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城篇 第十五章 复仇
打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许没人知道。
直到外面烟尘四起，响声震天的时候，才有人发现了，大祭司在和一个人厮打。
那是一个女人，穿着白色劲服，头发盘在头顶，用一根金簪固定。夹杂了力的血红色花瓣漫天飞舞，稍微碰一下，就要划出一个口子。
二人不知道打了多久，大祭司的衣衫已经破烂，血迹斑斑，那女人身上的白衣一尘不染，只脸上留着两行血泪。
旁边许多人围观，包括国君在内，可谁都没有办法参与他们的斗争。
那花瓣就像是一个屏障，把二人包裹在里面，想要进去的人都会被花瓣所伤，然后放弃。
大概过了一个多钟头，女人忽然拔下头上的金簪，向大祭司的方向掷过去，大祭司没有闪躲，任由金簪刺穿喉咙。然后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女人收了力，花瓣纷纷落下，头发从头顶滑落，直垂至腰际。
然而，当花瓣落尽，我看清那人的脸的时候，却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姐姐？”我不禁叫这句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叫的称呼。
“姐姐你还活着？太好了。”我泪流满面地向她奔去，却被她一挥手操纵的花瓣挡住了去路。
我抬头，望见她的眼睛，那眼珠变成了一朵红色的彼岸花形状，每一眨眼，便流出鲜红的血泪。
“姐姐，你看看我啊，我是莫城，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
我还想冲过去，却被国君一把拉住。
他厉声道：“你到底是谁？”
姐姐嘴角勾起一个诡异地笑容：“我是谁？我可以是柳幻音，也可以是莫寻烟，这些重要吗？重要的是，他们都死了，我所珍视的人，被他一个个算计着夺去了生命！”
姐姐指着大祭司的尸体，几乎是哭着吼出了这句话。
“寻烟，你别激动，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国君依旧耐心地宽慰姐姐。
姐姐冷笑道：“当年他说，九方皓君只有娶了灵的宿主才能成为国君，我信了。可灵的宿主却害死了九方皓君。柳佑轩为什么会忽然灭了柳族，他又为什么会死？国君你告诉我，这些你通通不知情吗？”
姐姐的话说的我一头雾水。可她并没有给我们考虑的机会，眨眼间，她一抬手，便消失在花瓣里。
空气中只回荡着她毫无感情的声音：“我一定会取了所有相关之人的性命，祭奠他们的亡魂。”
声音完全消失后，众人才敢围上去查看大祭司的伤势，可已经来不及了。那金簪足以要了他的命。
我捡起地上的花瓣，那是彼岸花曼珠沙华的花瓣。之前吴天悍去世的时候，它还是纯白色，如今却已经变得血红。殊不知是多少人的鲜血染就。
姐姐她，真的变了。
大祭司的葬礼上十分凄凉，甚至连一根冥烛，一张纸钱都燃不起来。
国君深深叹气，惋惜道：“都城被人做了结界，大概就是为了让大祭司连走都不能走的安详，寻烟，纵使大祭司做了许多错事，但他终究是为了南国，你就不能原谅他吗？”
许久，没有回应。
众人都垂首站着，谁也不敢先讲话。
于是，叱咤风云，保护南国一方平安的大祭司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去世了。葬礼都不是个像样的葬礼。
“自此之后，南国再无大祭司。”
国君说完这句话，就转身背手离开。
那时年少，我以为是他怀念大祭司的话语，从来没想到，还有更深层的含义。
当天晚上，我接到了一张通缉令：“莫寻烟，诈死入覆，为众人所不齿，特下通缉令，凡抓获着，赏金万两，生死勿论。”
我冲进王宫的时候，国君端坐在大殿里，正襟危坐。
“我就知道你一定回来，所以等你很久了。”
“为什么要对我姐姐出手？”
国君深吸一口气道：“她曾经是孤王最看重的人，但是她却骗了我们大家。她趁任务之机假死，加入了覆，无恶不作，甚至还杀死了大祭司。无论如何，孤王都要给大家一个交代。”
“姐姐这么做一定有她的原因。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一个大男人，几乎是哭着喊出这句话。
国君道：“所以莫城，捉拿莫寻烟的任务孤王要交给你。因为只有你才能劝她说出真话，让她回心转意。孤王并不是真的要她的命，只是想她回来。”
“那大祭司到底做了什么错事？姐姐非要杀了他不可？”
国君道：“孤王也是今天才知道，当年柳立轩自杀，柳佑轩灭族都是大祭司一手策划的，因为他惧怕柳族的能力。而莫寻烟成长太快，大祭司觉得威胁到自己的存在了，于是给了她一个根本不能完成的任务，目的就是要她死。她知道后当然不会再回来，而且，柳佑轩不是羽国君杀的，而是大祭司在他身体里的慢性毒药发作，所以莫寻烟才会回来杀了大祭司。”
原本还在可怜大祭司遭遇的我，听了这番话恨不能将他从墓穴里挖出来再杀几遍。
就是这个自私自利的人，为了自己的位置能够稳固，害的我这么多年来孤身一人。
当我跌跌撞撞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房间里一片狼藉。
“芳菲！芳菲！”
我到处寻找她的身影，却没有丝毫回应，整个房间里空荡荡地，回响着我的声音。
直到一个人冲进来拉着我便往外跑，一边跑一边说：“莫城，快跟我走，你妻子快不行了。”
我感觉自己眼前一片黑暗，任由那人拉着我往外跑，直到一片空地上，我看到了倒在那里的羽芳菲。
她侧躺在地上，右手死死按住自己的小腹，手指缝里不断地渗出鲜血。
“芳菲？芳菲你怎么了？”
我冲上去想要抱住她，却被她一把推开。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将力化为一支金色的羽毛向我飞过来。来不及闪躲，便被刺中了左肩。
“芳菲，我是莫城，你让我看看你，你到底怎么了？”
她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神韵，空洞洞的，冲着我哭喊：“莫城，你不要过来，我控制不了我自己。”
我没有听她的话，依旧冲上去，她的力化作更多的羽毛刺向我身体的不同地方。
忽然，她猛吐一口鲜血，慢慢地倒在地上。
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我连忙抱着她往王宫跑。
“御医，求求你们，救救她，求求你们了……”
我哭着，喊着，却还是阻止不了羽芳菲一步步的远离。
“对不起，莫大人，我们尽力了。夫人她被剖腹取子，本就活不长，只是中了幻术，所以才会不听使唤地攻击您，她一直在和自己作斗争，所以……您准备后事吧。”
“幻术？谁的幻术？”
九方离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师父，别伤心了，能用这么厉害的幻术，也就只有覆的星火了。我们杀了吴天悍，他应该是来报仇的。”
“报仇？报仇冲我来啊！为什么伤害她！！！”
一天之间，我失去了妻子，也失去了即将出生的孩子。
我站在羽芳菲的坟前，久久不愿离去。雨水浸透了我的衣服，同时也掩盖了我的眼泪。
忽然，身后的衣服被人揪住，身体不由得后退，接着，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拳。
羽司卫的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那邪魅的脸此刻因愤怒变得扭曲。
“她爱你，宁愿放弃羽国。所以我把她交给你，可你却害的我成了孤家寡人！莫城！老子杀了你！”
他怒吼着，第二拳又打在了我的脸上。
他不知打了多久，直到力气用尽，瘫坐在地上。我擦掉脸上的血迹，默默地看着他。
“你是不是觉得我有病？”他摊手苦笑。
“为什么？明明你们羽国人都对她那么残忍，偏偏你……”
“因为她是我妹妹啊。”羽司卫苦笑道，“我一出生便被赋予了太子的头衔，懂事起就被关在一个山洞里，整日只能研究水灵，研究如何从那颗随时会暴走的珠子里得到力量。
羽凌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了，嚣张，跋扈。说不好听的，死了，也算是除了一个祸害了。所以我得知要将刚出生的羽芳菲作为容器转生羽凌的时候，我出关了。
我再转生术上做了手脚，给了她日后可以终结转生术的可能。我的本意只是不能让羽凌复活，祸害别人。
之后，我又进入了闭关。
闭关的日子很苦，就是整天面对着珠子，枯燥，无聊。可羽芳菲一岁的时候，居然偷偷爬进来陪我。
她还不懂事，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她会滚着一个苹果，有时候也是一颗橘子，活着梨。她进来，然后滚到我身边，送给我。
我虽是太子，可出生便是工具，是他们日后要侵略别国的工具。只有羽芳菲，她真的拿我当哥哥，把我当成一个人。
可是，她懂事之后就再没出现过了。我得知她还活着，她嫁人了，她有了自己的下一代，我都会很开心，因为她终于有了自己的生活。虽然我还是羽国的工具，但她已经不是了。
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莫寻烟，她死了。羽芳菲，也死了。
我成了羽国国君，我自称寡人，如今却真的成了孤家寡人。莫城，我真的恨你，你为什么不能好好保护她？”
“如果芳菲知道，有你这个疼爱她的哥哥，她一定会很开心。”
羽司卫扬起嘴角，露出一个苦笑。
“是谁杀了她？”
“覆，星火。因为我们误打误撞杀了吴天悍，所以星火来寻仇。”
司羽卫站起来，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道：“告诉你的国君，寡人要和他联盟，共同诛杀覆之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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