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当继承人
漫长的一个月终于过去了，今天是凯因解除幽禁的日子。按酋长先前的指令，解禁前凯因要先带着反省书去找酋长做一番自我检讨，经酋长通过后，才算正式得到了释放。
凯因早早就来到了酋长的房间，递上反省书后，准备做自我检讨。酋长只是粗略地浏览了一眼反省书，还没等凯因开口做检讨，就一口应允，表示通过了。
经过了前段时间的折磨，铠因明显地消瘦了不少，酋长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关切地问道：“我儿呀，身体恢复得如何了？这些天可苦了你，父亲在这里向你说声抱歉，望你不要怪父亲。”
凯因答：“我恢复得很好，父亲大人不用担心，犯了错就该受罚，怎敢怪父亲您呢？”
酋长略微点头，道：“那就好，对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你讲，再过半个多月就是你的继承大典了，典礼过后你就是咱们家族的正式继承人，所以你这段时间也得好好准备一番，不得再出半点差错，知道没？”
“父亲大人，对不住了，我接下来的话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打算不当继承人了，那个典礼麻烦您取消了吧。”凯因用很肯定地口吻回答。
“什么？！你不当继承人了？凯因，你在胡说些什么？”酋长大吃一惊，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质疑道。
凯因缓缓抬起头，以他那张略显苍白、年少稚嫩却掺杂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老成之气的脸庞看着酋长，一字一顿地答道：“父亲，我是认真的！我要放弃继承人的这个位置，希望父亲您同意。”
酋长的眉头拧成一团，凛声道：“不行，我不同意，当不当继承人可由不得你任性，哼……真是不知道你这段时间都反省了什么，反正，父亲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最好给我乖乖地当继承人去！”
凯因轻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诶，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父亲您还真是一点都没变，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强人所难。”
酋长脸色一沉，强忍着心中的怒气，沉声道：“凯因，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还不是为了你好，能正式当上继承人是你终生的荣幸。你是不知道这暗地里有多少人在觊觎这个继承人之位，只要还没有人正式当上继承人，哪怕是一天，那群家伙都是不会罢休的！我真想不到，你这小子竟敢偷偷地给我捅了那么大个娄子，还好是被我首先发现，才及时地化解了这场风险。假如那件事是被你五叔那伙人先发现的，一揭发出来，到时候，别说你会失去当继承人的资格，就连你那些受牵连的弟弟妹妹们能不能当选继承人都是个问题！哼，不肖逆子，不懂父亲的用心良苦！”
酋长的父亲一共生了六个子女，酋长排老三，五叔就是老五，是酋长的弟弟。相传祖父本来是打算将继承人之位传给五叔，可后来却临时变卦了，将继承人之位传给了老三。气愤的五叔跟自己的三哥结下很深的仇恨，还跟家里人大闹一场，被流放了十年。当时，流言四起，说是酋长从中作梗，抢了弟弟的继承人之位。后来在酋长的各种压制和澄清下，多年后，那些流言才逐渐消散。当然，至于那些是流言还是真言，也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才清楚。
为了权势，为了利益，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甚至相残相杀都有，这似乎是每个家族中屡见不鲜的事。凯因不明白，好端端的一家人就不能坦诚相待、和谐相处，非要争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搞得彼此像个不戴共天的仇家一样。
因此，凯因一直都不慕权势，特别讨厌那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氛围。
凯因的神情渐渐变得忧郁了起来，道：“父亲大人，其实，我更想当一名学者，而不是当什么继承人。我讨厌权势！讨厌束缚！什么练剑、修魔、成为绝世强者那些都不过是受父亲您所迫，并非我真正想要的。我喜欢读书，喜欢艺术，想去周游世界，想去探索万物间的奥秘……可是，这么多年以来，父亲大人却从未没听从过我内心真实的想法！”
凯因讲起了一些往事。
其实，小时候的凯因，真正突出的是才华，并非剑术。那时候，他除了读书还是读书，很用功很刻苦。因此，凯因在小小年纪就已经博览群书，跟大人们讨论学术时，常常把大人们问得瞠目结舌。
可是，好景不长，一切在六岁那年的某一天夜里全被改变了。
那天，夜深了，勤奋的小铠因还在认真地看书，几乎没有一丁点困意。不知出自什么原因，出去参加完盛宴的父亲一回来就闯入凯因的房间。
面对父亲的冒然闯入，身上还散发着一股浓厚的酒味，小凯因有些奇怪，抬起头，很有礼貌地问道：“父亲大人，您这是刚回来吗？都这么晚了，您怎么还不回房休息……”
父亲没有回答，而是冲过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书，当场狠狠地撕掉，边撕边大骂：“整天就知道看这些破书，有什么用？！在魔道家族中，不会武力、不会魔法，就是个废柴、软蛋！哼，我儿怎么会是一个文绉绉的废柴？！我儿将来肯定是个顶天立地的强者，比所有人都强的强者！凯因，你听着，以后不准待在房间里读书，给我出去练剑，练到顶级，打败所有的强者，然后踩着他们的头颅，告诉他们你才是世间最强的强者……”
第二天早上，父亲又下令叫人烧掉凯因收藏的各种书籍，只留下某些很珍贵的书籍。
望着心爱的书籍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小凯因哭得泪如雨下，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五天五夜不肯出来。
“力量才是世上的唯一，没有力量，你连几张破纸都守护不了！”这是父亲来看望他时，撇下的最后一句话。
力量真的那么重要吗？好啊，等我拥有强悍的力量之时，我要追求自己心中的梦想，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去周游世界，然后回来骄傲地告诉父亲：这世界上还有很多比力量更重要的东西，比如说，梦想！
从此，小凯因像发狠一样，疯狂地练剑，短短几年过后就超越了父亲特地为自己请来的剑术师父，后来，“天才剑客”的名声远扬，那个尊称一直伴随他走到了现在，连不少远处的魔道家族都得知他的家族出了他这么一个剑术逆天的少年。剑术练到了高境界，按照父亲的要求，凯因又出去远方修炼魔法，这一去就是三年。回来之后，本以为自己都魔武双修了，是时候可以去实现心中的梦想了。可是，回来之后，父亲却忽然告诉他，他已经被当选上未来的继承人，将来要接管家业，而且这是族里的选举的结果，他不能提出拒绝，唯有服从。
什么当学者、周游世界、探索奥秘……都是虚的，到头来根本就没存在过，自己的梦想早在当年的那场熊熊烈火中同那些书一起化为灰烬了。明明有了力量，却依然守护不住小小的梦想，可笑至极！
他很失落，甚至开始变得厌世，在他消沉的那段日子里，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妹忽然来找他，百般恳求他教她剑术。
“练剑有什么好？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学剑？”他好奇地问。
“这个，大概是一种缘分吧。从第一次看到别人在舞剑的那刻起，我就喜欢上了剑术，能将一柄长长的剑器随心所欲地掌控到挥舞自如、飘忽不定，那种感觉真是棒极了，我喜欢剑术，所以我想学剑术。”她答。
“嗯，不过就是觉得耍剑很酷罢了，没什么实际意义，回去吧。”他三言两语就打发她走了。
隔了一天，小妹又来找他，高兴地对他说：“兄长大人，我找到练剑的意义了，我想通过练剑，成为一名举世无双的强者！这回的理由算有实际意义了吧。”
怎么连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也想成强者？魔道家族天生好斗、崇尚武力的血脉流传得真是好啊。
“连这个理由也不行么？”“嗯——！”
她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不过很快又重燃了希望之火，坚定地对他说：“我不会放弃的，学剑术是我的梦想，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找到学剑的真正意义，让兄长大人教我剑术的！”
后来，她以实际行动打动了他，他也终于肯教她剑术了。可是头疼的事又来，偷偷教她剑术可是一件违反禁令的事，当然这不是重点，真正令他担心的是，这还可能会给家族带来厄运。
于是，凯因心生了一计，先暂时教她一点剑术，然后找机会让事情早早败露。这样一来，露娜就再也不会缠着他让他教她剑术，而他违反了禁令，惩罚的是他不是露娜，也没什么后顾之忧。如果受罚后没被赶出宗族，估计也会因有罪名而失去当继承人的资格；如果受罚后被驱出宗族，那他就自由了。反正，两种结果都合他意。
不过，在与露娜相处的那段日子中，露娜对剑术的热爱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她身上的那股勤奋刻苦、追求卓越的精神，深深地吸引了他，也让他放弃了当初的念头。
酋长默默地听完凯因倾述的肺腑之言，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艰难地开口道：“那个，父亲我当年撕书、烧书的做法，确实不对，不过后来不也赠了很多书籍给你作为赔偿了吗？后来也允许你读书了…….还有，为父知道你喜欢艺术，每次出远趟门，都会特意为你捎上一些名贵的艺术品…..嗯，如果你还要记恨为父，那就随你吧！但请记住，为父逼着你变强，绝对是对你有益无害的。”
凯因小时候喜欢读书，酋长一开始是支持的，如果说大儿子崇文就算了，可诡异的是，他接下来的两个女儿也都不喜欢练武和修魔，而他另外的两个儿子还小，也暂不知道究竟是崇文还是崇武，所以他当时的压力很大。要知道，身为魔道家族的后代如果不会武功和魔法，是会被族里人以及其他家族的族人瞧不起的。而他身为酋长，受到的嘲笑肯定就更多了，这也让他很抬不起头。
更令他气愤的是，那天的盛宴上，一个外族首领的当众嘲笑他儿子是一个文绉绉的废柴！回来后，在一气之下，就发生了后来撕书、烧书等等一系列的事。他当然不会忘记小小的凯因哭到伤心欲绝的模样，他也很心痛，却不得不这样做。他深知，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残酷世道上，没有力量就是弱者，而弱者注定会受到欺负与压迫，毫无生存之道可言。所以，他只能“下狠手”，去逼着儿子变强。
“凯因，为父劝你一句，还是放弃不当继承人这个念头吧。”终于，酋长开口打破了沉默。
“父亲大人，你应该知道咱们家族曾有一件祖传的上古神器，叫魔铠？”而凯因也开口了。
酋长想了想，答：“嗯，知道，据说那个魔铠也叫罪恶之铠，相传‘奇迹之子’就是穿着魔铠屠杀了自己的父母，那个魔铠已经随着它的主人一同被火烧掉了，消失了……嗯，怎么忽然间提起这个不祥之物？”
“魔铠没有被烧毁，它还存在着，现在就在我的虚空之中。”凯因的神情很认真，不像说谎。
酋长表情骤然僵住了，忙问：“凯因，这是怎么回事？消失了两百多年的魔铠怎么还会再现？还有，你怎么能跟那种不祥之物签契约？！你快给我讲清楚。”
“父亲，我没骗你！魔铠的确在我的虚空内，本来我在囚灵地牢是熬不过两天的，是魔铠救了我，然后，我跟它签了契约，成了它的新主人。”
原来当年那个“奇迹之子”在处死前就关在囚灵地牢中，身中毒咒的他跟虚空中的魔铠解除了契约，让魔铠留在了地牢中，魔铠在地下沉睡了两百多年，一直在等待着主人归来将它唤醒。凯因被关在地牢中的第二天，体力和魔力皆透支的他受到恶灵们的围攻时，惊醒了魔铠，魔铠误以为凯因是它的主人，出手击退了所有恶灵，救下了他一命，而凯因作为答谢，跟魔铠签下了契约，成了魔铠的新宿主。
没等酋长开口，凯因接着往下说：“我以‘替罪’的名义，跟魔铠签下了无法解除的契约，将小妹身上的诅咒转移到我的身上，不过，契约正式生效是在小妹成年后。这几年，我一定会看好小妹的，待她成年之后，我就带着罪恶的诅咒永远离开咱们家族，到时候只要从族谱中划去我这个‘罪人’的名字，家族的厄运也就避免了，而我和小妹都可以放心地去完成各自的心愿，也算是两全其美的结果吧。凯因自作主张，实在不孝，望父亲恕罪！”
酋长摇头，叹气道：“凯因，你真是太乱来了.....那家族的继承人，你觉得由谁来当比较好？”
“让小妹当吧，无论剑术方面的天赋、勤奋等，还是论品质等各方面，小妹都是出类拔萃的，她有一颗当强者的恒心，挑得起咱们家族的大梁，绝对是当继承人的不二之选。”凯因缓缓道来。
“娜娜天资过人，为父知道，只是她现在还背负那个诅咒，本来就不能练剑和修魔，现在又突然选她当继承人，肯定会引起族人的恐慌和不满。”酋长的神色有点凝重。
“占卜书上说过，再厉害的占卜师也难免会有一些预言不准的时候，因为预言本来就是一种推测，也没说一定会发生……只要父亲大人肯去请来那个占卜师，多给他些好处，让他在众人面前澄清那个预言是假的，接着就可以解除禁令，等过段时间后，再找个借口废掉我这个初选继承人，就可以让小妹顺理成章当继承人了。”
“凯因，你这样做又是何苦呢？你确定，你不会后悔？”酋长无奈地反问。
“不知道，就是很想这样做而已，也可能是因为小妹吧，她的精神激励了我，我不会后悔的……”凯因耸了耸肩，一脸轻松地说道。
酋长沉默了。
……
按照父子两人的秘密计划，酋长取消了凯因的继承人典礼，改成在家中设了一个宴席，请来了众多的亲朋好友，包括当初的那个占卜师。在宴席上，占卜师告知众人露娜身上那个预言是假的，是自己一时大意才造成的失误，并诚恳地向酋长等人道歉，众人大惊，酋长当场宣布解除禁令。从此，露娜可以正常地练剑和修魔了。几个月之后，在露娜的庆生盛宴上，酋长正式宣布立露娜为家族的未来继承人，就这样，露娜成了未来的继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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