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乱点鸳鸯,情生意
第三日,是一场比武。
我平日里不刻苦练功,到这种场合自然是出不了什么风头。于是,我便很有自知之明的穿了件不起眼的素蓝色衣裳,十分乖巧的坐在台下一个角落里。
寒舞挑着一双明亮的凤眸看了我半晌,扇子摇了七八下,方才道,
“心虚了?若你平日勤练些,也不至于如此唯唯诺诺的。”
我白了她一眼,她和云止总是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我当头一棒。就好比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扫帚把。
云止今日倒是穿的格外显眼,一身白色绣了月纹的衣衫,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腰间是一条墨色镶了碧玉的腰带,他生的本就高,加之穿了这样一套长衣长裤,更是显得身材高大修长,他虽然劲瘦,却看着格外精神抖擞。那双黑亮的桃花眼炯炯有神,浓黑的眉毛斜飞着,英气逼人。
寒舞的目光在看向云止时,有一瞬间的失神。也对,这样一个年轻英俊的少年郎,谁看了都是移不开眼的。
于是,便有了我看着云止旁边的敖澈,不停地发愣的一幕。
我对天发誓这真的不是我见色眼开。敖澈今日也像云止一样穿了一身习武的衣裳,只不过他的衣服是黑色的,那张脸平日里明明没少见,可今日见了,却还是让我活生生丢了魂儿。
那样棱角分明的脸庞,那样黑亮深邃的双眼,那样浓黑锋利的眉毛,那样高耸的鼻梁。
好吧,我承认,我确实见色眼开了。
怎么就长的那么好看呢!
那种少年的英气,那种将军的霸道,那种自带的气宇轩昂……
好吧我再次承认,我确实栽进了他的美色里。
他和云止敖羽坐在一起,俨然一副养眼的画面。
我旁边不少女孩都握着彼此的手狠狠地掐着,喉咙里是控制不住的尖叫回音。我甚至能感觉到她们炙热的目光要把那三位看着了。
果然,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
西夜国席处,我看见了玉里平安和他那位妹妹,她旁边,还有一个很漂亮的女孩,着了一身浅黄的轻纱罗裙,腰间盈盈一握,很是婀娜多姿。
她是谁呢?能和玉里平安在一个席上,身份自然很是高贵吧。
第一场,是云止和西夜国的一个将军。
那将军生的魁梧万分,比云止壮出一倍来。
我见云止笑着过去,然后就是花里胡哨的一顿打,然后,那位壮汉被打下了台。
寒舞笑了笑,扇子摇的很快,“明明可以一击必杀,非要扯上十来个回合,这花里胡哨的,不知道的,以为他是街头卖艺的呢。”
“不至于吧。”我有点蒙。
“我看,是那厮想在别的女人面前嘚瑟一下他那身姿吧。呵,男人。”寒舞嘴角笑着,看的我直冒冷汗。
西夜国的大皇子爽朗的笑了笑,拍了拍手,“不愧是北燕十皇子啊,如此身手,这才配得上我西夜的明珠啊!”
此话一出,我愣了。
云止下台的脚步,硬生生停住。
寒舞的扇子扇出去,却半晌没收回来。
空气里是一片死寂,我发誓我听见了寒舞的心跳,砰砰,砰砰的。
只有玉里浅竹,在明媚张扬的笑。
西夜国大皇子见我们几人愣住,不由得挑眉,“呦,陛下,原来你还没有告诉他们啊。”
父皇脸色平静,没有什么变化,“大皇子,此事讨论尚早了点。”
“诶,不早不早,”玉里清言摆了摆手,“早晚这云止是要做我妹夫,镜缘是要做我弟媳的,早点让他们知道,早亲近些。你们说是吧。”
西夜国的将军们在应和着欢呼,那声音在我耳边嗡嗡作响。
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倒流了回去,浑身冷的厉害,仿佛置身冰窖。
我眼睛睁得很大,可是却莫名的看不清任何东西,我甚至不知道我该说什么做什么,很多很多片段在这一刻忽然连了起来。那些细碎的线索,连成一张网,如同老虎一般将我狠狠吞了进去。
我像一个盲人一样眼睛无法聚焦,我就那样空洞的望着,直到眼睛酸痛不堪。
似乎有眼泪流下来,我眨了眨眼,看见对面的敖澈,脸色苍白一片。
玉里平安吃惊的看着他大哥,深邃的眼睛转而望向我。
阳光太刺眼了,我眯了眯眼睛。
原来,那个故事,不是编造出来的啊。
寒舞握着我的手,她的手冰凉,她握的很紧,我的骨头很痛。我看着她,她的脸从未如此苍白,她强撑着笑了笑,我也强撑着笑了笑。
嘴角真重啊。
而后回了碧海阁,我愣了整整两个时辰。
我吃不下东西,睡不着觉。脑子里无时无刻不是玉里清言那句话。
云止是我妹夫,镜缘是我弟媳。
去你的,谁是你弟媳!
手里的茶盏被我狠狠扔出去,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一个茶盏不够过瘾,我又扔了一个。
这一砸不要紧,我的火气全都砸了出来,于是我当下又抄起一个花瓶,用尽力气掼在地上。
瓷器碎裂的声音十分刺耳,阿若冲了进来,
“殿下!怎么了这是!”
我只穿着一件薄纱裙,光着脚站在地上,我半垂着眼,摆了摆手,
“出去。”
“殿下……”
“出去!”我声音厉起来,阿若张了张口,终是退了出去。
“姑姑,殿下怎么了?”小丫头问
阿若摇摇头,“我去找十殿下,你在这一定看好小殿下,千万别出什么事。”
地板凉凉的,铺满了碎裂的瓷片。镜子里的女孩,披头散发,脸色苍白,平日里一双明亮的桃花眼如今黯然失色,我眨了眨眼,眼泪猛的滚落下来。
这一哭,便没有刹住。
我抬起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睛,滚烫的水从指缝流出,我开始哆嗦起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去你的!谁嫁我都不嫁!去你的吧!
我一边哭,一边把桌上的杯子茶盏一股脑的摔了出去,我大概是疯了,抓到什么摔什么,被子枕头,一个都没放过。
最后一个杯子扔出去,门猛的被踹开。云止冲了进来,那个杯子几乎是擦着他的耳朵飞了过去。
我愣住。
云止气喘吁吁,一看就是跑过来的。我很想过去说云止你没事吧,可是一走腿就是一软,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云止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来,一把扶住我。
“你要干什么!”他眉头紧皱,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焦急。
我头抵在他的胸膛上,眼泪一颗一颗落下来。
“云止……”我的声音哑的厉害。
“我不走……我不要走……”
云止抬手摸着我的头,“不走不走,我们不走,别哭了。”
“你骗我……父皇都下令了,我要去西夜了!”我哭着喊,鼻涕眼泪全都抹在了云止的白袍子上。
云止擦了擦我的脸,“瞎说,八字还没一撇,谁说你就要去西夜了,那大皇子的话不能信。听话,别哭了。”
云止修长的手指抚了抚我的脸,“起来吧,地上凉。”
他伸手扶我起来,却忽然顿住,抓着我胳膊的手一紧。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看见了我一双鲜血淋漓的脚。
踩到碎片了。
若是平时,我必吱哇乱叫一阵方才罢休,此刻,确实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我伸手去摸,被云止一把抓住。
“别动。”他一把将我从地上抱起来,疾步走到床边,朝外大吼,“来人!请太医!”
踩到了不少碎片,太医在云止阴沉的快要杀人的目光下颤颤巍巍的清理了伤口,上了药,包扎好,才如释重负的逃了出去。
我低垂着头,云止从未这样严厉的看过我,就是犯了多大的错他都不会这样阴沉着一张脸不说话。
我有点怕。
额头一痛。
云止修长有力的手指猛的弹了一下我的脑门。
我倒吸一口冷气,“你干嘛?”
云止脸上仍是没有笑容,他看着我,一字一句道,
“镜缘,你听着。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你都不可以,再伤害自己了。”
我看着他,“我没有……”
话没说完,云止一把堵住我的嘴,然后手指一转,一勺药已经塞进了我的嘴里。
“喝药。”
喝什么药,我皱着眉头看他。
云止冷着脸一勺一勺喂完,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新的被子,把我盖了个严严实实。
“睡觉。”
不容反驳的坚定语气,我居然真的乖乖的听话闭上了眼睛。
安神药厉害的很,很快我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很踏实,醒来已经是第二天。
阿若告诉我,敖澈已经在碧海阁里等了一个时辰了。
敖澈是外臣,照理是不应该随意出现在碧海阁的,我先是一愣,随即想到昨天的那档子事,忽然觉得不知如何面对他。
穿了件干干净净的白衣服,梳了个简简单单的蝴蝶髻,我摸了摸脸颊,很好,气色还不错。
我一步一咬牙的往外走,昨日没觉得疼,今日却双倍疼回来。
碧海阁庭院里,那棵百年的海棠树下,敖澈一身月白银底的锦袍负手而立,碧玉冠,斜飞眉,一双眼睛深邃的如同千尺潭水,幽幽清冷。
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淡淡抬着头,看着头顶那些已经泛黄掉落的树叶。
多么悲凉的一幅画面。
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苍凉之感。
我站在远处,静静地看他。
如果可以,我宁愿一直这样下去。
他看见了我,眼里一瞬闪过光芒。
那个英俊挺拔的少年缓缓走过来,立在我跟前,他看着我的眼睛,温柔的笑了笑,
“镜缘,我娶你可好?”
于是天地失了颜色,于是万物没了声音。天地之间,空谷之中,只剩下那一句话。
我娶你可好?
细细的水划过我的脸颊,朦了我一双眼。
好,当然好。
我捂住眼睛,哭出了声音。
敖澈抬手,将我的头贴近他的胸膛,
不哭,不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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