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七章:后会无期
梅疏影不由楞了一下,但她仍是淡淡的,清冷的张了口,道:“陛下,都过去了,您应该放下了!”
“你以为,我不想放下?”应飞鸿凄然反问。
问完,他又自答道:“我无数次尝试放下你,可……你就像刻在了心尖上,纵然心痛如绞,却依然无法被遗忘。”
若是从前,梅疏影听了这话,或许……还会心涩,心软。
可如今,应飞鸿早已彻彻底底从她心头离开,她或许还会有一丝伤感,但却能够坚守住自己的原则了。
“陛下,人生如棋,落子无悔。当初的棋,是您亲手下的,落成的棋局,纵然不如您意,您也只能接受。”她声音淡淡,无比平静的说着。
听在应飞鸿耳朵里,却是……残忍无比。
“落子无悔?”他凄笑着重复这几个字。
梅疏影点头:“是,落子无悔!娶了瑶瑶的是您,将小女送于天琼做交易的,也是您,所有的棋,皆是您亲手所下。”
“我那是……”应飞鸿下意识想要反驳,可又无从反驳。
良久后,他才颇为艰难的再张口:“疏影,你要相信,我当初……并不想拿你……拿你做交易。”
他昼夜奔驰,赶赴绵城,为的是救她性命,而不是将她拱手让人!
可那种情形下,他唯有将她拱手相让,才能救她性命。
“我知道!”梅疏影脱口回头。
应飞鸿却满眼震惊,直直地看向了她。
哪知,梅疏影只微微一笑,平淡道:“我知道,是我身中毒箭,唯有天琼有解药,所以你才会同意这场交易。”
“你,都知道了?”应飞鸿不敢相信般的问道。
“嗯,我到元国没多久,天琼就告诉了我事实。”梅疏影如实回道。
应飞鸿的身子,不由的颤抖起来:“你……你……即便你知道了所有的真相,还依然,依然爱上了贺兰天琼?”
“是。”梅疏影应道。
她是在明知事实的情况下,还依然爱上了贺兰天琼。可至于为何爱上贺兰天琼,却并不需要向应飞鸿解释。
“疏影……”应飞鸿笑得无比难看,“你能原谅贺兰天琼,为何,就不能原谅我?”
“唉!”梅疏影沉沉叹了口气。
应飞鸿他,到底还是没能明白她的意思啊!
“陛下,我说过,我不恨您,所以也谈不上原谅。”她无奈的言道。
分明是平淡无奇的话,可于应飞鸿而言,却是残忍的不行。
有爱才生恨,无恨……是因为她对他,早已无爱了吗?
浑身冰冷,应飞鸿连舌头都有些发硬:“谈不上原谅?可疏影,事情明明是贺兰天琼挑起的,是他逼得我,不得不将你送给了他,你为何却……”
“非但不恨他,反而却爱上了他吗?”梅疏影脱口接道。
偏头,朝着远处贺兰天琼所站的地方望了一眼,梅疏影神情柔和,道:“陛下,倾尽全力爱一个人,太累!我体会过那种累,所以不愿天琼再如曾经的我一般,一直累下去。”
应飞鸿默然。
倾尽全力爱一个人,太累!
疏影以前,的确是倾尽全力爱过他的!
是他,是他自己,亲手把这个会倾尽全力爱自己的女子……弄丢了!
“若是,若是他有朝一日,似我一般,不得不……为了朝局,迎娶别的女子,你……可还会继续爱他?”怀抱着最后一丝希冀,应飞鸿小心问道。
“不会!”梅疏影斩钉截铁的回道。
听到这个答案,应飞鸿总算是……稍稍平衡了那么一点。
至少,疏影在这件事上,对他们二人的态度,没有分别。
可哪知……
“他不会那般做。”梅疏影满脸温柔的补充道。
应飞鸿还没从地狱里浮上来的心,再次重重跌了下去,可他仍是不死心:“你就那般断定?他难道不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我断定,他不会!权势地位,在他眼里,不及我丝毫,若非要他在权势与我之间选择,他只会选我。”梅疏影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里俱是幸福。
应飞鸿所有的不甘,都在梅疏影这幸福的神色里,悄然化去。
良久,他才叹道:“看得出来,他定然待你极好,极好……”
真心待人,才能换来真心!他弄丢的人,贺兰天琼已牢牢握住了!
“是啊!”梅疏影毫不犹豫地应道。
“疏影……”应飞鸿幽幽唤道,然而唤完,他却又久久的……不说话了。
梅疏影耐心的瞧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祝你……同贺兰天琼,永远……这般幸福!”这一次,他是无比真诚,发自内心的祝愿。
她过的很幸福,他终于可以……放心了!
哪怕……这幸福,与他毫无关系!
听出应飞鸿语气里的真诚,梅疏影遂颔首道:“多谢!”
“陛下。”她抬头,静静瞧着他,“我过的很幸福,您也应该有自己的幸福。后宫里,有那么多美人,您不妨选一个中意的,多多上些心。”
应飞鸿轻笑,道:“我答应过你的,会照顾好疏瑶!”
他已负了她,却不敢再违背对她的承诺。
这两年里,无论梅疏瑶对他何等冷淡,他都依然最宠她!
哪怕那宠到不了梅疏瑶心里,但至少……满后宫,满朝,无人敢不敬梅疏瑶。
“我从前不懂,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才会要那不合理的承诺。如今,我也想明白了,顺其自然就好。”梅疏影却叹道。
瑶瑶显然不愿同陛下再相互欺骗下去,她又何必……强求呢?
“纵然疏瑶心中仍有芥蒂,我答应过的事,也会做到。”应飞鸿却像是知道梅疏影的心思一般,沉声说道。
他与她,已再无牵连!唯有践行着他对她的承诺,他才能感觉到……她曾与他,那般亲近过!
梅疏影叹气,瑶瑶与应飞鸿,真是一个比一个倔!
“陛下,瑶瑶所求,从来不过一份真心。您若有心践诺,就请以真心相予,日久天长,心非铁石,芥蒂总会解开。”
终究一个是自己疼进骨子里的妹妹,一个是自己曾真心爱过的男子,若有可能,她还是希望,他们能幸福和乐!
“嗯!”应飞鸿郑重点头。
“那……”梅疏影瞧了瞧远处的队伍,方道,“时候也不早了,我该赶路了。陛下,您多多保重!”
应飞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为首处,贺兰天琼站的端直,正温柔看着这里。
“你也是!照顾好自己!”他艰难张口,“疏影,后会……无期!”
梅疏影颔首:“后会无期!”
可他们都知道,于别人而言,或许是不知道下次相会是何期;可于他们而言,却真是……再无相会之期!
此别,即是永别!
马车上,梅疏影回忆完城门前与应飞鸿话别的点点滴滴,遂不由……含情脉脉地看向贺兰天琼。
这个人,为她故,可舍弃世间一切,她又岂敢,与他不幸福?
“大小姐,赵世子在前面长亭里侯着。”梅楠的声音,突然从马车外传来。
梅疏影本意是要府里的老人都留在府内的,这样至少梅疏瑶回去时,府内不至于空旷。
可梅疏瑶却执意让这些老人都跟着回西北,说是这些老人,也定然思念西北故土,府中既已无主人,那就让他们都回归故土吧!
是以,除却留下些年轻的看守府邸,余下老人,都跟着梅疏影走了。
“知道了。楠叔,那你就让队伍靠边停吧!我去见见他。”梅疏影淡声回道。
楠叔早便猜到了她的身份,只是不说透。如今,赵熙会侯着此处,怕是也猜到了她的身份。
“阿昭,我去见见他。”梅疏影一边取出面纱遮上,一边同贺兰天琼说道。
贺兰天琼点头:“去吧!”
赵熙是疏影挚友,疏影既尚活于世,那就自当前去相见。
长亭里,赵熙负手而立,看着那一步步走向自己的白衣女子。
她以纱遮面,他却知,面纱下,定是故人面容。
为友十几载,他却从不知……她的真容。
但真容为何,又有何重要?
他赵熙只知,他交的,是她这个朋友!
她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此回西北,路途遥远,故人……当无再见之期。我备了上好的女儿红,特来送别。”
亭内石桌上,赵熙早已备好了女儿红与酒杯,此时,他自斟两杯,递向来人。
梅疏影豪爽接过,索性扯下面纱,一饮而尽。
饶是赵熙心里已知真相,可真瞧见这张如玉的脸,还是不由愣了愣。
梅疏影轻笑了笑,道:“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太伤感!赵兄,你我之间不言此,唯言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好!”不知怎的,赵熙眼里涩的很。
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他方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放下酒杯,赵熙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略带陌生的脸,温声劝慰道:“伯母之事,你节哀!”
“嗯,娘走的安详,我心里虽伤,倒不至于太痛。”梅疏影轻轻言过。
“你同那位,过的不错?”赵熙的眼,不由看向了低下当首的马车。
他知道,马车里,定然坐着那个身份特殊的人。
三日守灵,那人始终陪闲筠端端跪着,足见,他对闲筠的深情!
梅疏影点头:“此心甚安!”
赵熙一笑:“听你这般说,我便放心了。”
他猜到她的身份后,难免替她与陛下遗憾!
若是,当年她不曾女扮男装,那以她的身份才情,与陛下定然能成为人人艳羡的一对。
不过,她如今过的很好,倒也没有必要去遗憾了!
“昔年,故人曾托我看顾京中的母亲与妹妹。如今伯母已去,但妹妹那里,我会继续上心。”
知晓如今这京里,闲筠放不下的,怕只有梅疏瑶,赵熙遂朗声说着。
“多谢!”梅疏影抱拳,郑重作揖。
赵熙淡笑:“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赵兄,你年岁也不小了,若遇到合适的人,就……早日成个家吧!”梅疏影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呃!”赵熙惊了一下。
继而,他眯了眯眼,戏笑道:“我成家,你送礼吗?”
“当然,不论我在哪里,都必然送上厚礼!”梅疏影毫不犹豫回道。
“那行,你就等信吧!”赵大世子傲娇而道。
看了看他,梅疏影极郑重的回道:“好啊!我等着。”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送伯母归葬后,就回元国吗?”赵熙忽而正经地问道。
梅疏影摇了摇头,淡淡道:“不回了!”
她一双眼,温柔地看向底下的马车处:“他已放弃摄政之权,往后,我们应该会四处游历吧!”
“他……”赵熙震惊不已。
梅疏影却唇角噙笑:“大抵爱情最好的模样,就是如此吧!世间一切,都不及心头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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