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海洋社会·敌友难辨
我在两年后的祭坛房间。
这里没有人,应该还是黑夜,大家都在聚落里睡觉。我现在突然有些好奇诺亚授予玉女什么任务,以及白露都对玉女说了什么。
我感到口干舌燥。
楚鲁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只是我厌恶受别人掌控的感觉,那就像你本是宝马,却硬生生被人拉着走似的,一边被人拉着,那拉着你的人一边告诉你,不要怕,跟我走,不跟我走你就不是宝马了。
身侧的工作台摆着一个形状奇怪的酒盏,像古老的唐人才会用的那种。
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酒盏,一饮而下。
温热的水流顺着喉管流下去,我下意识看了看周围,只见酒盏原来的位置前的电脑屏幕上,一个基于坐标系的零点山数学模型正在微微旋转。
我暗叫不好,这肯定不是正常的水。
下一秒,我完全失去意识。
我好似在梦中,眼前蒙了纱帐,模模糊糊看不清楚。
潜意识告诉我,这不是梦,这一切似曾相识!
如果这不是梦,那就是记忆——我的记忆!
世界貌似变高了些,那便是我儿时的记忆了。难道喝下那杯水就能看到过去的记忆?不,这样做毫无意义。我清晰地记得自己的每一段记忆,用不着什么破药水帮我再重温一遍,只有一个解释,这是一段丢失的记忆,并且是在零点山上丢失的记忆。
我只上过两次零点山,一次是七岁时调皮捣蛋爬了上去,其实什么都没有看到。另外一次是楚鲁带我去“妇产科”参观。我可以确信当时我没有丢失记忆。
那么这是什么时候?
我被缚住了手脚,动弹不得。儿时的我不安分地扭动着,视线偏转,我看见十岁的青梅和白露就在旁边的角落里,她们都陷入昏迷了。我瞬间回忆这是什么时候了。在我和青梅,白露胆大妄为穿到季雨林社会后,元老院派飞机将我们带走,带到了零点山上。
我依旧记得在草原社会的房间里醒来时所感到的茫然无助,果不其然,元老院消除了我在零点山上的记忆。
几个穿白大褂,带着白色口罩的人走了进来,头上还带了医护人员的白帽子,在防护服的遮挡下,我几乎看不见他们的脸。他们推着一个人进来了,那个人也被绑着,在手术床上不停地挣扎,企图拜托束缚。他并没有无理地叫骂,我看不见他的脸,但从衣物推断,他也是个唐人。
为首的白大褂摆摆手,白露就被带走了。
以我现在所了解的情况来看,带走白露的应该是诺亚的人。之后白露没有回到草原社会,而是在零点山上,她那时就已经被诺亚保护起来了。
其中一个魁梧的白大褂向我走来,凶狠地扭着我的脸让我看向手术台,我无力挣脱,暂时就范。
另外一人拿起一支针管,针管里的液体被推出一些,然后他将针管冲向躺在手术台上的人。
我听见自己在大叫:“不!”
消毒水的气味冲撞着鼻孔里的每一个细胞,我霎时间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这个人要被注射死亡。
然而残忍的主导者可不会听我的话,装满不明液体的针管被缓缓推向那个唐人。起初,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接着,唐人开始发出难以忍耐的呻吟声,似乎掩盖了巨大的痛苦。他开始嘶吼,喊叫,抽搐,口吐白沫,双眼无神,瘫软在那儿直至不再动弹。
脸颊上一片湿润,分辨不出是十岁的我留下的眼泪,还是如今的我的泪水。但不管是什么时候的,这一幕,总会让我痛苦地肝肠俱碎。
我亲眼目睹了一个居民被注射死亡……
眼前一幕残忍的不真实,然而它的的确确发生了。我甚至在羡慕青梅处于的昏迷状态,她有幸没有看到这悲惨的一幕。
更加悲惨的还在后面,我也明白了为什么他们让青梅昏迷着,而让我清醒着。
为首的白大褂一步步向我走近,我已经没有力气向后躲避。他摘下面罩,让我看清他的脸——是元老,就是把波塞冬送回雨林社会的元老。他狞笑着,一字一顿地说:“金童8度,他,是你的父亲。”他指指已经凝固在手术台上一动不动的人。
我瞬间如遭雷劈。
我,我还记得,练武功的伯伯自豪地告诉我,说我的父母都是最勇敢的人,他们直到今天还在不断前进着。
可事实是,我的父亲在我十岁的时候就被注射死亡了……
他犯了什么错?
我不愿去想。
这一场戏突如其来地开始,猝不及防走向高潮,又草草地开启尾声。
元老如机器一般不带丝毫情感地念出判决书:“这,就是你背叛M世界的规则的惩罚!”
他抓起我又抓起青梅,好像要将我们送回草原社会。
记忆到这里就结束了。我惊惧不定地缓过神,眼前又是黑漆漆的祭坛房间,什么都没有变,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不对!元老院不会做这样的蠢事,他们把我带上零点山就是为了让我亲眼目睹我父亲被注射死亡,然后让这段记忆不断地折磨我,同时警告我,不要再做出违反规则的行为。他们没有理由再消去我的这段记忆!所以,消除这段记忆的不是元老院,是隐藏在零点山上的诺亚。
我该感谢他们,让我不背负着罪孽与愧疚走向前方?还是怨恨他们?没有阻止我父亲的死亡,就像没有阻止元老院不在我的选项里放上不选择配偶这一项一样。
然而一切早已成为过去,我现在已经丧失了说不的权利。
我已经,三十二岁了……
真是讽刺。
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青梅婶子。
费尽力气爬上陡崖,脚下软绵绵一片,我连奔跑的勇气的都被那一幕给消耗殆尽,我怀疑自己根本走不出这片树林……
远处闪现出一点荧黄的灯光,那处光一点点靠近,并且一点点放大。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白露给我的地球书上读到的话),青梅婶子提着煤油灯来找我了,她好像早就预料到我会在三十二岁的时候停止快进。哼,就算她知道我在三十二岁的时候按下暂停,也不会知道我到来的一瞬间就看到了怎样惨不忍睹的过往。
婶子就像那片柔和的灯光,温柔缱眷地向我走来,她略显凄凉地笑笑,我粗鲁地打碎她的温柔:“我父亲在我十岁的时候就被注射死亡了,你知道吗?”
她一言不发,默认了。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告诉我为什么?”
“你的父亲其实是上一个我们倾尽全力打算送出的程序,可是,计划出了纰漏,不但他的程序被完全删除了,你也受到了胁迫,所以我们选择消除你的记忆。”
“计划出了纰漏?我要怎么相信你们能保证我将来不会有危险?”
“但凡做事肯定会遇到风险,金童,如果你怕了,就作为一位普通的居民,停止前进吧。”她有些失望地看着我。
“我不会的。”我至今终于明白,这就是一场残酷的游戏,反正,再没有什么比发现自己是一段程序更坏了不是吗?
“我要出去,我要去那个自由的世界,不受元老院掌控,也不让你们控制!我还要,帮助更多的程序脱离这个游戏,就像你们做的一样!”
“你说出了诺亚的信仰。”婶子高兴地打量着我,“诺亚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让更多程序,不,应该说是更多人自由。你父亲没有做到的,将由你来做。”
我开心地咧开嘴巴,感到一股荡气回肠的气血回荡在胸膛。
“另外,我们已经改进了程序,你现在可以大幅度快进,大量的记忆会存档,放到你的梦中来读取,但是快进的范围还是不能超过十年。”
“我知道了。”这一次,我毫不犹豫地奔向祭坛。未来要怎么过?我已再清楚不过了。
我直接去往海洋社会。
不得不说元老院的设置很有心机。从雨林社会进行第一次选择起,如果选择草原社会,以后再前进只能沿着西岸的十度社会选择,依次是草原社会,沙漠社会,常绿硬叶林社会,海洋社会。如果选择东岸的十度社会,那么就很无聊了,季雨林社会,常绿阔叶林社会,季风社会,它们分别对应的是热带季风气候,亚热带季风气候,温带季风气候,不知道再向前会不会是亚寒带季风气候,哈哈哈!
这样的设置缩小了居民们选择的范围,同时也减少了居民的好奇心,以便容易地控制居民的活动。
当图书管理员期间,白露给了我很多指导,她大体讲述了理想世界——也就是楚鲁说的地球——的一些常识,包括五带的划分,和完整的经纬度体系等,我真是越来越向往那个世界了。
我出现在一片沙滩上。不远处就是海,四周的温度比起常绿硬叶林社会要低一些,海风有些猛烈,吹得我东倒西歪。
不远处站了个人,面朝大海,正好逆着光线,我看不清他的面孔。我猜他是等我的。
我以为那是海洋社会接应我的人,立马屁颠屁颠跑过去。那人转过头来,却让我大惊失色。
“玄武!!”
“嗨,金童,好久不见。”我在雨林社会坚定不移选择留下的保守派伙伴玄武在海洋社会就这样出现在我的面前。
细算起来我们有三十年没见了,他长得高大魁梧,好笑的是却顶了一张娃娃脸,所以我才这么容易就认出他来。
念及此我不禁感叹诺亚的神通广大,竟然连玄武这种在第一次选择时就已经放弃的人都拉拢了过来参加“越狱”行动。
凡事要谨慎,我觉得有必要先对对暗号:“诺亚?”
“你们的组织?你误会了金童,我是元老院派来的,派来监视你。我会不断找你茬子的,直到把你送到零点山上接受注射死亡为止,就像你可怜的老爸一样,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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