，你怎么知道夏米要表演的？”
“你猜。”
马超顿了一下，凝视着她：“你在等谁？”
“这么确定我是来找人的？”
“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夏米手机里装窃听器，就连本校的学生也很少有人知道今天有表演况且你一个局外人，知道我会来也不会在表演快完的时候出现，你是在结束的时候到的，看来对张瑾秋这位明星以及今天的表演并不感兴趣，只有巧合了，演出结束，你要找的人一定会给你招呼，在这里要来见谁呢？”马超扭头不停折传视线，这时一个女子对着他们这个方向挥了一下手，指了指门口。
“嗯？”马超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看向一旁的白思丽，只见她笑着点头回应对方。“看来你的猜的不完全对哦。”
“你认识张瑾秋？这……”
“呵呵……不说了，我要去找朋友了。”说罢，白思丽背着手掉头走向后门。
“喂……你怎么知道这首钢琴曲的？”
“你猜。”
“你……”马超打算跟上去，夏米却朝自己走来，不得不停在原地。
“怎么样，我弹得不错吧？”
“额……很好。”马超尴尬回复道。
这次表演并不是正式演出，没人宣布结束，夏米演奏完就跟校长简单打了声招呼便离去，粉丝将张瑾秋团团围住，争先恐吓的拍照，在助理的陪同下艰难地退出音乐室。
寂静的校园内白思丽僵硬地前进着，眼神带有一丝迷离，她想到夏米兴奋地搂住马超胳膊时的样子勉强挤出笑容，这种笑就像在嘲讽自己一样：“真让人羡慕。”出学校后直走穿过一条斑马线，一辆黑色的面包车停在不远处，推开车门小心翼翼地坐了上去，司机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反光镜，呆呆地看着美丽动人的姑娘。
白思丽注意到了刺眼的目光，他满脸络腮胡，身材肥胖，枯燥的短发让原本胖胖的脸变得极不协调。望着前排反光镜与司机四目相对，这才不好意思的将脸撇开，白思丽苦笑了一下，真是习惯了这种眼光。
“当明星的司机很辛苦吧？”
“嗯？”司机没料到女孩会跟自己说话，“比以前开出租，这活轻松多了，偶尔还能看到明星，不也是值得炫耀的一件事么？”
看着司机苦笑的样子，白思丽开门见山：“呵……大叔……最近感情出问题了吧？”
司机搓了搓脸上的胡子：“哪有？”
“我跟你接触两天就注意到了，你在车内向外四处打望，一种目标让你停留许久，那就是是在父母陪同下游玩的孩子，看到孩子笑得那么开心你也会绽放出笑容，一个大男人在车内放一个粉色卡通吊坠实在是不正常，女儿送的，而且有一段日子没见过面了。”
“就凭这点判断我感情出问题了？”
“最重要的是你的左手，无名指明显比其它手指细很多，结过婚，而如今把戒指摘了，你说是什么原因呢？”
“呵呵……”司机冷笑一声：“那也不能说明是最近啊？”
“眼圈很重，头发右半部分时常突起凌乱，晚上睡不着觉，白天又拼命抓头发，想必遇到了什么麻烦。至于为什么和感情联系在一起，是因为你在车上讨论的都是情感之事，言语中对女性充满抵触不满，而问到你的感情问题时却闭口不谈。”白思丽回答的语速很快就好像知道司机会问什么问题一样。
司机投降似的摇了摇头，看来是默认了，接着收起笑容，难以释怀的叹了口气。
“一份感情来之不易，女儿年纪又小，望珍惜。”
“你不懂的，她总是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事跟我吵，拿我跟其它男人比较，嫌我穷挣不到钱，除了数落我在听不到任何话，最近又说我出轨，你看这……”
“今天你才把戒指摘下来的，说明那你已经做好了离婚的准备。我确实不懂婚姻，可在我看来只要不是死人的事，一切能挺过去，你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这才是你离婚真正的原因吧。”
“嗯？”
“在意她，才会在乎她说什么，肯数落你，说明她对你还没有绝望，如果连数落都没有，形同陌路，这样的婚姻才该放手，你说呢？”
司机双手扶着方向盘低头沉默起来，眼睛垂下，隔了十多秒，“以前一个人的时候无忧无虑，无所畏快乐，有钱了吃点好的，没钱大不了啃馒头，现在……有了婚姻、女儿、家庭才发现贫穷是真的……是真的会给人带来绝望的。”他将头埋在方向盘上苍白无力的说道。
这时……白思丽从口袋抽出一张卡片递到了司机面前：“这张卡片背后是一个人的地址，找到这个人把卡片给他，他会给你一份工作，虽然工资不是大数字，但留住你老婆还是没问题的。”
“你……”司机激动地伸出手拿着这张卡片，卡片上一个人在漆黑的大雨中张开双臂。不知不觉间，布满血丝的眼中泛起了泪花：“你……你为什么要帮我？”
“别想太多，那份工作正好差一个你这样的人。”
“我这样的人？”
“我看人不会错，虽然也是去当司机，但你只管去就行了，我们还会见面。”话刚落，面包车外传来了脚步声，门被人打开，司机忙收起卡片，迅速擦拭眼里的泪点，将脸转向窗外。白思丽收起目光，调整了坐姿，将双手盘起露出以往的笑容。
刚刚大眼眶女孩和张瑾秋一同上了车……车子发动，离开了学校范围。
“怎么样？演唱会的人选好了么？”白思丽笑着问道。
“嗯嗯，最后一个女孩相当不错。”
“确定是她了么？”
“是的。”
白思丽意味深长地点着头：“那么演唱会可就相当精彩了。”
“没想到这么巧，我还以为你不会回国呢？”
“你也是厉害，这么多年不见想不到成大明星了。”
“你要一直留在z国？”
“也许吧。”
“是为了什么留下来的？”
“到处跑，累了呗，就算我出国了也会很无聊的，至少在这儿有人陪我玩。”
张瑾秋捂着嘴巴笑起来：“刚刚跟你一起的男生？”
白思丽斜眼看着她，仿佛在问你怎么知道的？
“你呀，在大学的时候从来不会跟人交朋友，你来z国没多久就跟一个人有说有笑那个人一定不简单。”
“你知道那个男生跟今天弹钢琴的女孩什么关系么？”
张瑾秋收起下颚：“不会是情侣吧？”
“呵……不知道。”
“那个男孩？马超么？”
白思丽听后身体往一边侧了一下，上下打量张瑾秋，露出一丝警惕：“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哇哦，这个世界真的太小了。我不认识他，但……见过他的照片。”
“在哪里？”
“我姐姐钱包里，虽然是十年前照的，不过依稀能辨认出他就是我姐姐钱包里的那个男孩。”
白思丽将头垂下，眼珠子左右转动，一股莫名的恐惧缠绕在身上：“你姐姐什么时候回国的？”
“大学毕业就回来了，只是没有在s市。”
“现在呢？”
“我打算找她在演唱会的时候表演轮滑，我跟你说……她轮滑玩得可好了……”
“我知道，拿过冠军。”
“嗯？我好像没跟你说过我姐姐轮滑的事吧？”
“上大学的时候我到你家玩看到你姐姐房间里的获奖证书。”
张瑾秋优雅地将腿搭在另一条腿上：“话说……那个叫马超的男孩跟我姐姐什么关系呢？”
“谁……知道呢？”
“哎呀，别说他了，这两天一直在弄通告，把你约出来都在讲我的事，说说你吧，这大学毕业以后都没看到你了，这些年去哪儿玩了？”
白思丽将头发捋到后面，露出尴尬的笑容：“嗯……去各个小国家出题。”
“出题？”
“是啊……可惜我出的题基本没人能解开。”
“你可是我这辈子见过的第一位天才啊，不是一直在解题么？怎么变成出题的了？”
白思丽浅浅一笑，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她十指交错反问道：“世界上有完美无缺的难题么？”
“嗯？”张瑾秋堵着嘴巴，皱起眉头：“有吧，不然那些未解的数学题从何而来？”
白思丽一边说着一边在手上画着什么：“四色猜想提出来后没有人能证明它是否成立，一百年后计算机却证明出来了。费马最后的定理当时是整个数学界的噩梦，三百年后威利斯证明出来后名垂千古，到如今哥德巴赫猜想……难题无处不在，解不开的题有很多，想去解题的人更多，没有瞎猫碰到死耗子，只有抓住的人才是胜利者。”
“哥德巴赫猜想？我好像听过，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
“每个小于6的偶数都是两个素数之和的证明。”白思丽将自己抱住，眼神略带憔悴的说道：“布爵用筛选法找到个空子，于是不同数学家从9+9开始证明直到现在，离顶峰就只差1+1了。”
“白思丽，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动过哥德巴赫猜想？”
“听说过陈景润么？”
“他是……”
“倒数第二的1+2就是他证明出来的，可是1+1在他还没来得及动手时就去世了……”
“这跟你有关系么？”
白思丽整个身体都在颤抖，艰难地将脑袋转到张瑾秋面前：“我……我……我证明了9+9到1+2，但……但……不管用什么办法就是无法证明1+1，我……我抓不住那个。”
面包车上前排两人不敢转身，也许是收到环境的感染，自己也变得压抑了许多，他们“凡人”根本不懂这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就这么默默的听着吧，或许还能熏陶点文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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