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狐狸之陨
霎时野利娥敏觉得自己握着迎风斩的手腕被他一只手精准有力地攫在温热的掌心里，她诧异的看着他，却发现玉面狐的面容距离自己是如此之近，近到可以清晰的看到其瞳孔里面那一抹异样的笑容。
“不要——”在一声压抑的喊声中，他已奋力把野利娥敏抱紧在自己的怀里。
时间忽然停止须臾，这一场关于玉面狐的记忆永远留在这一刻。
“现在带我回西夏去吧，我想去看看你亲手为我种的樱花。”他在野利娥敏的耳畔终于可以倾诉出自己的心愿。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野利娥敏脑中一片空白，思想停顿，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我这只老狐狸，爱上了你这个狡猾的小狐狸啊。我不想看着我心爱的小女孩变成一个失去心智的杀人魔——放过自己吧，敏敏。”
他的面唇发白，两额间青筋凸绽而起，握住野利娥敏腕间的那只手逐渐变得冰凉，带着轻微的颤抖。
“你说你爱我？原来你就是这样爱一个人的吗？”野利娥敏无法抑制的大笑起来，眼泪沿着她的脸颊静静地划出两道水痕，最后无声地滴落在玉面狐的肩头上。
终于玉面狐慢慢滑落在野利娥敏的怀中，胸口像绽开了一朵血色之花，触目惊心。他贪婪地望着她，指腹留恋而温柔地抚过其皙白的面容。唇畔终于露出一个十分满足的笑容，声音轻似耳语对着她说道。
“这个天下真得很美，不要把自己禁锢起来。去外面走走，你会发现玄月城的夜景真得很美很美，还有后漓的烟云山每当日出之时简直比梵音还要——还要——咳咳咳——”
血液倒流进他的肺叶，每一口呼吸此刻都显得如此珍贵。
“世尊，为何你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还能如此的天真？即便你死了，我也是要杀了月茂的。西夏皇族这么多人不可能白死。”野利娥敏把他搂紧在怀里，似有骨鲠在喉，却终究不愿欺骗他。
“呵呵，是吗？该做的我都做了。月茂即便死了，也换不了你父皇，姐姐的重生——敏敏啊——停手吧不要再让生灵涂炭了。”
这最后一刻，他知道自己依旧还是无法阻止这一场无可避免的战争浩劫。玉姜夔早就警告过他，天命不可违。更加好言相劝过自己，离开这个天下俗尘回到梵音去，否则必定命丧黄泉。今日落到这般地步他也并无多少遗憾，自己六根不净，离开梵音这么多年早就回不去了。
他的眼眸无意扫过匡翌忡怔悲鸣的脸时，顿然觉得内心很愧疚，自己为老不尊贪恋红尘的模样让他必定很失望吧。不知是否出于私情，还是始终心里有些疑惑未解而心有不甘。他从衣襟中掏出一只草编的蚱蜢放入野利娥敏的手中。
“敏敏，将来这物的主人会给你带来幸福——”他费力的蠕动嘴唇，终究还是忍不住想告诉她那日救她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匡翌。但似乎有些太晚，他所有的想要对她说得话语，都随着意识完全的消失被吞没在喉口中渐渐熄灭。
现场所有的人都震惊到无以复加，愕然看着这一幕，不敢置信这突如其来的巨变。
野利娥敏怀里的玉面狐渐渐的冷去，俊面如冰已经没有了气息。她闭着眼睛慢慢地从鼻中发出令人悚然的笑声。片刻之后笑意转成寒霜凝固在唇边。
“月哀帝，你我两国腊八节，在凉州双峰驼一战。”她用平静的语气从冰冷的唇中一字一句的迸出下战书犹如打开地狱之门。微挑的长眸里面浸透出妖狂之气，令人心惊动魄。她手里抱着玉面狐的尸体预想离开却被士兵团团围住。
月晟一时还反应未及防野利娥敏所为，面色吃惊之下身躯僵在那里，变得有些手足无措。他优柔寡断的性格若是平日也就算了，但此时西夏女王非但狂妄的在他月支公然诱杀了水师大将，连他们奉若神灵的钦国侯也为了平息两国之战而牺牲了自我。
怒意在所有人的胸膛里面熊熊燃烧。
军事强盛的月支，铁马兵戈的泱泱大国，怎会容忍一个小小的西夏如此挑衅？不仅如此，对方还是一介女流之辈。但他们左盼右顾竟就是不见月晟血性勇冠的一声长令接受野利娥敏的应战。眼看着野利娥敏便要吹哨召唤白泽灵兽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要离开……
“女王，钦国侯是我月支皇族之人，请留下他的圣体。”月支三公之一的太尉大人此刻站了出来拦在野利娥敏的跟前。
“阻我者死。”她鹰视狼顾的目光扫过众人，气场凌厉强盛到让人心生畏惧。即便她是女儿身，但威仪的气场都让下面站着的月支列臣们噤若寒蝉。这是一个亲上战场弑敌无数之人，这隐匿未发的周身杀气，那不容小觑的帝威都是从一场场残忍的战争中积盛下来。
空气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在那一刻仿佛凝固。现场静得除了风声，众人大气都不敢喘息。毕竟野利娥敏不是一个普通人，是西夏握着无上皇权的统治者。士兵们均面色凝重拉弓搭箭严阵以待……
此时萧珩踱步从人群中毅然走出，声音陡然拔高朝向野利娥敏。
“把钦国侯的圣体留下来。他毕竟是月支的皇族人士，我们要为他进行国葬。请女王不要为难月哀帝。战书——月支萧珩接了。”
他的眼中恢复了一片平静之色。虽刚才有片刻意想不到的骇然，但玉面狐意外自杀身亡对他来说却是一个十分难得的契机。他当着众臣的面竟在没有月晟的同意下就亦然接下了战书。他此刻义无反顾的果敢出手，不拘泥儿女之情让处于特殊氛围下的在场众人产生了意想不到的颂赞。
“很好，很好——”
野利娥敏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神思停顿片刻恢复过来后知道再纠结尸身去留并无太大意义。人死已不能复生，何况这是他的家，玉面狐最终还是要进入姬姓皇族的陵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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