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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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篇

  我曾经打算就这么拖下去,好在我还年轻。那个晚上小石的同事给带来了小石的礼物。我请他去喝酒表示答谢。坐了一会我就感到和这个环境有点格格不入了,盯着酒水单也有点隐隐作疼。好死不死的干吗上这种地方被人宰?我觉得自己的想法已然被他同化了很多。我由衷的甜蜜.

    

    小石居然托人给我带来一面拨浪鼓,号称是幸运鼓。他是个很简单的人,大学时候是乐队的主音吉他,现在却一心一意地想去印度学软件。他从来不象别人那样苦口婆心的和我讨论我和阿铭这段感情的对错。他总说,人过得简单一点就是好的,不要想得太多,做得太多。

    

    我乘的出租车居然在回家的路上和人撞了车。不知道是冲击力还是害怕,我晕过去又醒来,司机在外面和那个撞他车的人高声理论。我只觉得自己受了欺负,我好想要他把我拥在怀里,我非常切实得感到自己是个小女人。

    

    :“很抱歉,您拨的用户已关机。”十二点了,他当然早已经小心谨慎地把手机关了,安安稳稳地在家当着二十四孝老公。我一言不发的自己打开车门走了,把那个嚷嚷着要拉我去医院的好心的司机吓个半死。

    

    边走边捂着脑袋痛哭,我到底是一个人。

    

    一上班我就打电话给他:“你在哪儿呢?”

    

    :“我在上班,在她们店。”

    

    我用力掐自己的人中,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你不会去的。”

    

    :“孩子病得很重,我妈也知道她们店要人。我不去说不过去。阿梓,支持我一下。”

    

    我把电话挂了。他一个接一个的发短信过来,大致都是要我支持他。支持他什么?支持他赚钱养家可以,支持他和那个女人24小时在一起,这怎么可能?大小老婆尚且还分个一三五、二四六,我连个端茶倒水陪笑脸的小妾都不如?我猛给他打电话,他先是不接,然后就关机。我打得累了,去交易大厅坐着,在嘈杂的人声中一直熬到下班。

    

    我漫无目的的向前走,嫉妒地看着芸芸众生。都他妈比我幸福!我从来没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伤害到我怎么办。所以现在我毫无准备的失魂落魄了。等我稍有知觉的时候,我发现我站在他们店门口,被站着迎宾的小工连拉带拽地弄了进去。他惊惶地站起身子,问我:“小姐,您剪头发吗?”这个男人是谁?是昨天那个趴在我的裸体上,温柔地给我修眉毛的我称做老公的人吗?今天的他要我坐下,于是我坐下,今天的他居然问我:“小姐想剪成什么样子?”什么样子。你平时在家给你情妇剪成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呗。

    

    我咬紧了牙忍住不哭,神情恍惚地瞪着面前的镜子。我对自己说,千万不能晕倒。那个女人在旁边的美容室里,我明白。可是他给我最大的侮辱,他弯下腰小声的问:“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我除了爱他还能有什么意思?我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和他的责任。他的责任,他对全世界人都有责任,只有对我阿梓,是无条件免责。

    

    他用那把熟悉的六寸剪刀在我头发上修修剪剪,末了,低声对我说:“你不要这样,我现在处境很艰难。”

    

    我绝望地看他一眼,我觉得自己不是心痛,是心灰。为什么你不可以提前告诉我一声。任何事情,包括你要拿了我的命去,只要跟我商量,我都会说可以。这一点,到他离开我他都不明白。他太小看我了,饮食男女也会肝脑涂地去的爱。

    

    我回去给小青打电话:“你那个三十多岁,一米六零,半秃的包工头呢?我要跟他相亲。”

    

    小青吓得够呛:“你,你,当真。”

    

    :“我要钱。我很需要钱。你无论如何要帮我。”

    

    :“你完全可以跟你老爸要啊?你不需要这样的钱。”

    

    :“我不管哪样的钱,我只要不问用途的现金。”

    

    :“可是你和阿铭……”

    

    :“我和他很好。我们除了钱没有任何问题。我想尽快帮他开个店,然后他就可以不满大街找工作了。钱我自己手上有一些,但还差点。”

    

    :“您可想明白了。当老婆您是很拿得出手,情妇嘛人家完全不必招惹您这样的。当朋友就更不必了,陪人喝杯咖啡聊聊金融大环境私人小感情的话,没人真金白银的给你。”

    

    我垂下头,第一次深切地感到钱是如此性命攸关。很多人说我和阿铭是层次问题、家庭问题,其实我很清楚,我们之间,是钱的问题。有钱,他不会离开我。这不是说他爱钱,是说他需要钱,而且是很倔强地需要钱。

    

    最后,我要了包工头的手机号码。说不定呢,我这样想着。

    

    我叫小杰去看看他,顺便看看那个女人。我殷殷地叮嘱着:“你看见没人注意的时候一定要问清楚,他爱我吗?他还要娶我吗?我们俩这样怎么办?”小杰很担心的看我一眼:“阿梓,你变了,你原来是个满不在乎的孩子。”小杰是小青的男朋友,一个很善良、豁达的大连男孩。他和小青是可以修成正果的那种关系。

    

    我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等着小杰回来。我的第一句话是:“他瘦了吗?”

    

    小杰叹了一大口起:“他的处境挺惨的。老板在后面盯着他干活,老婆在外面站着监视他的一举一动,身上只有五毛钱,家里天天打电话来说孩子病了这也要钱那也要钱,你还老打他电话,要不就是哭。”语气里不免有些指责我的意思:“我给他钱,他说谢谢,他能撑下去。阿梓,你的钱他更不会要的,你收好吧。”

    

    好,好,好,他宁愿伤了我的心,也不愿伤了他的自尊。我心里悲惨地叫到:“那长此以往,我们怎么办?那些山盟海誓怎么办?”

    

    :“那个女人我看见了。说跟阿铭是夫妻没人相信。很壮,而且丑,脸上两点高原红,连农民都不象,象个卖水果的。你当然知道农民比卖水果的好。我跟阿铭在门外说话的时候她一直盯着我们,眼神是这样的,你阿鸣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你的朋友必然也不是什么正经货色。”

    

    我嫉妒的心常常把那个女人描画成个下层的恶毒美人。没想到,居然是个如此这般的半老妇人。我看过她高级美容师证书上的照片,高颧骨、梨型脸、单而厚重的眼皮、方成菱形的嘴角。我安慰自己,标准照是失真的。说是安慰没有半点的惺惺作态。因为我的阿铭是个对美很苛求的人,也是个真正的美男子。我不能想象当年他是受了多大的罪,才会为了一个安定的家娶了这么一个女人。

    

    我辟谷三天,一下瘦了四斤。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体重就开始随我和阿铭的关系呈正相关的浮动。反正,写这些东西的时候,我不到八十斤,气如游丝。但是三天之中我做出了一个决定。说这是决定我是有愧的,如果决定必须付诸实施的话。人家和老婆朝夕相处地为共同的孩子工作着,我该做什么决定是显而易见的。可是我给了自己一个借口,等他拿了第一个月工资再走吧,如果他需要钱呢?小青看着我不吃不喝的很难受,一个劲说阿铭看见我这么可怜会心疼死。可怜吗,我?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选择,我承受,我丝毫不同情自己。

    

    我去买了两条红河、一双黑色的薄袜子,还有一瓶ZIPPO的专用油,因为给他买这些生活必需品已经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我把他放在他们店旁边的报摊上,然后打电话要他来拿。他要我等等。我狠心把手机一关,打车逃也似的离开了。

    

    我一跌一撞地回了三亚。我希望大海能够帮助我平静地面对生命的无常。家乡的海亲切而纯净,我从日出坐到夜深,把这件事想得非常非常透彻。我的所有优越的条件,对阿铭都是没有现实意义的;而她,帮他找到了一份工作。这份工作,让阿铭能够尽他为人父亲为人儿子的责任。从这一点看,我不配留在阿铭身边。当然,我也不能留在他身边。至于他会不会留在那个女人身边,我敢肯定的说不会,但是这已经与我没有关系了。这个世界上老公发高烧任他在床上躺三天不闻不问的女人毕竟不多,日子总是要过下去,他总会遇到个称职的妻子。也许偶尔会聊到关于我的话题,时态是过去时。而我呢,有个不祥的预感在心中升腾,我将在和不爱的男人在痛苦应酬中度过一辈子。我刚打开手机,他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老婆,你回来。”

    

    :“回来有什么实质意义吗?你还是和她吵架,我还是对你流泪。”

    

    :“会有实质性改变的。”

    

    :“离婚还是分居?”

    

    很长的沉默:“宝宝,我有我的方式。我不能让她吵得我们家鸡犬不宁。可是我会解决的。“

    

    :“阿铭,你的做法是对的。只是我不能忍受了。”

    

    我关了电源。其实我可以忍受,我的青春是拿来为我的爱情陪葬的。可是我不能让他因为我失去了父母和儿子的信任,虽然我希望他们把我当作家人。“轻移步走向前中庭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一切已是定局,谁能奈何?

    

    可是,也是必然,回去的时候我还是通知了他。而他,在初冬的寒风中,好象已经站了整整一年。

    

    :“你不用上班?她放你出来?”

    

    :“我不干了。”

    

    :“可离二十号只有五天了,你应该拿了工资……”

    

    他捂着我的嘴,一手提着箱子把我拉进门,然后把我压在门上昏天黑地的吻我。我感觉到他的坚硬和自己的湿润,不是下体,是眼睛。他开始付出了,他终于开始付出了。

    

    第一次,在与他的最本能的养家糊口的责任感的斗争中,我小胜一局。既然胜利了,就得继续挥刀上阵,下一役,再下一役,死而后已。这就是胜利者的悲哀。

    

    他又开始找工作,整个白天。晚上黄昏的时候到我那里,我们吃饭、起腻、发愁。命啊命啊。从我一出现,他就开始四处找工作,找到后来,除了我和他命相不合生肖相克以外,真的找不到任何理由了。

    

    我一个月六千块钱。一个人的时候,喝点小酒,听折小戏,买两件漂亮衣服,一张回家的机票(单程,回来自然有老父亲掏腰包),生活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现在,我们得吃得喝,他得买见工的衣服,固定还得给他父母孩子寄钱。

    

    有一天,我陪他去推车。他忽然说,借我十五块钱吧?我本能地问了一句,干吗?虽然我替他买单已经成了常事,这样真金白银无来由地要,还是第一次。他低下头去摸自行车的坐垫,说:“明天我想打车来。因为天冷了,她改十点下班了,我想跟你多呆会,只能争取路上少花点时间。”他为我争取路上的时间,他为准时回家而找我要钱。我不知道该悲还是喜,只是机械地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块钱。他说,就十五,不用那么多。我意识到,那五块钱就是他的自尊。

    

    从此,每天他从我这里回去的时候,我都塞给他三十块钱,给他打的回去和第二天打的过来。刚开始,他会皱起眉头,把钱放在手上,久久不愿收起来。习惯成自然了,我就随手塞到他大衣袋子里。他临走往下一摸,摸不到了,随口问一句,钱呢?我马上掏出来递过去。

    

    日子就这样慢得让人生疼。谁说我们的爱情没有进展?我们的关系已经悄然无息地换了一个模式,我开始养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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