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煞、双花落
皇甫毅紧急着召回了还在放假中的警局的其他兄弟,迅速的将任务安排了下去。他和白靖阳重新检查黄莹莹的居所,找寻线索,深入排查邱玉景的人际关系,他来宁城仅一年多,社会关系应该不会特别复杂。而其他同事则由大熊带领,到宁城的酒楼、饭馆、小旅店等逐一进行探查,继续寻找案发第一现场。
黄莹莹所住的房子是租来的,现已被查封,为此房主还曾三番五次的到警局大吵大闹,要求尽快收回房子。
皇甫毅和白靖阳带着小明,一路来到这座白墙红瓦的二层小楼门前,楼外小小的庭院中,红梅正热闹的吐着花蕊,阳光下,暗香浮动,美不胜收。三人此刻亦无心欣赏,鱼贯而入的急步进到房中。
房内多日不曾有人居住,阴冷异常,一层有厨房,佣人房,杂物间,正中是一个很是宽敞的大客厅,居中放着华丽却颇有些俗耐的新式沙发。
楼上是三间大小不一的卧房,一间南向的主卧布置得很是富丽堂皇,打开一排的衣柜,里面挂满了黄莹莹的衣衫绸裙,咋看上去五光十色,很是漂亮,但仔细端详之下,便能看出大多都是些材质廉价、做工不慎精细的服饰。白靖阳依次拉开黄莹莹梳妆台的抽屉,项链、耳坠、戒指、手镯琳琅满目,但是细细看过,基本见不到什么值钱的物件,基本都是些不值钱的样子货。而其余两间卧房都是四白落地,连家具都没有。
皇甫毅转身问小明,“她家的仆人都控制了吗?”
“是的,一个贴身丫鬟,一个做饭的老妈子,一个五天来一次的花匠,都是本地人,案子一出就控制了,询问的记录都有,没什么特别。”小明干脆的答道。
“你再去问一次,重点问问黄莹莹的经济状况。”皇甫毅吩咐道。
“是!”
月上枝头,入夜的北方冷寒入骨,各路人马陆陆续续回到警局。办公桌上,皇甫毅出钱,让小明买来的大块大块的卤牛肉和小山似的酱鸡爪摊在几大张油纸上。小明手脚麻利,又早早煮了一大锅红枣茶坐在大办公室的炉子上温着。大伙一看便都乐了,纷纷夸小明是个勤劳好孩子,直气的他哇哇大叫。
“谁是孩子,我都十七了!”一句话又把大伙逗得东倒西歪。
喝过热茶,牛肉和鸡爪也被风卷残云,大伙开始分别汇报一天调查的结果。邱玉景在本地除了与徐家有些来往,再就是经常出入赌场,但每次都赌的不大,也没有赌债,还有就是他也去过水晶宫跳舞,好巧不巧的在那遇上了黄莹莹。要说有什么仇人过节嘛,他刚来宁城时,曾在王善人办的学堂里任过绘画教师,但因为总爱和女学生开些不三不四的玩笑,还有总是缺课早退,做了一个月就被开除了。其他的就是经常换旅店,总拖着房费不给,有两次还被店家给赶了出来。要说朋友嘛,那就更简单了,是一个都没有。而最主要的是,他确实与徐家大小姐是情人关系,但徐东坚决反对二人在一起,据说因为这件事,徐家大小姐都病倒了,现在整日精神恍惚,连门都出不得了。
皇甫毅听完王鸿和大熊的汇报,心中暗暗梳理,邱玉景现在是个半残,如果靠他一人,是无法完成杀人、运尸、抛尸这一系列的动作的。而如果是雇凶杀人,按他拮据、不敷出的经济状况,一个没有太多背景关系的外乡人,又去哪里找一个肯为他卖命的人呢?
而此时他的思绪又忽的跳到了另一个点上,下午小明回来汇报说,据黄莹莹雇佣的下人反应,黄莹莹实际上生活的并不十分宽裕,偶尔还会拖欠工钱。可是皇甫毅第一次看到黄莹莹尸体的时候,给他的感觉可不是这样,除了她脸上艳丽的妆容,那身打扮可是贵气十足,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到底是哪里还有问题!?
白靖阳看着皇甫毅想的出神,也不好打扰,便和小明一起详细记录大家走访的情况,生怕漏了一个细节。
“大家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都早点到。”皇甫毅起身吩咐。
大家闻言纷纷收拾停当,陆续下班。不多时,偌大的办公室里,便只有白靖阳、小明和大熊还在。
皇甫毅好不容易从自己的思绪里缓过神来,刚想说,让他们去自己家里吃个宵夜,就听见哗啦一声响,好像是什么架子被碰倒的声音,其余几人也俱是一惊。
小明反应最快,一马当先,冲出门外,循声判断,声响应是来自走廊西头的证物房,几人遂飞奔而至。只见平日此时,早已上锁的证物房房门虚掩,大家来不及多想,踹门、鱼贯而入。
借着窗外射进来的清冷的月光看去,一条高大的黑影手中正拿着一个包袱,站在屋中。黑影见被人发现,也不惊慌,两步便奔到房中仅有的一扇窗户下。小明反应机敏,身上会些功夫,一看来人要破窗而逃,二话不说,纵身上前,就是一个黑虎掏心。对方一看来者不善,却也不急,稳步闪身、轻松避过,与此同时紧跟着顺势一脚,直奔小明的左胯,小明见事不好,不由急转身,闪身到近旁的实木办公桌一侧,来人一脚正踹在桌腿上,小碗口粗的木腿应声而断,小明一看之下,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当即有些发愣。
黑影并不纠缠,右手紧抓着包袱,直奔窗口,大熊一看,就手抄起地上的一把圈椅,冲着黑影砸了过去,黑影闪身躲过,趁这个机会,皇甫毅、小明、大熊瞬间把黑影团团围住。
半明半暗中,只听皇甫毅低声说了一句,“抓活的。”
月色下,被围住的黑影丝毫不见慌乱,微昂的下巴,反倒显得有些洋洋自得。只见他身材十分高大,黑衣裤,黑绑腿、黑棉鞋、面罩黑布,全身上下除了双手,只有一对儿烁烁放光的眼睛露在外面,双目如电。他拳力猛,腿风强,身大力不亏,但闪转腾挪之间,脚下却是声息介无、迅捷异常,真真的好功夫。
顷刻间,四人缠斗在一起,一时间胜负难分。最后赶到的白靖阳不会功夫,一看这情势,连忙转身、出门叫人。黑影心知,再这样拖下去,他只有被生擒的份,想到这里,不由得双臂发力,腿上生风,一时间竟逼得其他三人无法近身。
黑影瞅准一个机会,一拳结结实实的打在小明的肩头,小明不敌,仰身摔倒在地,黑影眼睛一亮,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深一跃,便撞破窗户。皇甫毅心下着急,探出双臂,正抓在黑影偷盗的包袱上。两下一角力,只听刺啦一声,包袱皮被应声撕开,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洒落一地。黑影转头,双目圆睁,可情诗紧急,也顾不上许多,翻身跳入院中,只见他快跑几步,腰杆一用力,顺势就攀上了墙头,两手一撑,双腿一荡,不费吹灰之力,便逃了出去。
皇甫毅怎么也没想到小小的宁城,竟然也是卧虎藏龙,他从小就喜爱功夫,家中也曾为他遍请名师,这些年下来,他虽不敢称武艺高强,但也算半个内行。
正所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他心知今天这个黑影大汉可算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拳脚势大力沉,身法轻巧灵活,真是难得一见的高人。他阻止了还要追出去的大熊,皇甫毅心里清楚出,就此人的功夫来看,再加上此刻月黑夜深,哪里还能抓得住。
此时白靖阳也叫来了巡逻队,大家先是查看了下小明的伤势,好在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骨头,简单处理了一下,就让大熊送忿忿不平的他先回去歇息。
此时的皇甫毅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证物房内,看着房中一片的狼藉,他顾不上其他,径直走到刚才打斗中被撕扯开、散落在地的包袱旁,蹲了下来,这个包袱他再熟悉不过了,里面都是黄莹莹遇害时穿的衣物,佩戴的首饰。而这些东西,他和白靖阳也反复检查了几次,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可就是这些看似没有太多价值的东西,为什么会让一个武功高手,冒险夜闯警局呢?这里一定有什么是他疏漏的,那到底是什么呢?
皇甫毅仔细的拾起洒落一地的衣物、饰品,转身来到大办公室,一件件的仔细的摆在大会议桌上。白色的毛呢长大衣,质地却很是一般,衣兜里他翻过多次,什么也没有。月白色的锦缎夹棉长旗袍,并无暗兜之类,细细翻过几次,也不像是藏了什么东西。一副做工不是很精致的银质耳环,一条细珍珠项链。还有一件浅粉色狐狸毛披肩,灯光下,泛着极奢华的光,只是已有近一半染了鲜血,此刻已经发黑。
而在这些所有的物品当中,最为醒目的是别在披肩上的一个红宝石胸针,胸针成呈盛开的花朵型,共十片花瓣,每一瓣都由一块小拇指肚大小的红宝石雕刻而成,十片花瓣、十块红宝石,都是鸽血红,通透无暇,昏黄的灯照下,亦是泛着火彩,闪着荧光。花朵中央是由若干颗小珍珠串成的花蕊,整个花朵嵌在由黄金做成的厚实花茎上,花茎两旁还各点缀着一片小巧的金叶子。掂在手中,细细看去,越看越就觉得精巧华美,不用多想,此物定是价值连城,就连皇甫毅这种富家公子也没怎么见过如此奢华的饰品,好像只有在母亲和蒋蕾那,倒是看过几件能与此物相媲美的。
看着这些黄莹莹生前留下的东西,皇甫毅陷入了沉思,恍惚中他总觉得那个被他疏漏的地方,就在眼前,可又每每不得其法,怎么也抓不住。眼看天光都要大亮,他不由得烦闷的捂住了脑袋。
“怎么了?不舒服?”白靖阳看到皇甫毅整个人蜷缩在一起,不由得疾步上前。
“哦,没什么,就是一直想不明白那个黑衣人为什么要冒险来抢这些?”一晚没睡,皇甫毅此时脑袋有些发沉。
“我也是奇怪的很,这些东西我们早就翻查过几遍。”说着,白靖阳也站在桌边仔细的又翻看起来,“你说这黄莹莹,说来也是可怜,辛苦赚来的钱大半都拿去养活了陈卿,她自己倒是没留下什么积蓄,只有一柜子的衣服和些假首饰。而陈卿眼里除了钱,根本不管她的死活。咳,不过你看她死之前,围的这件狐狸毛披肩和上面的这个红宝石胸针可真是好东西,我看省城里的阔太太们也没有几个能穿带的起的,哎,我看这个胸针倒像是古董啊……”
“你说什么?”皇甫毅呼的站起来!
“我说,我说古董……”白靖阳一脸的不明所以。
“我知道了。”皇甫毅起身一把拿起那件沾满血迹的披肩,又三下两下把上面的宝石胸针取了下来,拿在手上细细摸索,看过正面,又翻到背面,此时白靖阳也凑了过来,而与此同时,两人的目光都被牢牢地定住了!
“子善,这次又需要你这个大才子帮我一个忙了。”皇甫毅露出一个久违的笑容。
一大清早,天才刚蒙蒙亮,皇甫毅和白靖阳都顾不上回家洗漱,就直接对着刚赶到警局的各位弟兄,迅速的布置下了任务,然后便一脸焦急的在警局等待。
午时刚过,各路人马陆陆续续返回,直到大熊带着十个荷枪实弹的兄弟也顺利归队,皇甫毅听完了大家的汇报,才堪堪放下悬着的一颗心,回家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与白靖阳、小明、大熊一起来到水晶宫。
太阳懒懒的歪着头,冬季的午后是北方一天中难得的温暖时刻。此时已暂停营业多日的水晶宫门可罗雀,冷冷清清的样子宛如一幢鬼宅。一行几人刚到大堂,也闻讯赶来的项三爷就迎了上来,当胸抱拳,脸上依旧挂着客套的笑,“皇甫队长,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啊?”
皇甫毅也拱手回礼,不急不缓的道:“大过年的前来打扰,还请三爷见谅。年前黄莹莹一案,也该有个结论,所以今日需借贵宝地一用。”
项三爷狡黠的目光闪了闪,随即一副大喜过望的神情,握住皇甫毅的手,轻摇着说,“那敢情好,这案子一结,我这水晶宫就能营业了,你可不知道这些日子,我这损失了多少钱,咳,这么说凶手已经抓住了?是谁胆大包天的敢在我这儿为非作歹,今天我倒要见见这小子!”
皇甫毅笑笑,并不答话,豪不客套的径直来到那日发现黄莹莹尸体的舞厅,原本总是彩灯斑斓、夜夜笙歌的大厅此时只亮十余盏昏黄的灯泡,显得十分空旷而又萧瑟。这时警局其他的弟兄也陆续到位,一同被带来的还有陈卿、邱玉景和一脸温怒的徐东以及他的夫人房氏。
徐东一见皇甫毅就大声嚷嚷起来,“皇甫队长,你这是何意?你的手下也不说明原因,就硬将我夫妻二人带来此处,你真当我徐某人好欺辱?!”
皇甫毅也不生气,面上挂着浅笑,一字一板道:“徐老爷稍安勿躁,我是遣人去请您和您夫人,只因黄莹莹一案与二位也有所关联,所以才劳烦二位来一趟,如有不周,还望见谅。”
徐东和房氏对视一眼,冷哼了一声,便拉着自家老婆,转身走到舞厅左侧一排的宽大沙发旁,一屁股做了下来。
皇甫毅看看四周,见该来的人差不多都到了,便大踏步走到舞厅正中央,不缓不慢朗声说道:“今日距黄莹莹案发已半月有余,经过这些日子的调查,我想在今天将此案做个了结。在此之前,请先让我将此案的始末为在座的各位介绍一下,我想或许届时凶手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项三爷在一旁摩拳擦掌,“好,好,我们就洗耳恭听了。”
皇甫毅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徐东,缓声说,“黄莹莹于上月十八,夜,沉尸于水晶宫舞台的横梁之上。”皇甫毅指了指头顶上方的铁梁。
坐在不远处房氏听到此处,不由得浑身一阵恶寒,一把拉住了坐在身旁的丈夫的手。
“经法医检测,死者应是死于当天的凌晨左右,致命伤是脖颈右侧一处一寸左右,由利器所致的切口,死因是失血过多。我们赶到水晶宫后,进行了仔细搜查,但并未找到凶器,而且从现场的情况来看,确认这里也并非是第一案发现场。”皇甫毅看看在座的人,继续道,“黄莹莹死时,头发散乱,但身上的衣服完好,所佩戴的首饰也基本都在,尸检显示其也没有被侵犯的迹象,因而我们排除了她被人劫财或劫色的可能。随着我们对黄莹莹身边的人际关系的调查,我们最先锁定了徐老爷和徐夫人为嫌疑人。”
此刻的徐东双拳紧握,手上青筋暴起,房氏又羞又气,哼哼的别开了头。
皇甫毅向着徐东所坐的方向,微微点头示意,又继续说了下去,“黄莹莹遇害时,徐老爷和其夫人正在家中宴请贵客至深夜,所以未有作案时间。当然我们也设想到过,是否其为买凶杀人,但看凶徒处理尸体的手法,又不像是精心策划的专业杀手,再者徐老爷和黄莹莹的私交匪浅,而且我们也未找到任何与他们相关的直接证据,所以我们并未拘审徐老爷及其夫人,而是抓紧进一步扩大了调查范围。”听到此处,纵然徐东闯荡江湖多年,也不由得红了一张面皮。
“与此同时,我们发现黄莹莹虽左右逢源,交际手腕一流,但她实际早已芳心暗许,与一位贫困潦倒的画家相爱。此名画家名叫陈卿,他身无长物,只善绘画,整日依附黄莹莹过活。但陈卿为人十分聪颖狡黠,每每与黄莹莹约会,都事先约好暗号,所以知道他们关系的人并不多。我们也设想过也许是陈卿与黄莹莹发生感情纠葛,继而杀人,但后经调查发现,案发当日陈卿在家附近的小酒馆宿醉一夜,没有作案时间。”
陈卿听到皇甫毅把自己说的十分不堪,心中大怒,但是又不敢发作,只气的一张脸变颜变色,好似一个五彩调色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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