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池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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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池鱼

  “谢陛下!”

    萧墨丟下三个字,拿着圣旨,走出了武英殿,走出了宋侑的生命,头都没回。

    

    老臣子们跪着,听着殿外大雨滂沱,电闪雷鸣,大气不敢喘,宋侑站着,用爱之不尽的眼神,凝视萧墨走的方向……

    只有刘禄跪地哭泣:“陛下,他还是个孩子,病重,只管糟蹋自己的身子,只怕后果不堪设想,老奴送他一程……”

    宋侑挥挥手……

    

    刘禄急忙退出去,命手下太监抬着暖轿,在后面追,终于追上雨中艰难行走的萧墨,拥着他坐上。

    暖轿里什么都有,两个小内监服侍萧墨擦干头发,脱下湿衣。

    萧墨剧烈地咳,刘禄,“看来又着凉了,换上那件掺了火蚕棉织的中衣。”

    小内监,“这天穿,会不会捂出内热?那会不会咳的更厉害了?”

    “不会,他这病最怕凉不怕热,止了咳立刻脱了也就是了。”

    

    萧墨换上了衣服,身上火热,剧烈的咳嗽居然慢慢止住了。

    刘禄大喜,取一碗汤药,喂给萧墨喝。

    

    萧墨摇摇头,“紫苏他!”

    

    刘禄一张脸因为苦恼憋得更大了,“当时陛下摒退左右,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及到陛下怒气冲冲出来,老奴进去才发现,紫苏大人居然自己撞死在宫柱上!有人立即去密告太子,太子认为这是一个最佳时机,急忙到豫王府去告诉您,您就傻乎乎中了他的圈套,跑来找陛下闹!这下子好了,还不把礼王和太子乐死?陛下说老天爷嫉妒您生的太美,给您安了一个那啥的脑子,一点儿没错!”

    

    你!萧墨不知道说什么……

    脸上被太监的胖手轻轻摩擦,“小祖宗啊,您比花蕊还要娇嫩,哪里经得起一点点风吹雨打?老奴担心的要死……”

    二百八十斤的大胖子哭的像个孩子,萧墨扭过脸,硬着心肠,不去看他……

    

    挤出俩字:牙璋!

    

    “唉,怕了你了,我到兵部去领了,让小柜子送到新丰丘门。”

    刘禄哭的,拿帕子呼隆呼隆擤鼻子,萧墨皱眉。

    

    猛地,卡嚓嚓!头顶一声巨响,一道光影的弧线如闪电,狠狠劈下来,萧墨和刘禄竟然被硬.生生分割开了,一人一半轿子,刘禄到底是个大胖子,失了重心,随着半拉轿子倾倒在地,哎呦!要死人了,他像老乌龟,仰脸朝天,身都翻不过来,他身边的小太监挣扎着爬起来,急忙去帮他翻身。

    

    萧墨从半拉轿子里出来,站在当地,他面前,一个异常长大的男人打着伞,一手提着轩辕大刀,刀把巨长七尺,雨里闪着淬炼之光。

    

    印屠苏!大周第一高手,不动如山地站着,渊渟岳峙,他的眼睛里杀气腾腾。

    “回去!”两个字,以丹田之气喝出来,像炸雷。

    

    萧墨浑身又湿透了,瞧着面前不可逾越的障碍,冷冷说:“滚开!”

    

    老天呐!这不是找死?刘禄刚刚被扶起来,此刻不顾老腰扭了,唬得过来,点头哈腰,“老印,小孩子不懂事,待我好好哄着,他便回去了。”

    

    印屠苏点点头,扬着浓眉沉声道:“别以为只有刀能杀人,萧墨,你用比刀锋利百倍的武器捅进了陛下的心窝,你真该死!”

    

    萧墨,“让我走,让我死!你选!”

    

    说着,一步步向前走,和虎目对视。

    

    杀人无数的印屠苏,举起手里的大刀,停在了他脑壳上一寸,看见少年眼睛都没眨,雨水打在他脸上,如皎洁的月光流过玉璧,美的连坚决都灼灼发光……

    

    二人就这么像被施了定身法,刘禄过来,唠叨:“是吧,老印?这神仙耍驴真让人没治。而且,你不用管他,他有洁癖,出去看见苍蝇蚊子老鼠,看见有人擤鼻子,随地吐痰,尤其是味道那么大的公厕,我敢打赌,他准跑回来,因为他总不能让尿憋死……”

    

    一边说,拉着萧墨,就走,印屠苏让开了,显然他认可了这个说法,都是看着萧墨长大的,实在太了解他了。

    

    大雨里,浑身湿淋淋的刘喜,锦鹏等在宫门口焦急等候。

    刘禄过去,喝令他们全体跪在雨里,大骂:“一个个废物!明知道太子没憋好屁,为什么放他进豫王府?”

    

    刘喜十分委屈:“太子殿下声称得了一支千年人参,特意亲自送来给小祖宗补身子,您说……”

    “千年人参?应该是送催命符来了。”刘禄叹息。

    

    因把皇帝的旨意说了。

    刘喜就像被一个大雷劈中了,满头黑线,“什么?贬为庶民?流放恩州……”

    

    “不可能!”

    

    “不可能,陛下怎么会?”

    

    侍卫们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豫王萧墨如今是庶人一个,所以也不用太监和御前带刀侍卫,这些人都要回御前候命。

    他只嘱咐锦鹏,到尚刑司把紫苏的尸体领出来埋到金樾寺的后山上,释云大师会帮忙的。

    

    和刘禄分道扬镳,指挥暖轿出外城,到铁塔附近的东方府邸。

    他们家的四公子东方质,时年十七岁,也是个口吃患者,二人惺惺相惜。

    交流太慢,萧墨用写的,命他即刻和自己微服出城。

    因为他老子是永兴军路经略安抚使东方软,领兵驻扎在延州府,他去找父亲也理所应该。

    

    那东方质不但口吃,黄脸,太阳穴还有一大块红色胎记,鼻梁子上有麻子,一张脸五颜六色,简直惨不忍睹。

    当下照着自己的样子给萧墨易容,搞得他爹娘都认不出,穿着青色衣服,麻鞋,一副小厮的样子。

    

    萧墨以仆从身份跟着东方质出了新丰丘门,早有太监小柜子等候在那里,奉上一个信封,里面是牙璋。

    二人向陕西地界进发。

    

    此时,豫王萧墨被贬为庶民,流放恩州的消息轰动了整个京城,即使下着瓢泼大雨,王府一条街外,仍然被堵的水泄不通,很有些冲破礼教的大姑娘小媳妇,背着包袱,拿着盘缠,想和天下第一美男子来一场双宿双.飞的甜蜜旅行。

    

    午后才知道,萧墨早走了,而且被流放的地点也改了,是西北的延州府,外头的人都不知道,应该还傻乎乎地向东,在去恩州的半路上,布置刺客……

    

    大家放心之余,乌贼夫人,春嬷嬷都哭起来,“墨儿身子娇弱之极,不能受一丁点儿风寒,身边没人照顾,也不知道能不能挨得过去……”

    

    他爹萧三枕道:“这个祸害,迟早害死咱们全家,这样也好,一了百了……”

    一怒之下,进去画室痛哭……

    

    更晚些的时候,宫里来了旨意,查封豫王府,萧墨的妾阎惜惜立即赐死!

    

    大家都愣住了,萧墨犯错,跟他的妾没什么关系吧?

    不过,阎惜惜从来不在豫王府住,她在昌宁公主府住……

    

    乌贼夫人对如狼似虎的内监求情:“公公们稍等,我这就进宫去面见太皇太后。”

    谁都知道,乌贼夫人就和太皇太后的亲女儿差不多。

    几个内监面面相觑,领头的人说:“夫人快去快回,别让我们难做。”

    

    她点点头,急忙上了马车,冒雨急急进宫。

    到了宫门,却被挡住,守宫禁的戍卫回禀:“抱歉,夫人以后不能再进宫!”

    

    乌贼夫人浑身发抖,皇帝赶尽杀绝?

    可是他昨夜,还来王府,为了哄着萧墨多吃一口饭,亲自和膳师拟定菜单。

    手把手琴棋书画,一起练投壶,一起玩儿皮影戏,二人笑声洒满豫王府的每个角落,一国之君,这般爱的幼弟无以复加。

    转眼之间,就变了,就欲置之死地而后快,总算知道天威难测,伴君如伴虎了。

    

    从来没经过这般大起大落,她失魂落魄,回到豫王府,白卉哭道:“夫人,内管监的公公们已经直奔公主府去了!”

    

    “知道了……我也是没法子,连宫门都进不去,可怜惜惜她……”

    二人抱头痛哭。

    

    那边萧三枕带着阎惯惯,被从画室里撵出来了。

    他和皇城司的副使印堂吵起来了,封府就封府,连画室都要封掉,一只笔也不许带出来,那些画不是我画的么?难道也成了官产?

    

    印堂冷笑:“今日算是大开眼界,连扫地的簸箕都是纯金做的,豫王府还真是旷世未有的奢华,国家财政举步维艰,陛下宵衣旰食,偏偏你们这般嚣张!”

    

    “这都是陛下赏赐的,又不是我家萧墨去国库里偷的……”

    

    “所以啊,沐浴上恩不知道感激涕零,还要胡作非为,真是该死!”

    

    萧三枕一脸愤怒,“这跟我的画有什么关系?”

    乌贼夫人急忙拉住了夫君,如今哪有理可讲?

    

    “我们要回公主府住,你要是不嫌弃,也来住好了。”

    乌贼夫人这样跟白卉说,白卉显然没地方去,而且,乌贼夫人为人十分好,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就点点头,“给夫人添麻烦了。”

    “其实也没什么,驸马爷还有田产俸禄,够咱们几个人吃喝用度的了。”

    

    昌宁公主府在公主府街,离王府街不算远,一行人打着伞步行着过去,大老远就看见公主府被内管监的太监皇城司的侍卫军围的水泄不通……

    

    “驸马爷,您管管清河郡王,他公然违抗圣旨!搞得内管监的公公们无法送阎惜惜上路,我发两箭警告,再不交人,乱刀砍死!”

    又是印堂,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酷吏,可是他此时气的哇哇乱叫。

    

    由于皇帝忽然翻脸,萧三枕和乌贼夫人对这些瘟神们当真是七分害怕了。

    夫妇俩急忙进了包围圈里面,府门大开,仪门处,大雨中,看见大儿子萧橙大马金刀坐在一条长凳上。

    

    他今年十九岁,是太子伴读,像个眉清目秀的书生,但是骨子里却有武人的豪气和硬气,左肩头和右胸下分别中箭,血和着雨水恣意流淌,身子都血淋淋地……

    乌贼夫人尖叫一声,“橙儿,你受伤了!”

    

    萧橙怀里抱着亲生母亲昌宁长公主的牌位,身边依偎着阎惜惜,那个羸弱的少女,淋得浑身透湿,瑟瑟发抖,满脸不知道是雨还是泪。

    

    一个仆人撑着伞,伞下阎惯惯被萧三枕抱着,小孩子看见姐姐哭了,也凄凉地叫了一声,“姐姐……”,大哭起来。

    “惯惯不哭,姐姐没事……”萧三枕紧紧抱着幼儿,拍着他的后背,阎惯惯得了这安慰,搂着他的脖子,趴在那宽肩上抽泣……

    

    说什么没事,骗骗三岁小孩儿也罢了,乌贼夫人浑身发抖,伞扔地上,声音如风摆杨柳,颤颤巍巍:“橙儿啊,没办法了,这是圣旨呢!你弟弟还不知死活,你可不能再有个什么差池啊!比起他来,你在姨娘心里才最重要!快过来吧!”

    

    她不是亲生母亲,只是他父亲的妾室,但她把一腔母爱悉数给了他,毫无保留,使萧橙十九岁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一丝失母之憾。可是此时,她的眼泪,萧橙假装没看见……

    

    那阎惜惜闻言,低声对萧橙说,“郡王爷,谢谢您,我……没关系的……”

    说着往前走了两步,就要赴死。

    

    萧橙忍痛,一把拉回来,大声说,“既然有圣旨,印大人为何不进来斩杀了我们两个人呢?”

    印堂的脸在黑色的伞下显得越发阴气纵横,嘎声说:“郡王爷!差不多得了,若不是您抱着昌宁长公主的牌位,您也活不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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