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子郁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我笑道:“占连成虽是自己的结义兄弟,不过帝王怎能因为顾虑兄弟手足,而错失逐鹿中原的机会?兵不厌诈啊,我若是齐帝,必力求与慕容殇结盟。向南发兵攻下大周,再向东灭掉赵国。进军南疆,拿下大理。待到雄霸天下以后,那时只消过河拆桥,发兵西北灭掉燕国铲除慕容殇,不仅天下唾手可得,占连成的性命我也救下了!”
“可是………”子郁讳莫如深地笑道:“我从京城到来江北,就为了破坏慕容殇与齐帝的歃血为盟呢。”
“子郁是不是脑子烧坏了。”我伸手探向子郁的额,“你是齐国人,是齐国的魏国公啊,慕容殇与齐帝结盟,你去破坏什么?一旦与燕国结成联盟,于齐国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子郁并无半点发烧的迹象,相反的,眼中清明,融着点点深思熟虑的笑。微风拂过,额前几缕发丝荡漾,风流自若。
若是不知道他与他们的皇帝感情深厚的话,我一定会以为子郁对齐国有贰心。可是,明明………。明明子郁与他们的皇帝情深义重啊。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错误了呢。
见我煞有其事地冥思着,子郁忍俊不禁,“无衣不要犯愁,天塌下来,都有子郁为无衣担着。”
是啊,我犯什么愁?齐国若与慕容殇结不了联盟,那么,大周也不会有危险啊。
曾斩钉截铁地说过,若是大周再与齐国开战,让我选一个国家去护卫,我会选择大周而不是齐国啊。怎么………。怎么,适才还为齐国与慕容殇结不成联盟而责怪子郁?
啊,难道因为子郁是齐国人,所以我那么快地就抛弃了立场,夫唱妇随?天,爱情真是个蛊惑人心的东西。
子郁的笑谑这时候倒让我清醒过来了,子郁若力主慕容殇与齐帝联盟,我虽不至于去搞破坏,不过也不会推波助澜。如今难得子郁有此心思,我自然是向着他。让慕容殇与齐帝结不成联盟,有利于我大周,何乐而不为呢。
如此想,不觉身心皆舒畅了起来。
翌日子郁便去驿馆拜会慕容殇,临行前我说道:“慕容殇此来齐国是为了与齐帝联盟的事,子郁要从中作梗,难免会与慕容殇起冲突。子郁要小心些哦。”
子郁淡笑不语,只带了李鹤一人,前往驿馆拜会。
晚上子郁回来后,我方松下了心,问道:“见到慕容殇了么?”
子郁道:“见到了。慕容殇一直睡在床上,一副病怏怏的样子。”
我蹙眉。
子郁继续说道:“他脸色蜡黄,面如死灰。不时咳嗽,说话也喘不过气来,隔个片刻,就要宫人为他顺气。久卧病床,身子单薄,也难得他长途跋涉不远千里来到齐国。”
呵,慕容殇………我上个月才在大周的国土上见过他,他那高大魁伟的身资,刚毅粗犷的面容,这样的人………像是久卧病床的人么?!
子郁见我犯疑,笑着解释道:“慕容殇自小就体弱多病,身子单薄。二十年的大半时光都是在病床上度过的。他因此而不能理政事,燕国的政权,于是便落到了慕容殇的表哥,拓拔皇后的侄子拓拔狐的手里。拓拔狐手揽皇权,在燕国的权势翻云覆雨,自封‘燕王’,俨然与慕容殇同拥燕国江山。起先有臣子上书慕容殇,驳斥拓拔狐的专权,痛斥燕国政权落入了外戚的手里。岂料慕容殇不但不贬斥拓拔狐,还将不服于拓拔狐的一帮臣子午门问斩。自那以后,再无人敢违抗拓拔狐。因拓拔狐本人英明而有远见,虽然心狠手辣,却处事雷厉风行,果敢而善于谋略。久而久之,对慕容殇失望透顶的燕国臣子已忘却了燕帝慕容殇这号人,唯燕王拓拔狐的命令是从。”
见我消化了这么一大段话后,子郁继续说道:“此次与齐帝结盟,便是燕王拓拔狐的意思。然而燕帝慕容殇终究代表整个燕国,是而,从不出燕国王宫半步的慕容殇远道来此。”
我沉吟,“拓拔狐………他也来燕国了么?”
子郁笑道:“对。今日我去拜会慕容殇是形式,去见拓拔狐才是真。”
记住,我叫慕容殇。一个月前,那个笑傲天下的男子如是说。
子郁形容慕容殇身子单薄,体弱无骨。直接可以判断,子郁见到的那个燕帝慕容殇是假的。世间什么易容术能把一个高大健康的男子易容的体弱无骨,身子单薄?
即使子郁看到的那个慕容殇是慕容殇易容乔装的。可是,依子郁的眼力,天下什么易容术能瞒过他的眼?
毫无疑问,今日子郁见到的慕容殇,甚至是二十年来世人看到的慕容殇,不过是真正的燕帝慕容殇的替代品!
那个慕容殇绝非是真正的燕国帝王,而是真正的慕容殇用以隐藏自己的身份,用以掉转世人的眼线,用以蛊惑人心的替身!
或者,是子郁刚讲述的那个燕王拓拔狐用以专权,用以操控燕国的傀儡。挟假天子以令诸侯,如此而已!
可是,有上月我见到的那个真正的笑傲天下的慕容殇的存在,拓拔狐再是英明,还能与真正的慕容殇、真正的燕国帝王平分天下,还能找个慕容殇的假替身,来操控燕国的皇权么?
我心中陡然一沉,真正的燕帝慕容殇,那位燕王拓拔狐好深沉的心计呀。
他简直瞒过了天下所有的人,若不是上月与他邂逅,他百密一疏自作风流地对我说‘记住,我叫慕容殇’,那么,他这瞒天过海巧夺天工的挪移身份之事,天下再无人知晓。
世人眼中的那位燕帝慕容殇果然是假替身,真正的燕帝,真正的慕容殇竟是燕王拓拔狐啊!
只是我不明白的是,他大可直接做帝王执掌皇权啊,为何要多此一举,找个自己的替身,然后以外戚的身份将燕国的皇权揽在手中呢?
我睡在床上辗转反侧,我该怎么去告诉子郁,告诉子郁拓拔狐很可能才是真正的燕国帝王呢?
拓拔狐的心计那么深,我的子郁那么单纯清澈,子郁在与他的交集里,会不会遭他的算计?
想到此,我竟是手脚冰冷,一刻也耽搁不了,惟恐夜长梦多,鞋子都顾不得穿,抱了个抱枕,就去子郁的门外拍门。
子郁听到我的声音,仓促地拉开门,我已是身子微颤地扑进了他的怀中。
子郁慌乱地问我怎么了,我只是紧紧地抱住他的腰身,明明心里有话和他说,这一刻却觉得那话赌在胸口里怎么也说不出………。
人家是燕国帝王,凭什么无缘无故地告诉我他自己真实的身份呢。而且那身份是他想要对所有人隐藏的,凭什么告诉我呢。子郁会不会误会我与慕容殇之间有什么呢?我到底该不该说呢。
心思摇摆不定,听了子郁的关切询问,我也只是摇头。子郁大抵是以为我做什么噩梦了,大半夜地无名地恐惧害怕。于是开始笑着安抚我,温柔地搂住我。我也贴身依偎在他的怀里,抱着真实的子郁,先前莫名的恐惧一点点消逝了。
子郁的面容贴着我的脸时,才感觉到我的肌肤很冷。看了看我身上薄薄的寝衣,已是脸色阴沉,再看到我连鞋子都没穿时,目光更是阴暗。
我知道他因为我不爱护自己而生气了,于是低了头。
才感觉到身下一轻,他已将我腾空抱起,大步走往他卧房的内室。才一进内室,我已觉里面温暖如春,也不顾子郁平生第一次对我的动怒,只是很幸福地抱住他的腰身,将脸贴在他的心窝处。
似听到子郁低回的一声轻叹,我已知他的怒气消了,心下更是得意,我的子郁怎舍得与我置气呢?
将我放在他的床塌上后,子郁用丝被裹住我,面色已经恢复了先前的温柔,“以后再敢在冬夜里连鞋子都不穿,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于是学着他每每与我道歉的语气,“子郁不要生气。”
子郁微微一谔,已是抿唇笑道:“妻不教,夫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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