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天生我才
窗外的树叶随风而响,发出沙沙之声在这静默无声之时尤为可怖。曹旭已年过古稀,跪在那里足足有半个时辰,气息不稳中透着无比惊惶之色。
曹旭家里有四子一女。而这曹春离是他年近半百之时方才得生下。老来才得此一女故十分宠爱有加。从小跟着几个武将兄长甩刀弄枪习惯了,到了十六七岁长得人高马大找婆家时才发现周遭竟已无人敢娶。她也倒好,终身大事偏要自己做主,千挑万选竟选了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小矮子还是个结巴。
当初把曹旭气得差点没有吐血。这夏侯稷实属三无产物:无家境,无背景,无外貌。但曹春离像给被下了降头一般,初遇夏侯稷回家后便笑得合不拢嘴。第二次再见夏侯稷已经下了要嫁他的决心。曹旭自然不会同意这门亲事,但曹春离竟以绝食相抗。曹旭无奈但看在钦国侯的面上勉强只能和夏侯稷面对面地相谈一次。
但仅此一次曹旭便放松了原先强硬的态度,他三代簪缨世家,看人的眼光没有十分却也有八分的毒辣。这五短小男人肚子里面装得东西让他叹为观止。
钦国侯亲自做的月老,虽然曹旭还是对其不堪的外表和让人耻笑的结巴毛病不可忍受,但见女儿喜欢,夏侯稷又和钦国侯十分交好,终于还是点头默许了这桩婚事。
“夏侯稷你好大的胆子?”萧珩终于开口。声息一冷十分慑人心魄。
“微臣知罪。”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夏侯稷竟然应声承认自己有罪。不辩不解
吓坏了匍在地上的曹旭。
“欺君是死罪。”萧珩没想到他倒是认罪爽快,这欺君大罪严重的可是要株连三族。那曹旭给这结巴女婿这下吓得可不轻。身子一抖,竟歪倒在地。
夏侯稷立马二话不说,从怀里掏出野利娥敏那次送给自己的玉佩托在手心上,整个人贴在冰冷彻骨的青石地砖上。
“女王——有恩——夏侯稷——不敢——忘恩。但是——夏侯稷——帮助——女王——就是——欺君——夏侯稷——领罪——玉佩——陛下——还给——女王——”
他自创发明两个字的读法倒是听起来顺溜了很多,但这样紧张肃杀的场合下他的语调显得相当滑稽。
萧珩看着这块玉佩想起那时野利娥敏赠送于他。看上去是西夏女王对其无上的恩赐。但夏侯稷却因为这块玉佩再也没能在月支朝中得到过任何重用。到现在为止还只是一个六品翰林官,负责一些掌管制诏、史册、文翰的事务。
玉佩的光泽倏地在萧珩的眼底一闪而过。他心头转念灵光一闪,忽而有些明白当初野利娥敏为何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样的话来。
当下萧珩便问了夏侯稷几个关于治国之道的问题,虽然他依旧结结巴巴地口吃严重,但有问必答看待事物非常一针见血。萧珩面容平静之下,心里却暗中笑了,突然有一种恶意捉弄的念头爬上心来。
“不杀你也行,要么告诉孤王一个将功补过的法子。”
夏侯稷垂下头左右而顾,萧珩知道有些事他不想当着众人面让别人知道野利娥敏的私事。他遣退了众人包括匡翌和璞离在内。堂内此时只剩下他们二人,远边棺柩就横在那边,一阵阵阴风吹过,让人心里瘆得发慌。
夏侯稷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在纸上写下几个字:解铃还须系铃人。
“谁的铃?怎么解?”萧珩不解问道。
“女王自己的心结还需要自己解开。就好比一团麻绳,你越是在后面催她越是乱在里面找不到线头。但慢慢地给她时间这团麻绳总有办法自己走出来。”他继续在纸上言简意赅告诉萧珩此刻女王是没有办法接受萧珩称帝之事。
其实这浅显的道理萧珩未必不懂,但他心里终究是有愧野利娥敏,想着早点接她入宫也省得夜长梦多。更重要的是他希望西夏从附属国开始最后慢慢彻底归入月支的版图。打仗的最高境界不就是以情制人,攻心为上吗。
“女王心里一直有陛下。”夏侯稷最后在纸上写下几个大字呈给萧珩。那人不言却刹时眉眼舒展如沐春风,唇畔隐着的盎然笑意和刚才判若两人。
夏侯稷险中求胜,让自己在萧珩面前第一次露出了不俗的政建和高超的善于揣摩人心之术。他心里明白萧珩若是真得要杀他,就不会当着这么多人面来说。但自己手里捏着这块烫手的玉佩始终不会有出头之日。
借着这个机会,他帮野利娥敏表示自己是个知恩图报之人。呈上玉佩又告诉萧珩自己从此将和西夏毫无瓜葛,表明了自己要为其朝廷效劳的赤胆忠心。从大堂走出来他的官职变成了从五品的殿中侍御史,掌管殿廷仪卫和帝都纠察等事。
但走到哪里一山都难容二虎。皇权龙争尚且如此,那下面的权臣虎斗也是毫不手软。夏侯稷的出现在某人的眼中变成了眼中之刺,脚下荆棘。这一场天下谁与争锋的大戏即将拉开序幕。
水晶珠帘逶迤倾泻下,后面一披头散发的女子抱着膝盖坐在榻沿上,脸上还有两行未干的泪痕,凝视着珊瑚长窗外后庭的一排花树怔怔发呆。此时已在初冬之际,风动花落,后庭便如雪初降,铺地数层甚是清丽好看。
但奢丽宽阔的内室却一片狼藉,和外面的花香景明形成鲜明对比。
一排宫娥匍匐在地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个小小的惊扰便要了自己的性命。此刻殿外外微微一声咳嗽,众人随着来人宽袖一挥,如负释重的站起身来慢慢而快步的离开店内。那声响同时也惊到了望向窗外的出神之人,二人隔着数米的珠帘相互静默凝视。
“又怎么了?东西坏了就坏了,划破了手脚可怎么办?”
那人穿着一袭明黄色的绮罗,走到女子身边,抬起修长的手指刚要触到她的面上。不想那人一把打开他的手,在空寂静谧的殿内响声特别逆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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