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墨子簇的意图
献儿得知玉舒云离开以后，所表现出来的神色不是失落，而是愧疚与懊恼。
其实对献儿而言，无法去回应玉舒云的感情，是让她最为介怀的一件事。因为玉舒云的关系，她已经想起来了很多关于以前的事情。她记得自己和玉舒云初遇时的情景；记得玉舒云为她放弃整个瑶池，来到大陆上生活的事；也记得玉舒云为她拼尽全力，最后却惨遭算计、险些送命……
过往的点点滴滴渐渐被找回，那份被遗忘了数千年的感情，也就跟着愈发的清晰起来。只是过往越清晰，献儿就越清楚，她对玉舒云的感情从来都不是爱情。
数千年前，刚出生没几天的献儿就被送去了昆仑山。在她的记忆力，没有属于父亲的宽阔肩膀，也没有属于母亲的温暖掌心。她不是天界的神，所以即便到了昆仑山，也没有资格入住山顶的昆仑仙宫。还在襁褓中的献儿，被玄女安置在昆仑山的半山腰上，以昆仑山的精华续命，得以存活成长。
后来，长大一些的献儿，认识了居住在昆仑山顶上的另外两位神祗，那是随同女娲大帝补天的护法们的后人。一个是白矖与螣蛇的独女，一个是涂山氏的唯一遗孤，皆有着无比尊贵的身份，同玄女一起居住在昆仑山顶的仙宫之中。
这一女一男的两位神祗，再算上玄女，便是献儿记忆中最初的‘亲人’。在年幼的献儿心中，这三位神祗就是她关于‘家’的最初记忆。
虽然有这样的‘家人’存在，不过献儿毕竟与这三位神祗身份大有悬殊，虽然都在昆仑山上，每年间却也只能偶尔见上几次面。
再后来，献儿年纪更大了一些。天生可以踏风而行的她征得玄女同意，出昆仑山到处去游玩。也就是这样，她才认识了归隐在瑶池中的应龙。
与应龙相处的日子是献儿最开心的日子，她第一次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存在，是可以让自己心里冒出说不完的话。献儿喜欢和应龙在一起，喜欢跟应龙讲话，那感觉就像是她要把之前沉默而过的岁月中没有说过的话，全部都补回来。
应龙是献儿可以倾吐全部心事的存在，是在献儿的认知里第一个特殊的存在。她喜欢应龙，是把他当做无话不谈的知己，是她可以托付生命的生死之交。
再后来，玄女算出黄帝与蚩尤一战有难……
昆仑山
自从应龙随了献儿离开瑶池，便跟着献儿来到了昆仑山附近。
当年女娲身边有三大护法，其中两位都是巨蛇之身，包括女娲大神在内，也都是半蛇之身。蛇与龙其实本无渊源，却隐隐的总被其他生命钩挂着关系，尤其是虬和蟠螭，更是与大蛇外形无异。或许是处于这种原因，蛇与龙之间总有着些莫名的隔阂，也正是因为如此，应龙并没有随献儿一同住入昆仑山，而是在附近找了处地界盘踞着。而献儿大多也都跟在应龙身边，只是每月月初回到昆仑山去像玄女敬拜。
这一日又是月初敬拜的日子，献儿和应龙打过招呼便回了昆仑山。
一身黑衣的玄女踮脚悬身，只为不踩践半分草木。她缓缓垂眸看着献儿，露出宁静又略带英朗的笑意道：
“献儿。”
“玄母，你来啦。”
玄女微微点头，看着忙着收拾食物的献儿又道：
“又去应龙那里？”
“嗯！”
“你且慢行，玄母有话与你说。”
献儿眨了眨眼睛，看着难得严肃的玄女，安静的等着她发话。
看着献儿乖巧的模样，玄女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却最终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你虽然称呼我为玄母，却也知你生父母为何人。他二人虽与你没有养育之恩，却实有生养之实。如今你生父有难，你可愿意下山相助？”
玄女这番话说的低缓、慈爱，用意就是要献儿自己决定一切。她若愿意去便去，若不愿意去，自己也不会逼迫她，毕竟献儿兹出生就被送到了这昆仑山上，连自己亲生父母的模样都不知道，更遑论有什么感情在。
但出乎玄女意料的是，献儿想都没想就点了一下头道：
“既然是我父有难，自然要相助。”
玄女嘴角漫上一丝赞许又欣慰的笑意，伸手凭空拿出自己那柄华美闪烁的玄天戈，指着远方英姿飒爽道：
“吾乃天界天道第一武神，你此去不许给吾丢人！”
献儿也即刻一脸严肃的单膝跪地，双臂交叉护在胸前一字一顿道：
“吾乃帝女，生于轩辕、长于昆仑，此行若不助我帝父得胜，定不归来复命！”
玄女满意的点了点头，抬手从自己的玄天戈中抽出一柄长剑递给献儿道：
“这是我玄天戈所诞之剑，吾将之送与你，助你一臂之力。”
献儿闻言立刻从地上蹦了起来，满心欢喜的接过那柄剑，爱不释手的轻轻擦拭着剑身。
玄女又略略叮嘱了献儿几句，这才离去。
献儿环顾四周，也没有准备任何行李，只拎着那柄剑便踏风朝应龙奔去，将玄女所说与自己所许一并告知了应龙。
就这样，献儿带着应龙一起来到了轩辕帝的营地，助轩辕帝攻阵蚩尤。而这一行，也成了献儿与应龙诀别数千年的开端。
或许是当初太过年幼，在献儿的心里没有所谓的情爱之说。她不知道日夜相处之中，应龙早已爱上了她。等她懂得了何为爱情之时，却已是临死之前了。她在死之前终于明白，是自己辜负了应龙许久以来的爱。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和应龙说抱歉，就死了……
时至如今，献儿终于再度想起了过往的情愫。和几千年前一样，她依然无法回应玉舒云的感情，她想开口和他讲清楚自己的心事，可这一次，却是他先离开了……
苏州、孙府
百蛇绕确实有奇效，短短几天的时间，伤的最重的沈清和也都差不多痊愈了。算着下山来已经快一个月了，三人打算收拾收拾，返回仙尘派。
这一路上，沈清和一反来时的态度，已内伤未愈为借口，拒绝使用仙术疾行。
沈清和心里很清楚莫清晖的为人，既然莫清晖许诺要照顾献儿一生，那么他这一次回仙尘派之后，应该就会向掌门提出还俗了。所以回仙尘派的这段路程，大约便是沈清和能陪伴在莫清晖左右的最后时光了。这段时光虽然终有尽头，但沈清和还是希望能多拖延一些。
朱仙镇
相处了几天之后，张元直和方母对文武双全、人品相貌俱佳的墨子簇十分满意。方清颜心里有一万个不愿意，却碍于孝道不好在舅父与母亲面前发难。
转眼到了正月二十，方清颜收拾好了行礼，向长辈拜别要回仙尘派。
张元直当然不愿意方清颜再回去，坐在堂中不说话。
方清颜背着包袱拎着剑现在堂下，这几日碍于尊长之礼，她容忍了墨子簇的存在。但若是不能回仙尘派见莫清晖，那她也不会再顾及礼教之事了。
见张元直不说话，方清颜只好对着他连鞠三躬道:
“我走了。”
“你给我回来！”
张元直看着拔腿就要往外走的方清颜，气的伸手把身边的桌子拍的大响。
方清颜在门槛处停下了步子，却没有转过身，仍旧是面朝门外的方向。
张元直气的疾步走到方清颜的面前，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情绪开口道:
“小颜啊，你也不小了，也该嫁人了。那个什么仙尘派，就不要回去了，修仙这种事，不适合你这种女儿家的啊。”
张元直苦口婆心的劝说，方清颜却只是充耳不闻，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张元直见方清颜此刻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终于压不住脾气，有些哆嗦的开口呵道:
“汐颜！”
听到张元直交自己的本名，方清颜终于有了反应，她转过身来看着张元直一脸严肃的开口道:
“没有方汐颜了，我的名字是方清颜。无论如何，我也一定要回仙尘派，请舅父大人成全。”
说完，方清颜做了个江湖人士才有的抱拳礼，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只留下张元直一个人现在原地，气的说不出话来，扶着门框勉强站定。
一直在廊外墨子簇此刻才走出来，他扶着张元直到屋内坐定开口道:
“伯父请安心，我这就去追方姑娘。若不能劝她回来，我便同她一起去仙尘派。”
听墨子簇这么说，张元直才终于舒了一口气，靠在桌边揉着自己的额头低声叹气自语道:
“哎……这孩子……真是被我惯坏了……”
墨子簇一路疾奔，终于追上了方清颜。他也不说话，只是那么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
方清颜本来就已经够烦墨子簇的了，好不容易摆脱了他踏上归途却又被追上，她心中自然满是怒意，拔出剑不由分说就朝墨子簇刺过去。
虽然看出来方清颜的剑招里带着杀意，但墨子簇却并没有躲。他微微一笑，伸出两根手指，轻轻松松的夹住了方清颜的剑刃。
若没有凌驾在方清颜之上的功力，是根本没有办法这般夹住剑刃的。而在方清颜的认知里，墨子簇的武功似乎并不出众，应该根本不可能办得到。
“你……”
方清颜挣扎了几下，才发现根本没有办法将剑抽回来。
墨子簇微微扬起嘴角，那双水做的桃花眼忽的浮出一丝邪魅，戏谑道：
“其实我也可以不喜欢你的，而且你也绝对打不过我。反正我只是想去仙尘派玩几天，不如我们结伴如何？”
此刻方清颜才意识到，前几日墨子簇竟然一直都是在演戏。她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人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目的，又为何非要在自己身上耗费时间。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墨子簇看着气急败坏的方清颜淡淡一笑，松开双指开口道:
“没什么目的啊，想去仙尘派游玩啊，劳你带路而已。”
方清颜本来就对墨子簇没什么好感，此刻得知他一直都在欺骗自己，更是坚定了要放手一搏的信念。看到方清颜再一次出剑向自己刺过来，墨子簇仍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他连还手的念头都没有，只是侧身躲闪，仿佛在戏弄方清颜似的。
这么耗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墨子簇才再一次夹住了方清颜的剑刃。不过这一次他稍微加重了双指间的几度，生生把方清颜的剑折成了两段。
几番剑招拆解下来，方清颜终于意识到自己和墨子簇之间的差距。此刻的她莫说是想伤他，就是连碰都碰不到他。
墨子簇丢下指尖的半截断剑，弹了弹指尖邪魅的一笑开口道:
“你我二人之间的实力悬殊太大，你就是再练一百年，也碰不到我一根头发丝。所以呢，我劝你还是放弃要杀我的念头吧。我只不过就是想去仙尘派玩几天罢了，不会伤害你心爱的大师兄的，放心吧。”
说到这里，墨子簇忽然扬了一下眉毛，趴到方清颜的耳边笑道:
“不过说到你的大师兄呢……或许我还可以帮得上你的忙呢。”
方清颜虽然有满腔的愤恨，奈何她的确不是墨子簇的对手，便是想发作也无能为力，只能狠狠的瞪着墨子簇。
墨子簇到也不生气，仍旧是笑着继续说道:
“其实你想想也明白的吧，我要是真想对仙尘派不利，还用得着这样心平气和的找你带路么。”
方清颜很清楚仙尘派的所在并不是秘密，每年都会有许多凡人慕名上岛，或拜师或求助。墨子簇若是真的想对仙尘派做什么，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来纠缠她方清颜。退一步来讲，就算墨子簇真的想对仙尘派不利，就算他的武功胜过方清颜数十倍，量他也没有本事在仙尘派中作乱。
看到方清颜不再反抗了，墨子簇满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示意方清颜前面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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