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学相
中考平安度过，不出陈麻的意外，他和张小咪都没考上县中学，全去了伏Y县中学，继续当同窗好友。班上有三个女生考进了县中学，男生集体沦落。
趁着暑假，别的同学都得到了玩耍的机会，陈麻却不行，因为他要跟刘铁口正式相命了。刘铁口推崇实践，学得万千妙语，不如直面聊天。于是，一旦有顾客来找刘铁口相命，陈麻基本都在场，不准说话，只看、听。等顾客走了，再和刘铁口交流。
按照一日三算的破规矩，第一天来了三个普通顾客。
第一个顾客是测婚姻，还带着女朋友来。
刘铁口看过顾客的八字，大概说了说顾客从前的过往小事，比如家中兄弟几人啊、父母衣食不缺啊、本人事业有成啊之类，事情都说得非常详细。顾客连连点头，直伸大拇指，夸刘铁口神准。
然后到了婚姻这个重点上，刘铁口说话的方式变了，改吟诗了：“姻缘本是天注定，奉子成婚行大运。来年五月得虎子，姐姐妹妹一家亲。”
顾客又翘大拇指，说他女友有孕在身，刚好一个月，连亲爹亲妈都不知道，掐指一算正常的分娩日期，恰好是明年六月，也就是农历的五月。一听是生儿子，顾客奉上礼金，高高兴兴而去。
等顾客走了，陈麻问：“咋还吟上诗了？瞧不出您老还有文才。”
刘铁口苦笑：“没办法，逼出来的。”
“为啥？”
“指点过去容易，指点未来，是要承担因果的。所以我说从前的事，都讲得很细，这是让顾客完全相信我，心甘情愿给礼金，说到未来，特别是不好的事情，就只能含糊其词了，一不能道破天机，二不能坠了我的名头。这个顾客八字妻财重重，旺而无制，日支妻宫与偏财六合，是亲上加亲。面相妻妾宫又泛红光，未来必定是枚出轨男。所以，我判断他未来会休妻再娶，很大概率是他现任女友的同辈姐妹。这对他自己谈不上好坏，但对他现任女友，却是不利的婚姻。宁拆千座庙，不坏一门婚，对于不利的婚姻，相师勿轻言真相。动不动就劝人家离婚，会有因果缠身，你以后要记住。”
陈麻点头，原来刘铁口相命的关键，是最后那句诗：姐姐妹妹一家亲。初看以为是奉承话，寓意合家和谐。待日后应验，方才会明白师傅苦心，更不会坠了师傅的名头。厉害啊！
刘铁口又补充：“话说得含糊，还有个好处。八字是胎里带的，不会变，面相却会因为后天的种种因缘产生变化，话说得太死，有可能打自己的脸。所以，单纯从相学来说，面相为主，八字为辅。”
第二个顾客是个财迷，只为求财而来。还是个话唠，不停地叨叨，说他买了好多年彩票，赔得底儿朝天。
刘铁口要了八字，只扫了几眼就说：“命无伤食，妻财子孙又弱，你没有偏财运，这辈子都不要想了。甭说彩票了，麻将、牌九、诈金花，不管什么，十赌九输。还是老老实实工作为宜。”
（注：妻财、子孙、伤食、七杀等等皆为八字专业术语，和世俗的理解不一样）
顾客哀声叹气，谢过刘铁口，奉上礼金后告辞。
等顾客离开，陈麻笑着说：“师傅我也瞧出来了，他手大无肉，五指骨节突出，手指细长，指缝不能正常闭合，这是很典型的赌徒手型。面相又尖嘴猴腮，与手型不匹配，注定十赌九输。”
刘铁口点头：“你看得不错。八字不会变，面相却会变，所以尽量配合起来看。这个人，我基本是如实相告，实为劝善，此仍功德，当积之。另外，对于偏财，也就是俗话说的不义之财，即使顾客命中有，你也别如实相告，这是变相劝恶，易养懒惰之心，会有因果。”
陈麻点头：“我明白，像您刚才那样，含糊其词。”
刘铁口很欣慰：“孺子可教。”
第三个顾客求测事业运，八字却记不得了。刘铁口让他随心写个汉字。
这就是传说中的梅花心易了，也叫占字。这门技术活儿，对心性的要求相当高，真要做到师傅所说的“心如止水”。一个汉字，N种解释，哪一个才是正解？靠心性。或者说，靠相师的灵根。这玩意儿，陈麻以前从没玩过，只是听刘铁口讲过，要依据写字时的时辰，靠拆字和象形的结合来判断，同时还要注意写字时出现的“外应”，即周边突兀出现的事物。
顾客写了个“花”字，陈麻默默推算，草字头，草民？人旁有匕，凶器也，大凶之兆？可是从顾客的面相看，不像是遇到横祸的人啊。
没想到刘铁口给出了另一种解释：人旁带匕主武贵，草头可象形，当成官帽看，如果混迹与武有关的职业，必有晋升之喜，上上大吉之象。
顾客大喜，连连作揖：“刘师傅真是神了，我正打算应聘保安，家里人不同意。现在有了您的铁口神断，我一定能说服家人。”
顾客离开后，陈麻把自己的推断说了，刘铁口笑着说：“你的逻辑也不错，但是为什么结论却天差地远？原因有二，一，是你的心性磨练得还不够，梅花心易对心性的依赖达到了九成，换一个说法，就叫直觉，相师的直觉。二，你的观察力和联想能力还得提高，这个顾客有只手的掌心受伤了，用纱布包着，还有血迹渗出来。和花字结合起来，手上见血，必主武贵！如果顾客是掌背受伤，那你的判断就是正确的，手背见伤，眼泪汪汪，事业运平平无奇，平庸之辈。三，顾客写字时，比较潦草，草字头的中间那一横拉得特别长，两竖却非常短，还向内倾斜，特别像宋朝的官帽，你姓陈，在旁围观，陈者，旧也，旧者，古也，官帽有据可考……”
陈麻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怎么连自己也牵扯进去了？但刘铁口的大概意思弄明白了，测字没想像中那么简单，必须要细致观察周遭的万事万物，再综合分析，最终给出结果。这是门非常高难度的技术活，随机性太强，想学会非常容易，但想学成铁口直断，却难上加难。陈麻没刘铁口那么牛逼，以后还是少用吧，免得出丑，丢人现眼。
大约有一个多月时间，陈麻跟着学相，全是实打实的实践课，受益良多。但时间一长，他烦燥了，觉得乏味儿，找刘铁口要了几百块钱，打算进县城找陈芝。张小咪听说了，死活要陈麻带上她。多一个不多，那就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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