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 替死
穆雪舞院中。
“太皇太后就这样轻易放过了辰月？”烈枫举着手中的棋，不经意间问道。
“太皇太后要的不过是皇家体面，如今表面上的功夫已经做完，辰月接下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穆雪舞直到半个时辰前才醒来，她醒来的第一眼望见的就是烈枫的满眼深情。
“这本是她咎由自取。不过我不明白，既然禁军不是她私调的，她为何还要认下？”
“两害相较取其轻，辰月公主当然知道私调禁军是重罪，但杜寅已死，这时将所有的罪名推在他的身上，自己只是受人蛊惑，便可免过一死。这也是太皇太后所希望的结果，辰月深知这一点。如若不然，她那些书信便无法解释。”
“若是辰月一时错选，撇清了私调禁军的罪名，你原本打算如何？”
“若真是这样，辰月今日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烈枫疑惑。
“要杀她的绝不是国法，而是……太皇太后本人。”
“太皇太后？”
“没错，太皇太后执掌大魏政权这二十年来，秉承太祖皇帝遗志，在她的心中皇室尊严绝不可侵犯，若是辰月今天没有承认私调禁军，而是把自己所做的实情都和盘托出，一国公主为了报私仇，竟然想调动了江湖帮派。并且在那信中还三番五次的以功名厚禄相诱着实是有损大魏皇室声明。”
“不止如此吧。”烈枫下了一颗棋子，眸中似是早已洞察：“只是这样，辰月公主未必会被是死路。”
“兄长可是看出了什么？”
“你已早就准备好了两条路供辰月选择，其中那条死路上，你早已为她准备了个不小的惊喜。”
烈枫说的没错，不过穆雪舞准备的不是惊喜，而是一个会令所有人都瞠目的惊吓。
“那江湖帮派是真的存在？”
“兄长所查结果如何？”
“我可是听说，雪舞你今日到处搜罗一些各个州府没有破的重案悬案，可与这件事情有关？”
“兄长消息果真灵通。”穆雪舞面容渐渐收了笑容，眸中满是冰寒：“一个月前，我在路上偶然见到一个卖身葬父的孩子……”
那孩子今年未满十岁，家中父母一辈子本本分分做些小买卖也算的上是富足之家，可就是因为心地善良，收留了一个快饿死街头的人，也就是这个人最后竟然引来的一伙山贼，将他全家尽数屠戮，劫走了所有家财，最后还放火烧了院子。
那个未满十岁的孩子，被父母紧紧的护在了身下，才躲过了一劫。看着满院大火，那孩子小小年纪忘记了恐惧，只想将父母府的尸身带出火海，可谁知，就在他以瘦弱身躯将父亲的尸身抬出时，院子已化成了一片火海，房屋也随之轰然倒塌……
穆雪舞当时就动了恻隐之心，她明白失去所有亲人的痛苦，并且她在那孩子本应天真浪漫的眼神中看到了无名怨毒，这样的怨毒，若是不能化解，那这孩子的前途怕是和那些烧杀抢掠的山贼也并无两样。
可能化解这样怨毒的最好方法就是让这孩子亲眼看见那使得他家破人亡的坏人死的比任何人都惨。
就这样，穆雪舞把这孩子交给了秦石，或许这孩子在几年之后，会成为能与秦石比肩的绝好暗卫。
“姐姐，你会将那些人都杀了吗？”
“你想我怎么做？”
“请姐姐为我找到这些人，我会亲手杀了他们。”
穆雪舞轻笑点头：“本该如此。”
“姐姐可能给我个期限？”
“一月为期怎么样？”
“一言为定。”
烈枫听到这里，却看见了穆雪舞面上一脸的遗憾。她知一月之期就在今天，可她却还不能让那个孩子手刃仇人。
“雪舞是说，那些所谓的江湖帮派，都是你抓到的所有罪大恶极之人？”
“正是，我命秦石在各个州府寻觅无头之案，并私下命人将凶手缉拿，就是要将那些凶徒聚集起来。”
“聚集起来做什么？”
“原本还未想来能做什么，直到辰月要对我和穆府下手。我便想出了一个一箭双雕的法子。”
“是何法子？”
穆雪舞眼底划过冷笑，原本辰月没有路可选，必死无疑。
穆雪舞在聚集了那些人之后，本来是想一一交由苦主处置亦或是送官查办，但在她知道了辰月所谋之后，便想到将这两件事情想到了一起。
第一步穆雪舞要做的是：她纵容辰月安插在自己身边安插暗卫，也容得那些暗卫胡作非为，只待一朝将那些暗卫悉数抓获为自己所用。果然被俘的那些暗卫也早已受够了辰月的行径，转而帮助自己。
穆雪舞利用这些暗卫散布自己已惊吓病重的消息，让辰月心中大喜，随后又透过这些人让辰月知道，自己的病还有转机，转而激发了辰月想要急速杀死自己的想法。
这样一来，就可以进行计划的第二步，那便是告诉辰月，穆国公府戒备森严，即便是暗卫也无法能有十足把握得手，这样就引入了一个所谓的江湖帮派。
那些转而听命穆雪舞的暗卫会告诉辰月一个消息，说是江湖中有一个江湖帮派可帮人消灾解难，只要肯花银子，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做到的，并且不留痕迹……
在此期间穆雪舞那些被秦石抓回的罪恶凶徒，开始在各个州府行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并且暗自告诉这些人，他们打着的是皇家公主的旗号。
那些被抢的人家也是穆雪舞精心挑选的，也皆是背地里干苟且之事的商贾贪官。穆雪舞记得清楚，那些被劫的人中有一个是一方父母官，那父母官本就是个无能贪婪之辈，并且他还纵容自己的儿子掳劫诱奸良家少女，搞得民不聊生，但却敢怒不敢言。
穆雪舞就命那些凶徒，劫了那父母官上下所有财产，并且将他的儿子抓住送入了妓院，正在他翻云覆雨享乐之时，被人剪去了命根。
这样下来，这些人一共截杀了十数家该杀之人，官府却找不到一丝线索。
事情到这里时，都很顺利，接下来只要在像今日这样一场宴会上，让那些穷凶极恶的匪徒指认揭发这些全部都是辰月所做便可……到那时这些匪徒拿出辰月信物便可大功告成……
可就在这时，横生出了枝节，打乱了穆雪舞计划。
就在五日之前，穆雪舞听来秦石来报，说季南初有所异动。
当细细打探来时，穆雪舞才发觉，季南初竟然要私调禁军。穆雪舞不解，难道季南初已经按耐不住，此刻就想某窜皇权？穆雪舞整整想了一炷香的时间，她知此事不会这样简单。以季南初的谋略和性格，不会在为做好万全准备的时候就如此莽撞行事。
况且，经过探查，这季南初只调动了一万禁军？这一万禁军能做什么？
联想京中近日之事，哪里会有地方能用到一万禁军？季南初所为何事？目的又是为何？
穆雪舞思来想去都觉此事与穆府有关。直到穆国公向皇帝陈请让皇室为自己祈求福祉时，季南初更是一反常态的急于与禁军勾结。
秦石发现近些时日，有一人很是频繁的折返于东平侯府和禁军营地，此人便是杜寅。
季南初百密终有一疏，这一环便是处在了杜寅身上。杜寅一个六品小官怎么会频繁辗转于东平侯府和禁军之中？
于是，穆雪舞就让人乔装近身到了杜寅身边，终于探知，季南初竟然是想趁穆府求情皇家为自己祈福之时，与禁军里应外合，再与杜寅上演一出穆国公要谋朝篡位的戏码。可杜寅人微言轻，他既没有皇家口谕，也无高官厚禄可承诺。所以一再被高升拒之门外。
穆雪舞心道机会来了。
这样一来，穆雪舞的计划中就必须加入私调禁军这一环节。
她本有能力将两件事情都在这宴会上解释清楚，置辰月和季南初两人的罪名。但就这样就让季南初死，也是太过便宜他了。
穆雪舞思忖良久，终于决定，将所有的事情全部都安放到辰月身上。
穆雪舞转变策略，让已经归顺自己的那些辰月身边的暗卫拿着辰月写给那所谓的江湖帮派的书信交由了禁军分管军务的高升，说是辰月写给他的书信，还一再强调，辰月公主的意思，就是皇家的意思。
高升看见辰月公主的手书，亦看见辰月信件，便很是欣喜，名利本就是他所图，如今有这样的机会，当然要抓住。
下一步，穆雪舞就是命那些辰月身边的暗卫去寻那杜寅，说是辰月公主已知道他意欲何为。现在辰月公主已与禁军统领说好，答应私调禁军围攻穆国公府。
杜寅听此，大喜往外，但辰月身边的那些暗卫告诉杜寅，此事既然是辰月公主与穆家小姐的过节，本就应打着辰月公主的旗号。
杜寅求之不得此事有皇家撑腰，辰月公主想要杀谁不要紧，但只要能让自己完成季侯爷交代的任务便可。
于是杜寅心领神会，竟真的以辰月公主的参士的身份与高升周旋。
高升可能到死都不知道：那杜寅竟然是季南初的人。杜寅到死也可能不知道：那些辰月公主的暗卫其实是穆雪舞的人。
不过那些暗卫的命可比杜寅的好多了，最起码穆雪舞承诺的都会实现，但杜寅却是怎么做都得死。
诬陷穆骁围攻皇室未成，杜寅会被皇家杀死，此事成了，季南初为了让他保守秘密，也会将他灭口……因为之后死人的口最牢靠。
烈枫终于明白，为何穆雪舞会说，今日结局不会如先前所料，一切真相都会堙没在此。
“雪舞可曾想过，那些无辜的禁军将士性命？”
“那些人全属无辜，所以他们并未死。”
并未死？烈枫不可置信的看着穆雪舞。就见穆雪下了手中最后一颗棋子道：
“今日在穆府门口，也不过是一场戏。”
“一场戏？”
“是，兄长以为父亲和我之所以将祈求之日定在今天是为何？”
“这……是你与那卖身葬父的孩子有一月之约？”烈枫凝眉，但却想不到再好的解释了。
穆雪舞轻轻摇头，看着棋盘上的残局，轻声说道：“只是因为今天是戍守京城东西两镇将士换防的日子。”
两军换防这件事情烈枫当然知道，但这与今日有何关联？看到烈枫一脸的疑惑，穆雪舞又道：“那两军的将领皆是父亲早先的部下，也曾在年幼时随着太祖皇帝东征西讨，直到现在也是视自己为父亲的部下。所以对于父亲交待的事情，便会毫无保留的执行。”
“穆国公……他让这些人……与自己演了一场戏？”
“正是。”
“也就是说，外面的那场厮杀是假？”
穆雪舞点头。烈枫更是疑惑：“可……可那些禁军将士的尸体……”
“是那些本应指正辰月主使的凶恶之徒。”
“……”烈枫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也就是说，在外面叫嚣被杀的禁军将士是那些犯下重罪的山贼流寇？可……那些真正的将士去了哪里？
穆雪舞当然看出了烈枫的疑惑，于是便道：
“兄长可知，这些禁军之中多是亲生父子兄弟？”
亲生父子兄弟？烈枫却是听说，进来军中为了扩充兵源，所以违背了太祖皇帝定下的铁则：凡是征兵者，有子在军中，其父便可回归农田，凡是兄弟二人在军中者，必遣一人回家务农。
可到了现如今，皇室为了填充兵源，已然忘记了太祖皇帝遗训。这样太平盛世，军队兵源充足，哪里需要这样父子兄弟齐上阵的状况出现……
皇室……亦或者说是拓跋宏如此做只是为了急剧壮大自己的实力，使得自己手中握的兵权所占比例是其他所有世家都无法企及的。
这便苦了百姓……
“雪舞是说……你将那些父子兄弟齐齐在军中的人都换成了……换成了山贼流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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