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像往常一样回家
宗豹抓的就是这个时候，小道消息乱传，一般人不信，但像常大华，王秀芬这种在底层摸爬滚打的人，对小道消息最是相信不过。
王秀芬一听宗豹点破了这件事，脸瞬间就白了一下，农家妇女藏不住心思。
她前一阵就听自家男人和她说，区委要是翻新的话，区政府可能也要跟着翻新，而且这俩机关离的也不能太远，自家的房子要不好卖了。
她本来想传言传一阵也就得了，没想到这都传了两三个月了也没见消停，王秀芬就有点慌了。
王秀芬在后面捏了捏常大华的腰，常大华也明白这种事既然被戳穿，那就得正儿八经要价了。
常大华咳嗽一声，丝毫没有尴尬的说道：“老弟，我看你是明白人，咱也不整那虚的，你给个价格。”
宗豹摇摇头说道：“我看咱俩八成是谈不妥了，常大哥你对你这房子期望挺高，而我呢则是奔着便宜来的，我在等两个月吧。”
宗豹说着略带遗憾的看了一眼这间屋子。
常大华一听，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正经买主，怎么能价都不说就要走呢，忙说道：“别介老弟，你先说价格，我听听，不合理咱在商量呗。”
他是一心一意想卖这房子，没别的，住腻了。
不只是他，他媳妇估计比他还想把这房子卖了。
别看砖瓦房宽敞，不方便的地方多了，尤其是冬天，那就更不用说了。
没什么习惯不习惯的，王秀芬现在住楼房，马上就能习惯。
宗豹想了想说道：“我觉着我和你的分歧呢，就在于政府到底开发西边还是东边，资金就那么多，开发了东边就开发不了西边，常大哥你呢，心里肯定是有念想，我的意思就是在等一等，政府要是确定东边了，我就恭喜恭喜，要是确定西边了呢，你也好断了念想咱俩好好的聊一聊价格。”
“不过不管怎么说，一千还是别想了，这个价格根本就不是正经卖房子的价格。”
常大华讪笑道：“是，老弟说的是，一千确实有点多了。”
然后看着宗豹说道：“那你想给多少呢？”
宗豹看了常大华一眼，觉着火候也差不多了，说道：“六百一平，二百六十平，我给你十五万六，现款现付。”
宗豹略带沙哑的嗓音这一刻在王秀芬的耳里却是异常动听，她听到十五万六现款现付的时候，眼睛都放出光来。
在她的心里，这种破房子能值十好几万绝对够够的了，十多万那可是一栋精装的三居了。
零四年，十五万六对于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农村妇女可是相当具有冲击力的。
而常大华听到宗豹说的价格之后，也是脸上变了颜色，这个价格离他心目中的价格可还是有点差距的。
常大华说道：“老弟你这就不仗义了吧，真把我这当乡镇民房了啊。”
这时王秀芬又在后面掐了他一下，常大华明白王秀芬的意思，但他不像王秀芬那样短视。
将近十六万，他能不动心么，对于钱，他比王秀芬热爱多了。不过他感觉这个价格还可以往上要要，毕竟他出价一千，对方出价六百，中间怎么也能往上走个数，不说八百，七百总是没问题的吧。
对于常大华的想法，宗豹可以说是一清二楚，摸爬滚打这么些年，这么点小心思要看不出来他就白混了。
宗豹说道：“你可别这么说，乡镇民房也就三四百左右，要是不嫌麻烦自己个盖一个你这么大的也就六七万。常大哥，价格我都懂，真是正儿八经过来和你谈的，咱俩就双赢得了，谁也别寻思占便宜了。”
宗豹说不占便宜，他这个价格那还是必须占便宜的，首先得把拆迁这件事排除在外，因为根本不是一个量级上的东西，算上拆迁宗豹得赚了好几栋房子。
他给出的这个价格，是刨除政府向这边开发的价格，其实十五到二十万之间都是正常价格，也是正常的市场价格，在这个区间，不管常大华怎么给价宗豹都是会接受的。
两人又就着价格你来我往的相互扯皮起来，常大华一口咬定八百一平，他认为对面的楼房都一千一平，自己这二百多平的大房子要八百一平很合理。而宗豹则是给他分析，对面楼房为什么能拿一千一平，而他这为什么连八百一平都拿不了。
其实要说八百一平也合理，六百一平也很合理，两个人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而常大华的婆娘王秀芬则是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眼热的不行。
时间也随着两个人的相互侃价越来越晚，宗豹到说的很少，偶尔一句话都是一针见血，直捣七寸，抓住常大华的要害。而常大华则又有不同，和宗豹谈家庭，谈历史，谈未来，聊的吐沫横飞，口干舌燥。
后来宗豹看基本上确定之后，就不和常大华废话，直接出了一记必杀。
“六百二一平我就退到这了，成或不成我等你消息，你说成十六万现金我直接带过来，不成就气氛气氛，买卖不成仁义在，不和你说了，我回家吃饭这两天等你电话。”
宗豹很干脆的拒绝了常大华和王秀芬留下来吃饭的邀请，毫不犹豫的转身走了。
可能一个老男人很久没谈过十几万的大买卖，想要找人促膝长谈，一面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一面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而宗豹则干脆利落，没功夫听你指点江山。
……
宗豹的家住在北广场附近，房子有七八个年头，不新不旧。
阳城区域划分的非常简单，东南西北盖了四个广场，阳城人就以几个广场划分了。
这房子是分给宗豹爷爷的房子，后来宗柏林拿了几万块钱，两口子就把房子从老爷子那要了过来。
房子不小，要说也确实沾了不少老爷子的光，那个年代的粮食系统，真没谁能比他们还有钱。
房子有七层，宗豹家住二层，一百二十多平。
宗豹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有些暗淡，家里还没有人回来。
宗柏林挂了个常委的名头，去年调到了乡里，当了一把。
宗豹他妈吴秀丽在银行工作。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忙，宗豹也习惯了。
按说宗豹这家庭背景也算是个乡村官二代了，可他还真没享过啥福。
宗柏林老派思想，对宗豹的管教那叫一个狠，为人做事给宗豹立的是堂堂正正。
宗柏林也算继承了他们老宗家的传统了，宗豹他爷行伍出身，从小宗柏林就是棍棒下成长起来的。不过话说回来，宗豹倒是没吃到什么苦头，老爷子心疼孙子，起个名叫宗豹，打不得，碰不得，谁惹小豹子，那他必须翻脸。
可惜，宗豹高一那年老爷子走了。
而宗豹他妈吴秀丽就更是一个精明过人的女人，是一个典型的在家小事全做主的领导。
……
“你说你，回来也不说一声。”
宗豹还没有多伤风悲秋，吴秀丽就回来了。
这时候的吴秀丽还很富态，远不像宗豹印象里的干瘦女人。
“妈。”
吴秀丽听着宗豹一声饱含深情的叫喊，浑身的鸡皮疙瘩。
正寻思问一声咋了，吃啥亏了。
宗豹看着他，伸出了一根食指，说道：“一天，没吃饭。”
吴秀丽看着自己儿子那傻样，忍不住说道：“那咋不饿死你呢。”
宗豹心情收的很快，他不习惯把自己那种抑郁，伤感的心情传染给家人。
吴秀丽洗个手就进了厨房，她嘴上说的凶，但可舍不得饿着她儿子。
一边在厨房忙活，一边向宗豹问道：“都去哪溜达了，和我说说，是不是和你那个小蚊子出去的？”
宗豹被老妈一说，马上正襟危坐的说道：“报告领导，没有，她去南方了。”
小蚊子叫陈倩文，和宗豹青梅竹马，因为天天在宗豹身边叽叽喳喳，被宗豹起了个小蚊子的外号。
不大一会，吴秀丽就炒了两个菜端了上来。
一盘鸡蛋，一盘肉，加上一大碗米饭。
宗豹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接过老妈递过来的饭，大口的吃了起来。
吴秀丽看着自己儿子的狼狈样，有些好笑说道：“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宗豹点点头，表示听到了，然后继续大口吃饭。
若是以文人武人划分吃饭，那文人吃饭就是慢条斯理，充满着对食物的喜爱，一餐一食当思来之不易。而武人则是大口吞咽，吃饭时风雷云动，不故作扭捏，豪爽大气。
宗豹就是典型的武人。
吴秀丽看着宗豹说道：“你以后上大学得好好吃饭，不能这么饥一顿饱一顿的，对身体不好。还有不要老去外面的小餐小店吃饭，就在学校的食堂吃，外面的东西不干净。去了学校不要欺负同学，也别被同学欺负了，有事就找你爸那哥们去。还有……”
宗豹听了吴秀丽的话也没嫌唠叨，就听她一边说宗豹一边点头同意。
人吧，就有这种劣性。
天天听就嫌烦，总也不听就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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