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三十章 姬凌恒三
长乐宫。
接近子时突然下起了的小雨，低压的空气让人觉得闷闷的热，雨飘在檐角窗棱打出啪嗒啪嗒声，有侍女寻声而来把窗户关上。
雨落疏桐，滴滴答答，颇有种点滴到天明的味道。
雨幕中有人渐渐走了过来，一身明黄衣袍的少年走在前面，蓝色飞鱼服的白面无须男子提着灯笼在身后为其撑伞，少年因为走的太快，衣衫下摆明显被溅起的雨水沾湿成深色。
进了长乐宫，少年来不及接过侍女呈上来的绸巾擦拭，不等她进去通报，直接
就进了内室。
“长姐！”少年匆匆闯了进去。
之烟换了身常服正打算入睡，听见外面的动静，转身就有人扑过来。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急性子。”之烟无奈地接过来人。
少年比之烟刚好矮了一个头，扑进之烟怀里，毛茸茸的发顶刚好抵在之烟的下巴处。
在之烟怀里蹭了蹭，少年嘟囔道：“长姐回来怎么也不唤人来告诉我一声？还是玄五回了暗部我才知道的。”
“这么晚了不想扰你眠睡。好了，见着人也该回去休息吧，长姐也要睡了。”
少年抱着之烟不愿撒手，“一年多没见长姐，怎的一见面长姐就赶我走呢。”
之烟抬手点点他的额头，“你这张嘴啊...”
闹腾了一会儿，也没想现在的时辰，多年来照顾弟弟的习惯让之烟问了句，“这么晚了，可曾用膳？”
说完才想起这时候已经是子时了，却没料百丽曦还真没用膳。
瞪了他一眼，之烟朝外面唤了一声，在外面应声的是之烟的贴身宫女杏雨。
太晚吃过于油腻的东西不好克化，之烟嘱咐杏雨去小厨房，把她之前冰着的荷叶粥端过来，顺便让厨娘做些小菜。
“还是长姐对我最好了。”
“少贫嘴，吃了就快些回去歇息。”
杏雨备了两幅碗筷，不过之烟不饿，就只拿筷子挑些百丽曦喜欢的菜到他碗里。
喝了三碗粥，装荷叶粥的小盆已经见底，用完膳百丽曦真的该回去了。
不舍地起身再抱了抱之烟，少年撒娇地黏着之烟，“长姐明日可要早些来看我。”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他才高高兴兴地领着小安子离开。
出了长乐宫，走在碎石路的岔口上，百丽曦突然停了下来。
“皇上，您吩咐。”
以为小皇帝要他去做什么，小安子低身小心翼翼地出声询问道。
“去御花园转转吧。”
身为总管太监，小安子在听清话的第一刻就执行命令调转了方向，向御花园走去。
走了几步才想起，这大半夜的，又是下雨天，皇上总不会诗兴大发，去御花园赏花赏月吧。
皇上这要是染了风寒，武安长公主非扒了它的皮不可。
看小安子满脸纠结的样子，百丽曦心情不错就说道：“在长公主那儿用了些荷叶粥。”
潜台词，朕吃撑了。
想起皇上戌时才用的晚膳，小安子不禁在肚子里暗暗非议道，您这是吃了多少，才需要散步来消食。
......
虽说帝王家最是无情，但从昨天的相处可以看得出，百里之烟和小皇帝的感情不错，甚至可以说是极好的，正好他又是这个世界的命运之子，天命所归。
抱紧这个比柱子还粗的金大腿，只要阻止他不被反派干掉，其他一切都不是问题。
翌日，之烟很早起来就去了小厨房，琢磨着做点什么带过去慰（讨）问（好）一下小皇帝。
大清早的，做肉食类煎饺什么的太油腻，糕点一类的又太干了，不易吞咽。
想起母后在世时最喜欢给他们做的糖蒸酥酪，之烟不禁眼前一亮。
百里之烟和百丽曦的母后王芈出身江南大家，又恰是外祖最小的女儿，极受家人爱惜。
琴棋书画还有管家看账本这些名媛贵女要学的东西，都还学的不错，就女红和烹餁，不提也罢。
母后虽不擅烹餁，但有几道点心做得极好，其中糖蒸酥酪尤甚。
每每夏天，母后经常去御膳房给她、父皇还有阿曦做这道糖蒸酥酪，见的多了，之烟很早就学会了。
厨娘备好了三盅牛初乳和一碗米酒，以及冰糖之类需要的食材。
之烟先用温水净手后，就开始做糖蒸酥酪。
把牛初乳倒进砂锅，煮热的乳白色液体飘出一股暖暖好闻的奶味儿。
此时把冰糖倒进去，之烟用木勺子搅着牛乳等着它慢慢融化，待冰糖融化后，把牛乳倒在提前准备好的瓷盆中晾着。
等大约一炷香的时间，牛乳表面会起一层薄薄的奶皮，需要用小刀小心翼翼地挑起来去掉。
糖蒸酥酪口感玉滑，若奶皮弄破了碎屑沉下去，含在做出来的酥酪中，这道糖蒸酥酪就完全被毁坏了。
去掉整张奶皮后再把米酒慢慢倒进去，边倒边用银筷搅拌着，随后用木勺去掉面上打出来的泡沫。
最后再把小瓷盆放进蒸笼里蒸上两刻钟，出笼后倒入冰碗放置半个时辰，糖蒸酥酪就做好了。
之烟统共做了三碗，尝了一碗，虽比不上御膳房“鲜新美味属京都，敢与佳人赛雪肤，饮罢相如烦渴解芒生齿颊润于酥。”却也入口香滑，口感细腻，自己吃着挺不错的。
给两碗糖蒸酥酪葡萄干和松子，再放进雕花酸枝木食盒里，杏雨被留在长乐宫，之烟带着另一个贴身宫女梅雪去了御书房。
长乐宫离御书房并不远，之烟弃了轿撵直接走了过去。
御书房当差的都是宫里的老人，没人不认识武安长公主，早在先皇在时，公主出入御书房就无需通报。
刚推开门，之烟还没跨进去就听见摔茶杯的脆响。
让梅雪等在外面，之烟接过食盒进了御书房。
走进后才看见宫人们跪了一片，地上散落着不少奏折，小皇帝撑着额头，脸埋在阴影里看不见他的表情。
之烟走过去，向小安子使了个颜色，示意他带着宫人们出去。
把食盒放在旁边的黑漆描金桌几上，待宫人们躬身退了出去关上门，之烟才上前捡起地上的奏折看了起来。
接连翻了几本，之烟皱了皱眉，奏折全是歌功颂德宰相齐榅的话，且齐齐提到齐榅还是镇国大将军时追随父皇立下的汗马功劳。
这是想干嘛
把地上的奏折一一捡起来放在御案上，之烟在桌几旁坐下，捧起小安子刚刚奉上来的碧螺春慢慢啜着。
御书房内静得空气都凝固了，最后还是之烟打破了沉静，“发这么大的火，说说到底怎么了。”
被之烟这么一问，少年像是撑到最大的气球突然破了个洞，气一溜的全泄了，只剩下蔫蔫的一层皮。
“之前内阁有人辞官退下，朕...我原本打算把自己的人安排上去。却没想今日早朝，齐榅那个老贼直接启奏提出把吏部尚书提为内阁阁老。”
“这吏部尚书怕是...”
“长姐猜的没错，吏部尚书张宪正是他的门生！”
百里曦恨恨地扫了一眼桌上的奏折，随即说道:“我当场驳回了他的启奏，没想到，事后竟然一半以上的官员写来奏折，上面全写着齐榅为姜国立下的功绩。”
“看看这些奏折，原来我姜国全靠齐宰相才有今日，好一个权倾朝野的齐榅！”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说罢，百里曦又挥袖把奏折扫下御案。
当年父皇母后骤然离逝，再加上她和阿曦势单力薄，阿曦能坐稳皇位已是不易，无暇顾及其他，才造就了现在的局面。
齐榅是三朝元老，桃李满门，朝廷上有接近半数的官员是他的门生，想要从他手里夺回大权，还需徐徐图之。
“阿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会忍的，忍到总有一天我会亲手宰了他。”
百里曦起身走到之烟的身旁靠在她肩上，轻轻闭上眼遮住里面盛满了的狠色，:“为我们的父皇母后报仇。”
“嗯...”
就这样相拥着站了好一会儿，待百里曦平静下来隐匿去了眼中深色，之烟才想起:“给你做了糖蒸酥酪，你快尝尝怎么样。”
把雕花酸枝木食盒打开，之烟拿出一碗递给百里曦。
接过糖蒸酥酪，百里曦顾不上宫廷礼仪，用白瓷勺挖了一大勺放进嘴里，熟悉的香甜味弥漫在口腔里蔓延开，让百里曦像只满足的猫儿一眼，眯着眼向之烟无声地笑了笑。
“长姐做的糖蒸酥酪还是那么好吃。”
很快一碗糖蒸酥酪就下了肚，百里曦想吃第二碗被之烟拦了下来。
“可别因为贪凉坏了肚子，等会儿我把食盒给小安子，午膳后你才能吃另一碗酥酪。”
百里曦像普通百姓家的小孩有事求着长姐的样子，拉着她的袖子晃了晃，眨着眼嘟起嘴一脸委屈的看着之烟，“长姐长姐...”
可惜卖萌无效，一旦和他的身体康健挂钩，之烟就不会妥协。
看也不看他一眼，之烟端起茶抿了一口，“别撒娇卖痴了，若是喜欢，长姐以后再给你做。”
长姐之命不敢不从，小皇帝垂头丧气回到御案前继续批阅着奏折。
待他批阅完奏折，留下来和小皇帝用过午膳，之烟才离开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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