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4 幼时回想
早餐时告诉若雅昨天去了山阴路,她居然懊恼我没和她一道去,因为她非常想去看看我小时候的生活环境。
我的确是有许许多多小时候的回忆,那时的山阴路人好多,自行车好多,树好多,还有,好安静好安静。
幼时,看什么都同现在完全两样。昨日看,弄堂是那么狭窄,幼时我们在弄堂里玩“狐狸先生几点钟”、玩捉迷藏,却觉得弄堂很长很宽敞。
那时家里条件还算不错,每天下午三点左右,保姆郭妈把我从幼稚园领回来,洗好脸洗好手我就自由了。家里的玩具都玩腻了,而在弄堂里同几个年龄相仿的小朋友在一起是永远玩不够的。
大约是在看惯了,我的小裙子并不会引起大家的讥讽,该玩的照样玩,该疯的照样疯,本来女孩男孩就一起玩,谁都不在乎对方的打扮。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郭妈会用很浓重的苏北话在家门口大声叫我,我一听见总是很乖地立刻跑回家,一般只有我俩,爸爸妈妈根本不知道何时回来。大手大脚大身材的郭妈从小带我了,她会纳鞋底、结绒线,烧得一手好饭菜,还会修理我家那几只老是会坏的藤椅。我最喜欢她将我高高地放在自己的肩膀上,一路走着我可以看到好远好远。
妈妈很信任郭妈,什么东西都交给她保管,吃的用的穿的,郭妈就像家里的大管家。我要买零食,妈妈不肯的话我就去缠着郭妈,不一会她就会悄悄地同意了。
晚上睡觉,洗好脚后郭妈抱着我到妈妈房间去道晚安,然后又抱着我上楼。我的房间在三楼,十个平方大小但布置得很干净很温馨,当然很有不少玩具。郭妈不会讲故事,但是她会陪着等我入睡后才离去,我睡不着时,她会轻轻地拍着我,一直轻轻地拍着,嘴里哼着我听不懂但的确能使我入眠的歌谣。
郭妈何时离开我们家的已经记不清了,据说是她的儿子回来了。她临走前将厨房内的锅碗瓢盆擦洗的干干净净,反正我哭了,郭妈紧紧搂着我也哭了。
一起玩的小朋友中有一个叫阿华的,个子小,人聪明,我的跳棋永远下不过他,但他喜欢看我跳橡皮筋。我把橡皮筋一头扎在门框上,一头叫阿华拿着,可是叫他来试试看就不肯了,他说那是女孩子玩的东西。
阿华曾经给过我许多玻璃球,我们叫做“弹子”,五颜六色的很好看。这些弹子都是他赢来的,我把它们洗干净放进一个大瓶子里,可惜后来搬家时弄丢了。
阿华看见我穿裙子有些羡慕,常常会一边看着我一边绞着手指头,我问他想不想穿,他点点头,真的给他穿他就逃走了,说不想被他妈妈骂。我知道他妈妈骂起人来是很凶的,我听见了就害怕,每次总会躲得远远的。
还有一个叫阿囡头的女孩,胖胖的很可爱,但玩的时候她就变得很霸道,我力气没她大,经常被她推倒在地。我也不敢惹她,所以就避开她玩,而她看见了就会贴身缠上来,非得让她先玩不可。
我也有办法治她,那就是同她下棋,不论什么棋子,她输了就会号啕大哭,哭得喘不过气来,我觉得很解恨。
还有毛儿,是我们这个级别孩子群里的“大王”,当时谁当大王是通过摔跤决定的,毛儿力气大就有胜算,瘦弱的男孩当场就退缩了,不甘心的几个轮番被摔倒在地,毛儿大王由此产生。我与他关系甚好,主要是我妈妈同他妈妈关系好,如果毛儿敢欺负我,我一告状,等待他的将是“竹笋烤肉”。
小时候我唯一挨打的一次是:妈妈的同事带了一个小女孩来我家玩,午饭后睡午觉了,我老想着她穿的那双红皮鞋没睡着,便偷偷爬下床拿来穿,不料女孩突然醒来了,我连忙钻到床底下躲起来;她妈妈找不到鞋子觉得奇怪,我妈妈马上明白了,一把将我拖出来照着屁屁上就是一巴掌,我立时大哭不已。事后妈妈说:“别人的东西决不能拿,包括你喜欢的东西。”第二天,妈妈就带我去买了一双红皮鞋。
后来长大了,我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女孩,他们渐渐觉得我不是,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慢慢地就疏远了,直到父亲去世后我家搬走,以后再也没联系过。
时过境迁,不知道幼年的弄堂小友如今怎么了,昨天在山阴路上好像看见过一个,他叫甲子,毛儿的弟弟,我已不敢相认。从我来讲自己已然是个成熟女人打扮,而他如今的变化太大了,面色发黄似大病初愈,牙齿都暴出来许多,手背上青筋毕露,令我不光光是惊讶,还有可怕。
我有过请所有幼时朋友聚一聚的想法,若雅却劝我放弃,她说:“我勿清爽伊拉哪能,但我晓得侬,小辰光交伊拉是两小无猜,长大了各走自家格路,侬已经勿再是老早格侬了,伊拉还并勿熟悉侬格现在,陌生感是老结棍咯,勒么生碰到肯定会引起无数猜想,说勿定埃会搞得大家勿开心,何必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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