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梦里,一意孤行
“难道你不想投胎做人吗?”她一头黑直的长发,眸子也是黑而净澈。
“想啊,当然想。”他坐在奈何桥畔,散漫的回答到。说着,还瞄了一眼望乡台前拥挤的长龙。
他猜得到那些鬼魂的心思,——能成为人,在繁花似锦幛的尘俗艳世中尽情的享受风花雪月,多好。
再不济,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身处黄泉路,却终日盼望着去下界生活。
这种心思愈是强烈,愈是希翼,就愈是一发不可收拾,本来就平淡无奇的日子,便因为这种源于心底的焦灼,更加显得枯燥乏味了。
“那你为什么不去喝孟奶奶的汤呀?喝了以后你就可以入六道轮回做人,拥有无穷的城府和心机。”她说话的声音清脆伶俐,甜如浸蜜,像珍珠落入了玉盘里。
她腰间束着一支玉笛,上面垂着的粉红色丝绦鲜艳如新,一步三摇。
“排队的鬼魂太多了,何况我向来只喝酒。”他云淡风轻地笑笑,伸出手指了指她腰间的玉笛,又说,“不然你去帮我倒杯酒,我吹首曲子给你听,如何啊?”
她灵动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迟疑,还是取下了玉笛递到他的手上,看得出来,那动作是有些犹豫的。
趁她跑去拿酒,他仔细地端详着这支精巧的玉笛,轻轻的摩挲着上面那个很雅致的刻字。
但奇怪的是,明明玉笛近在咫尺,甚至就抚摩在手指之间,却怎么也看不清那究竟是什么字,只能依稀辨出,那字很秀丽。
她回来时,带了一个酒葫芦,满心期待的又递到他手上。
他接过来,然后小酌一口,只觉心醉神迷。
遽然,听得钟鼓琴瑟,天花乱坠。不远处隐隐约约的霞光中,似有一只乐队。
他把冰凉的玉笛放到唇边,她扯了扯他的衣角,他觉而不悟,轻轻吹出第一声律音。
那边,乐声骤歇。
那道霞光靠近了,他也终于看清,原来那是一台富丽奢华的御辇。
“是谁胆敢阻挡天帝的去路?竟然还公然营造如此狂妄悖逆之音,简直死有余辜!”抬御辇的小童子这么说。
而天帝,始终保持着那副高贵冷漠的神情,甚至不屑一顾地将身子藏在那香雾缭绕的珠帘后面。
他温柔地蹲下来,将玉笛束于她的腰间,再是起身一把夺过孟婆手中的遗忘一饮而尽,他在檀香袅袅的奈何桥上纵声大笑,随后被神明抛入轮回的第四道,为畜。
至少不用再排队了,真好。
而她,被那所谓的金科玉律强加了“欲堕入凡世”的罪名。天帝还仁慈的说,念她陪孟婆渡人轮回有功,只令她饮了遗忘,然后贬到下界,并未剔去仙骨。
谁都知道这是个冠冕堂皇的决定,没有今世的记忆和神明的帮助,即使她的仙骨再通灵,也只是空有其表。
“——怎么回事,又是这个梦。”御修昏昏沉沉的从梦中醒来,他惊奇那个梦,已经不是第一次梦到了,他更惊奇的是,自己竟然坐在神社门前的台阶上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放学以后除了晚饭什么也没做,不至于会累到赏着赏着月亮都能睡着。
果然还是散漫惯了,倒头即睡的毛病又犯了么。
“刚刚,我梦见了什么来着,”御修颦眉,试图忆起梦里的景象,但除了那双清澈的眸子,其他的都一片空白,他轻声喃喃道,“明明在梦里那么清晰,甚至触手可及,可醒来以后这种感觉却又渐淡渐远。”
他伸出修长的手看看自己分明的骨节,月下轻叹,若有所思:“每次都知道不是第一次梦到了,醒来后又觉得从未有过,很奇怪。”
他摇摇头,强制自己保持清醒。想那么多干什么,梦里的终究只是梦里的,与我无关就是了。
静谧的夜,氤氲的雾气。
当初古井无波的他,怎么现在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他自己也不明白。听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可一百一十六年了,怎么自己仍是心乱如麻。
委屈诉错人,就成了矫情。他才不会把脆弱的一面给别人看。
甚至有的时候,他会莫名其妙的怀念,以前那血流成河尸积成堆的日子。
要说从来没有想过回到曾经,那是假的。
御修悄悄摸了摸藏于腰间的玉笛,再是微微一笑,回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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