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放心将她交给你
“娘,这是天琼!”
梅疏影牵着贺兰天琼的手,站在梅老夫人床边,轻声细语地介绍道。
“他是有些重要的事情,实在走不开,所以才会晚孩儿一些出发。”似是怕梅老夫人心有芥蒂,梅疏影又赶忙替贺兰天琼解释道:“但他事情一处理完,就日夜兼程而来了。”
“好,好,好!”梅老夫人连连而道。
她憔悴的脸上,满是笑意,连原本干枯的眼,此时都有了神采,正一眨不眨的,欣慰的看着那两人……紧紧相握在一起的手。
这两年,梅疏影每月都会寄回一封家书,家书里一直言——她同贺兰天琼感情甚笃,一切皆好。
可梅老夫人却总担心,梅疏影是报喜不报忧!
此时此刻,看着他们紧握的手,听着梅疏影字里行间对着贺兰天琼的维护,梅老夫人才真正信了他们——感情甚笃。
她的疏儿,爱憎分明,若是不爱,绝对不会对这贺兰天琼此般维护。
而贺兰天琼……他看疏儿的眼神,同当年疏儿的父亲看她的眼神,一般无二!
“小婿见过岳母大人!”
梅老夫人思绪的功夫,贺兰天琼就已果断跪了下去,且恭恭敬敬的连叩了三个响头。
“快起来,快起来。”梅老夫人赶忙说道。
她眼中,莫名有些发涩。
贺兰天琼是元国实际的掌权者,在元国,只怕是没跪过几人,便是元国那位小皇帝,恐怕他也没怎么跪过?
如今,却恭恭敬敬对她叩头,足可见,他对疏儿有多深情。
爱屋,才会及乌!
“娘!”贺兰天琼再张口,叫出的……已是如此亲昵的称呼。
一直小心瞧着他们二人的梅疏影,突然也觉得眼中……发涩。
她明白,他是真心拿她娘当自己的娘,才会如此熟稔的叫出口。
他十二三岁,就失去了母亲,从此,“娘”这个称呼,他便再没有对谁叫过。
可每每同她言及她娘时,他都会特别顺溜的跟着她称呼——“娘”。
但她以为,他也只是同她说话时,这般称呼罢了!却不曾想,真的见到她娘了,他竟也……也真的……能发自内心的叫一声“娘”。
“小婿迎娶疏影时,未能同疏影一起向您行礼,这是疏影的遗憾,也是小婿的遗憾。”贺兰天琼还在同梅老夫人,温声说着话。
“疏影。”他猛然偏头,对着梅疏影使了个眼色。
“咚!”梅疏影顿悟,立刻跪倒在贺兰天琼身边。
“娘。”贺兰天琼冲着梅老夫人轻轻一笑,道,“我同疏影,现在把这个礼,给您补上。”
与梅疏影对视一眼,他们齐齐弯腰,叩头。
这下,梅老夫人未做阻拦,她只是控制不住的……喜极而泣。
匆匆打袖中掏出帕子,胡乱擦了擦脸。梅老夫人偏头,珍重地从枕头下……取出一个小盒子来。
木头制成的小盒子,大抵是被抚摸过了很多遍,盒面显得极是光滑。
“天琼,来,这个给你!”将盒子递向贺兰天琼,梅老夫人慈祥地说道。
贺兰天琼并未立刻接过,而是疑惑地道:“这是?”
梅老夫人却直接,将盒子塞进了贺兰天琼手里,道:“拿着,打开看看。”
“娘让你打开,你就打开吧!”梅疏影看了又看那盒子,才张口说道。
贺兰天琼这才抬手,缓缓地去开那小盒子。
“啪!”小盒被打开,露出里面……
盒子里,放着的是一把极小极小的……类似装饰物的银剑。
剑身被雕刻的十分精巧,剑柄处还有着一个小圆眼,一根红绳从圆眼里静静穿过。
显然,这个像是装饰品的小剑,以前,该是被拿来……做项链用的。
“这是疏儿的父亲,留下的。”梅老夫人追忆地说道,“他说男子汉大丈夫,就要随时心中持剑,方能护好身后的女人和孩子。所以,他特意找了能工巧匠,做出这么一把类似饰物的剑,时时刻刻挂在脖子里,好提醒他自己的责任。”
不待梅疏影和贺兰天琼开口,梅老夫人就接着道:“自她父亲去后,我就一直把它当作念想,留在身边。如今,我把它传给你了,也把疏儿交给你了,我相信,你能护好她。”
贺兰天琼低头,认认真真看了遍盒子里的小剑,他伸手,捻住红绳上提,最后,将之完完整整握在了手心。
手心里的小银剑,分明冰冰凉凉的,但贺兰天琼却觉得手心发热,发烫。
“娘,你且放心,我会用我的一辈子,来对疏影好!”贺兰天琼抬眼,真诚的看着梅老夫人,郑重的……承诺道。
梅老夫人对他这个回答,分外满意。
但她的目光,却瞧向了梅疏影,轻道:“疏儿,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话,想单独和天琼聊聊。”
“嗯。”梅疏影听话的点头。
娘要同贺兰天琼说些什么,她大抵猜的出。
娘不过是……仍放心不下她……
梅疏影轻轻的退了出去,梅老夫人才再度,凝重地看向贺兰天琼。
“天琼,你是个好孩子,对疏儿更是情深义重。”梅老夫人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为疏影做的那些事,我大抵都知道!你说会对她好,我也深信不已。”
“我已经……时日不多了!最放不下的,就是疏儿,她因为我,因为梅家,吃了太多苦,我却不能补偿她什么?”梅老夫人话语里的自责,掩都掩不住。
“娘,你莫要这般说,疏影都是心甘情愿的,她从未后悔,也不需要任何补偿。”贺兰天琼沉稳地说道。
他太了解梅疏影,在她心里,家国责任,亲人感情,重如泰山!
若事情重来一次,梅疏影该是依然……会选择成为梅闲筠!
梅老夫人艰难一笑,叹道:“正是疏儿性格如此,我才……更加愧疚啊!
“贺兰天琼!”未待贺兰天琼想出该如何劝慰,梅老夫人就突然拔高了声音,叫起他的全名来。
贺兰天琼态度依旧恭敬:“娘有何吩咐?”
“以你待疏儿之心,我本不必再担忧。但有一事,我思来想去,却仍旧放不下心来,还是需得和你说上一说。”梅老夫人一双沉寂的眼,直直盯着贺兰天琼。
这一生,她与侯爷只有这两个女儿。
一个嫁进了皇家,纵然贵为一国之母,却不得不与许多女人,同享一个丈夫。
而且……这个女儿还与丈夫心存芥蒂,不愿原谅丈夫,也不愿原谅她自己。
一个自幼就为了梅家门楣,女扮男装,于战场出生入死二十载,最后还不得不为两国和平,抛却身份,远嫁他乡。
幸而,幸而她所嫁之人,仍是真心爱慕她,倒也算因祸得福!但……她所嫁的人,也到底是……身份特殊,地位尊贵。难保,难保不会被人逼着纳妾。
可……疏儿显然已对这贺兰天琼,掏心置腹,以她的性格,是断断不肯与人分享……所爱之人的!
“娘在担忧什么?不如,直接告知小婿?”眼瞧梅老夫人眉间越皱越深,却迟迟不肯言,贺兰天琼遂温声问道。
“我瞧得出来,疏儿心中有你。”梅老夫人缓缓开口,说出的却是这么一句话。
“小婿心中,也只有疏影一人。”贺兰天琼脱口接道。
梅老夫人听此,不由一笑:“你倒是直白!”
冲着贺兰天琼招招手,示意他再上前一些,梅老夫人才慈睦地问道:“你既言心中只有疏影,那你可能做到,一生唯她一人?”
“当然。”贺兰天琼毫不犹豫地答道。
梅老夫人心里,是信他这话的,但她仍旧沉声追问道:“可你到底是元国的昭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多的是女子想要嫁于你!即便是你父王相劝,朝臣相谏,甚至满元国都逼着你纳妾,你也仍能做到……只疏影一人吗?”
“娘。”贺兰天琼冲着梅老夫人轻笑,“若我不曾娶到疏影,那我至今,大抵仍是孤身一人!纵然世间女子有千千万,可我想要的,从来不过疏影一人。且不说我无心她人,就说疏影性子刚烈,我纳妾之日,便定然是疏影离开我之时,我……又怎敢去赌?”
停顿了一下,他接着道:“至于被逼纳妾,您更是不必担忧。此番,我之所以未同疏影一道前行,就是因为朝中权力交接还剩个尾声,我需得交接完,才能走。”
“权力交接?”梅老夫人惊讶道。
“是。”贺兰天琼点头,云淡风轻地道,“我已还权于父王,往后,我只是贺兰天琼,是疏影的丈夫。”
“你……”梅老夫人震惊不已。
元国摄政者的身份,他就这样,就这样轻而易举,放弃了?
似是晓得梅老夫人心中的疑惑,贺兰天琼遂解释道:“疏影虽不言,可我晓得,王府高门的生活,她厌倦的很。身处其中,她从不曾真正快乐,可我,却只想疏影能过的无忧无虑。至于其他的,都不过是身外之物,不足留恋。做个闲人,挺好的!无论疏影想去哪里,我都能陪她一道了。”
贺兰天琼眼中满是宠溺的光,瞧得梅老夫人险些……又落下泪来。
这世上,有几人能放弃滔天的权力,只为了所爱之人,能过的快乐?
梅老夫人伸手,拉过贺兰天琼的右手,轻轻拍了拍,道:“疏儿交给你,我可以放心了!”
与此同时,门外……
“闲筠。”
这久违的称呼,无比熟悉的声音,令梅疏影踱步的动作,不由一顿。
她缓慢回头,入眼的正是……许久不见的……应飞鸿。
故人相见,心境却早已不同。
“见过陛下。”梅疏影福身,平静而道。
“闲筠,你,你这两年,过的,过的好吗?”应飞鸿僵在原地,并不敢向前,连声音都带了颤音。
“小女很好,不劳陛下挂心!”梅疏影不卑不亢,平静回道。
应飞鸿眼底的凄色,似乎更重了几分。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然而,梅疏影却沉静的开了口:“另外,陛下,梅闲筠两年前就已离世,世上早无此人,您,还是莫要认错的好!”
世上早无此人,世上早无此人……
脑子里不断重复这几个字,应飞鸿不由凄然的,笑了起来。
是了!世上再无梅闲筠,而梅疏影……不再爱他应飞鸿!
当初她要他记下的话,他未敢有一日忘却。
就如同,心头上住着一只食心虫,它昼夜不停地嘶鸣着,噬咬着,不肯有一刻……放过他!
可纵然如此,一听说靖西侯府上来了个掩面的美丽女子,他就依然,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巴巴的……巴巴的跑了来。
来,是为了做些什么呢?
他其实,也不是很清楚!
也许,也许只是……只是想瞧瞧,她过的……过的到底好不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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