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烛花一跳有捷报
“救——命——啊!”
霎时,各个营帐内的烛火都亮了起来,刺客们见此亦都使出了杀招,因为身后有我的关系,乔朝对敌总是投鼠忌器,故而一时之间落了下风。
刺客们虽占上风,却屡次不得手,也料到乔朝在拖延时间,彼此之间仿佛形成了某种共识——柿子要挑软的捏。
我就是那个倒霉的柿子,他们将攻击目标从乔朝身处,转移到我身上来,我他喵就是一火头兵啊!
这些刺客是不是眼神不好啊?放下刀我可以教你们做眼保健操!将军营帐分明在前面,在前面啊,他们在后面杀我做什么啊!
“乔大哥——”乔朝拉着我一个旋身,我转头看见本该落在我身上的砍刀,正好落在他的左臂上。
他使剑用力一挑,砍刀离开他的手臂,黑色的衣服瞬间湿了一片,直到水一般的液体,沾到我手里的白色裹圆儿,由一点红,晕染出一片红,吓得我赶紧伸出手捂住他的左臂。
我下意识得将手放在刚被划开的肉上,他的唇色在昏暗的火光下越发苍白,比起伤口撒盐之痛,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我不捂住伤口的话,他可能会流血而亡,为今之计只能压迫止血。
“乔大哥——”
我看着乔朝渐渐体力不支,那一波刺客再次迎上来,我冲上前,像他刚刚用身体护住我那样,用自己的身体去护住他。眼泪如同泉水涌出一般,却硬撑着在他闭上眼的那一刻,挤出一个笑容来。
我向来是个惜命的人,但他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肯为我豁出命的人,你待我真心,我决不会假意,你给我一滴水,我还你一汪海,你给我一朵玫瑰,我便还你一片花园。
温热的鲜血从指缝间汩汩流出,我的眼泪落在他的伤口处,稀释着他的鲜血。乔大哥,今日我陪你一起走这趟黄泉路,与你一起看看奈何桥的风景,和你共饮一碗孟婆汤,可好?
唰唰唰——
背后是刀剑相击的声音,熟悉的痛感没有传来,我听见高叔季在喊小娃娃,我还没有死,仰头见人群中有一抹墨绿色,他来了,是他来了,他终于来了……
“钰大夫,求你救一救我大哥!救救他!”
乔夕抱着乔大哥进了陆如松的营帐,高叔季扶着我,身上一股血腥之气,眼睛都红了,一刹那,我竟误以为乔朝应当是高叔季的大哥,陆如松的护卫之间,感情还挺好的。
一行人都跟在后面,因见陆如松无事,那些个有官职的没官职的都散了去,只剩下陆如松和几个近卫。
“求钰大夫救我大哥一命,乔夕来世当牛做马,以报先生之恩!”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乔夕也是眼圈通红,只怕刚才已是杀急了眼。
“钰尽力而为。”
“大家随本将军出去!”
“你去打盆水来。”钰大夫冲着我说,语气里仍然是淡淡的。
“是,师父!”我赶紧抡起衣袖,擦了擦眼泪,从高叔季怀里挣脱出来,飞奔到火房。
“我和他一起去。”
回火房的路,我是最熟的,狗哥正在准备明天的食材,我也顾不得与他寒暄,只跑到水缸边用瓢舀水,一瓢一瓢,我从来没有觉得这瓢如此的小,我急得将瓢往地上一摔。
狗哥立马递来一个水桶,我将木桶压到水底,使了吃奶的劲才将它提出来,我吸了吸鼻子,仿佛已将乔朝的一只脚拉回鬼门关外一样。
“我来吧。”狗哥见我情绪不稳定,将我拉倒一边,又灌了三桶水,将一盆水递给我,他和高叔季各提了两桶,匆匆赶回将军营帐。
“对不起,师父。”我端着满满一盆水跑回来时,只剩下小半盆不到,他们俩拎的水桶仍是满满当当得。
“你留下帮为师。”我转身的动作停在原地,赶忙回身跑到床边。
“把污血擦干。”
钰大夫手里的小剪刀如同水蛇一般灵活,在以伤口为中心十公分左右的地方游走,几乎剪下了乔朝的大半个袖子,我拧了拧毛巾,准备随时接手。
“师父,乔大哥手臂上好像……”
我将血污擦去,看到乔朝的手臂上还有一道伤口,新的皮肤才刚刚愈合,针线缝的很漂亮。
“那晚与你一起受的伤——若再哭就出去。”
钰大夫的话引得我又起了一番思绪,还未来得及掉泪,便被钰大夫训斥,我撇撇嘴,将污血清干净后,又有新鲜血液流出来,只是量很少,想来刚刚我去提水,钰大夫定是已为乔大哥服了药。
“师父,我来吧!”我见钰大夫将一些不知名的树叶子搅拌在一起,用杵捣碎,也不是什么技术活。
“你可知这是为师花了多少心血,才找回的“伏龙肝”,若是被捣坏了,你的乔大哥是救还是不救?”
钰大夫的面色稍微和悦了一些,不似先前阴得能滴出水来,我却不敢接话,只看着罐子里所谓的“伏龙肝”。
“师父,就用这个止血吗?”
我见那伏龙肝被捣得乌黑乌黑的,说是药汁却又浓些,说是药糊却又稀些,还好这次钰大夫没用草木灰止血。
“拜师礼还未行,便开始怀疑为师的医术了?”
我见钰大夫将那些非汁非糊的东西,抹在乔大哥的伤口上,他的动作极轻极柔,又想起高叔季曾经说过钰大夫的“三不医”,再也不敢说话打扰他。
“黑能胜红,血见黑即止。”钰大夫抹完最后一点伏龙骨才开口说话。
“啊?”我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钰大夫的手法宛如在创作艺术品一般。
“……你可知为师现在在想什么?”
“徒儿又不是师父肚子里的小虫子。”
“你若真是虫子也好,为师尚有办法开膛剖腹将你取出,只是和陆将军要了你,为师现在很是伤脑筋,该如何开口将你还回去。”
师钰大夫打开布包,将一枚枚细针取出,在火上烧灼。
“师父这样说话,可不是伤了我们的师徒情分?古人常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古人又说虎毒还不食子呢!古人还说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师父既要了,哪里还有还回去的道理?徒儿生是师父的人,死是师父的死人,而且我是包邮到货不包退!”
“枉为师读了几年圣贤书,竟不知你所说的古人是谁?”他取了细针轻笑了一声,便开始要扎。
“有机会,徒儿日后慢慢告诉师父,这叫教学相长!”
我也存着自己的一颗小心思,听着师父的笑声,才知道他不是真心要把我还回去,悬着一颗心才放下来。
“你在做什么?”
“师父,我晕针!”
说来也是奇怪,以前去医院打针,最见不得针刺入皮肤的那一刹那,有时看到针头都会腿软,晕过去也是常有的,见钰大夫要给乔朝扎针,我立即转过身去。
“晕针?”
“钰……钰大夫——”
我听见乔朝的声音,一转身便见钰大夫一个手刀,将他砍晕在床上,又看到他身上的密密麻麻的细针,当场便倒在了地上,我想钰大夫这下该相信我确实晕针了吧?
“来人。”针灸之术若行便不能断,唯恐伤者有气血乱行之忧。
“钰大夫,有何吩——”陆如松看着躺在地上的我,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晕针,先将她抱到床上去。”
“晕针?”
陆如松绕过屏风,将我抱到他暂居的床上来,只看着我说了一句:“本打算让你跟着钰大夫救人,如今却连自己也搭进去。”
他见我一动不动,又探了探我的鼻息,还好,活着呢!还好当时我晕了,不然真得回骂他一句——你神经病啊!我不要面子的啊!
“将……将军怎么在此?”
我睡眼朦胧,烛光摇晃,随时会熄灭一般,想来它也是乏了,陆如松高大的背影,隐没在昏暗的火光中。
“本将军今日无事。”哦——原来将军无事时,是不用睡觉的,熬鹰呢?
“乔大哥他……怎样?”
我弱弱得问道,总觉得是自己惹的祸,不由生出一种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之感,虽然已经大抵知道他没事。
“他被乔夕带回去了,你不必愧疚,罪魁祸首是本将军!”
“……那些刺客好像不是他派来的?”我提出自己的见解,我想他应该也注意到,那些刺客的兵器与往常不同。
“这次是梁朱铣的人,三日后,本将军定要他全军覆没,以偿裹圆儿之失!”
他一手拍在桌子上,本就微弱的火苗,更加扭曲得晃动着,却又坚强得挺过来了。
我看着床前挂着的斗篷,上面是乔朝血染的风采,想起来又觉得对不起陆如松,人家珍之如宝,我却当成止血布,都到这个份儿上,他还是舍不得扔,毕竟东山一百只白狐易得,帝王一颗真心却难求。
“我怎么在将军床上?”
“那你还想在哪儿?”陆如松面露疑色。
“那我这就回自己床上去。”我拿了外衫,赶紧下床,想跑屏风里间。
“那你告诉本将军,哪里是你的床?”
他打趣我,眉眼里全是笑意,对啊,里间是常若水的床,外面是陆如松的床,我的脚步停在屏风前,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你先歇着吧,本将军今日要看作战图。”
陆如松眉头紧锁,我看了一眼床,又看了看他。昨夜睡得恍惚之间,看到他好像也没睡,今天又遇到两波刺客,当将军还真是辛苦。
我将脚下趿拉的鞋子提上来,穿好了衣服,将床头悬挂的裹圆儿拿着,悄悄走到他身边,为他披上。
在我几乎都快挑完屋里所有的灯花。他看了眼身上的裹圆儿,才反应过来,只静静得站在那里看着我挑完最后一只红烛。
“哎呀,烛花跳,有捷报!”
“将军,我们大周定是要首战大捷!”我转身刚好看见陆如松抬起头,正痴痴看着我,但我总觉得他的目光不是在我身上。
“他也替你挑过灯花?”我问他,他却仿佛是刚乘着九天玄女的青鸟车归来,只盯着我,却没说话,他究竟是在想常若水这个表弟呢?还是在想景行这个表哥呢?
“他?谁?”他不再看我,只侧过头看着地图。
“没谁?我能看看这个吗?”他既不想答,我也不想追问,成年人的世界,没有直接接受便是委婉的拒绝。
“你能看懂吗?”我站在他身侧一刻钟,低着头,两个人一句话也没说,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将军觉得我看不懂?”我侧过头看着他,以为他看不起我。
也许正是因为我不懂,他才会拿给我看,否则这么重要的军事秘密,怎么会随便给人看呢?我这算是傻人有傻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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