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青龙脸色有些白:“王爷。”
四叔叔也没理青龙,只低头对我道:“我们回屋吧。”我随即点了点头,他握了我的手走过院子,往屋里去。倒不像我在扶他,反是他携了我了。
那晚的半夜,四叔叔却发起高烧来,摸了摸他的额头,我吓了一大跳地缩回了我的手。叫了叫他,他没醒,他已然陷入昏迷,有些人事不省的样子了。
我才叫了声连翘,匆促推开门的不是连翘而是青龙。仿佛四叔叔会出现这样的状况,早在青龙的意料之中,他一直就候在门外等候我的差遣一样。
连翘随后进来,却摔了一大跟头,嘟嚷道:“这么明亮的灯火摔跟头真不吉利!”
“你胡说什么!”青龙冷斥连翘。
我从来没见青龙对人这么凶过。
连翘见对她而言,不管是学识还是武功那么厉害那么深不可测的四叔叔昏迷,才要与青龙对峙吵架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看我坐在床上焦虑的样子,她也有些手足无措。
受了青龙的冷斥的噤声也不过一小会,马上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在屋里走来走去:“南疆的杀手这个时候要再来了怎么办?王爷一病倒,咱们该怎么应付南疆的杀手........”
是啊,连翘说的没错。
到这一刻,我才从连翘的话里意识到,这两月,四叔叔一直像是我们的主心骨,我们这么多人都是得了他的庇护,在他的庇荫下,才活到至今的。
即使一路等同于逃难性质的生活,不管是在何处,他却从来没让我受到委屈过。不论是衣食住行,还是日常用度,即使是在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的行路中,他也让我享受的安定又富足。
我一直只觉得这是我应该享受应该得到的,一切都觉得理所当然。特别是在被迫成为了他的女人后。可现在想想,他有什么义务,有什么责任一定要护着我,待我好?我凭什么该得到他予求予应的付出?
即使是在他自身难保,一路被追杀的险境中,他也从没放弃过寻找我的家人。
我还有什么资格每天横眉冷对他,有什么资格每天向他挑衅,给他脸色看,还恨毒地冲他叫嚣?
说穿了,从离开周国王宫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是什么公主,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只是无家可归,失去依护在寻找家人流浪着的女子。
是他离开大周,不回他的大理,在一直守护着这个流浪的女子。
青龙早在替四叔叔把脉,看顾四叔叔的状况,连翘胡乱把一通焦虑说出口了,这才对青龙嚷嚷:“王爷的身体一向好好的,怎么发起高烧了?他到底怎样,你别光哭,你倒是说话啊。”
原来青龙哭了。
我心里越发自责,没想那日任性地闯到行功房,干扰了四叔叔练功,把四叔叔害成这样。
虽然因为愧疚不好意思看青龙,但我还是和连翘一样,心惊胆战地看着他,等待他告诉我,四叔叔没事,烧退了就没事,会好好的。
青龙却没与我们说什么话,只是一应四叔叔的仆人闻声来此,见到这情景后,有条不紊地端来热水,青龙用棉布蘸了水,放在四叔叔额上替他退烧。
而年五则排开两护夹银针,在烛火上烤了,熟稔地扎在四叔叔的手背上。
熟稔,他们做起一应的护理工作来,都很熟稔。
那么,就是说,四叔叔高烧昏迷的状况,这次不是第一次了?
难道,从根本上,四叔叔之所以突然‘病’倒,不是因为我干扰了他练功,是早有此病症了?而我任性的错误,只是直接导致了,或者说,使他这一次生病来的很突然,一切没在他们的预料中,四叔叔提早又‘病’了?
我却并没因减少自责而心情轻松,整颗心反是沉甸甸的。
虽然在知道四叔叔一行人的南疆人身份后,我就知道年五不简单,却万没想到他医术高超,是个用针好手。
他下针快而准,很快的,四叔叔一只手臂上,就排开了密密麻麻的细针。
我和连翘帮不上忙,噤了声,站在一旁心情谨慎而复杂地看着。
两个时辰后,四叔叔身上的针也取了,而四叔叔人虽没醒,脉搏跳动一切都正常了。年五又几番观视后,对众人一颔首,一室的人才微微地松了口气。
微微地松了口气。
众人陆续离开了,年五又对我交代了照护四叔叔的事后,才最后离开。行到门口,又说他们会轮流派人在门外守着,一有事,就叫他过来。然后才恭敬退下。
没有人因我导致四叔叔提前发‘病’而斥责我半句,没人对我说半句重话,每个人一如既往,对我恭敬又惟命是从。
我知道,是四叔叔调教的。
是四叔叔早就调教好的。
这些仆人对四叔叔的主仆感情,比不上铁卫们对龙煌灼的感情么?
不!一样的。他们对他们的主子,对他们的王爷,愿意赴汤蹈火的感情是一样的。
我虽不是四叔叔病倒的根本祸首,却也是直接祸害者。这些仆人的心里不怨怼我么?是恨的,是厌恶反感的。却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对我露出半点不敬之色。
在遭遇过铁卫们对我的冷酷后,感受着四叔叔的仆人对我的尊重和友善,虽然这份尊重和友善未必心甘情愿,我却依然觉得弥足珍贵。
只觉得弥足珍贵。
一直紧握着四叔叔的手,守在他的床边。
三日,整整三日过去了,四叔叔才苏醒过来。
而这期间,我没有好好睡过,即使实在疲倦支撑不住,也只是在他的床沿上靠着小睡一会。
而第三日小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却是睡在床上的。
更确切地说,是睡在四叔叔的怀里的。
我才睁开眼,便看到他灿若星子的眼睛,定定地,温柔地看着我。那样缱绻眷恋的目光哦,显然,他还没意识到我睁开眼醒了过来。
只是温柔地看着我。
我在他的瞳孔里,看到了我的影子。
却顾不得去贪恋去欣赏眼前的绝世容颜,只是喜极而泣地抱住他,埋首在他的怀里哭着。即使早已是生理成熟的一个女人,在他的面前,我却依然感觉自己是个孩子:“四叔叔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再也不要我了........”
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不要,就是叔叔要丢弃侄女的那种不要。就像小时候他不大理我的那种不要。
即使很明白这两个字或许会让他产生歧义,我也不想改口,想任性地那么说。何况他也不一定会误会,他一向那么聪明,怎会不明白我的话那纯洁的意思?
而就算误会了,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见到他苏醒过来,只顾着喜极而泣的我,忽略了他缱绻眷恋地看着我的目光的背后,隐含的怜惜和哀伤。
和看着自己那么眷恋,飞蛾扑火,着一生追求拥有着的幸福,自己却又不得不面临远离这种幸福的命运的彻骨的痛。
而待我喜极而泣够了,再度抬眼看他时,他的目光里的哀伤和痛,早已经消逝掩饰了。
我的痛哭将独自陷在沉思里,犹然不知我醒来,还神思不属地看着我的他唤回了神志。
便在我抬眼看他的时候,他透露出一点漆亮的黑眸明媚,银棕色的长睫扑闪映出他低眼看我的一池温柔,薄削的唇弯出一个璀璨的笑容。
这样‘高烧昏迷’的病症,我虽已知道这不是第一次,可接下来隔个两三日,他又高烧不断的时候,我还是手忙脚乱。
每每四叔叔醒来时,总是歉意地看着我。
神情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
事实上,自从他那次练功被我干扰受了内伤后,自从我对他没了怨恨后,他也和颜悦色,像换了个人一样,一直温柔待我。
这算不算人与人之间的交际的一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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