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与日常会客的书房不同,这间书房深入内院,平时也只有杜远和少恭等区区几人来过,平日里的打理都是由杜忠亲自负责,并无其他仆人知晓,就连无忧也只是听哥哥说过,今夜,他也是第一次来到这个杜家庄内可谓是头等重要的内院书房。
几经曲折,眼前终于出现了一间屋子,这真只是一件屋子,与其他房宅喜庆的气氛不同,这屋子门前只有两排四盏灯笼,虽然光线较为暗淡,但在黑夜中却也能照亮屋子的轮廓。从外面看来,最多也只有四室大小,也并没有与其他屋舍相连,孤零零,冷落落。
门上并无加锁,杜远伸手推开木制雕花的古朴木门,让无忧先在门口稍等片刻,转身进入。不多时,屋中亮起了烛光,传来杜远的声音:
“无忧,进来吧。”
迈步进入,正面厅堂与普通并无多大不同,里间映出的灯光并不透亮,外屋不能看得太清,黑暗中依稀可以看出一座古朴屏风前铺摆着两张并排的方桌,右手边只有一把木椅。柔和的烛光从左侧房中传来,无忧迈步走进,杜远将桌上的烛台已经点亮,挑了挑灯芯,端起烛台,径直走到屋中内侧书架前,举起灯烛,在书架上摆弄着什么。待无忧走近时,一声轻微的机关运作响,书架从中一分为二,各自向两边缓缓挪动,接着向外反转,不多时,一扇五尺宽,九尺高的门洞已出现在书架之后。举起烛台,牵起无忧,两人便迈步走进暗道。
下了约莫五级台阶,前行不到五十步,一间密室以出现在面前。将室中墙上的灯台引燃后,不大的室内便被照得通亮。空气之中,除了古朴书卷和实木书架的素香之外,还有一丝淡淡的香烛之味,虽然味淡,但却香味独特,令人困顿之意消除大半,心境也安然了不少。作为在十余年间迅速崛起的江湖势力,拥有独立的密室也并不足为奇,这间密室虽小却也有内外两间,外间与刚才的明室大小相仿,屋中树立三面书架,不过书架是由一个个小书匣构成,这其中所藏的,才是杜家庄这些年来的所建立的立庄之本。在这些书架前杜远并未停留,待屋中的灯光稍缓和之后,他带着无忧走进了书架林立后的小间之内。
推开小间的单扇木门,迈步进入,屋中烛光闪烁。转头看去,无忧不禁呆住,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大半人高的供台,供台两侧,是烛台之上的两盏长命灯,火焰明亮,照亮了大半个小间。灯台之间,是一个铜色古朴的四足香炉,香炉之内,一捧香已燃过了大半,外间密室中那股奇特香味正是从此炉中传出。无忧并不认识,这香炉中的香乃是沉水香,由明州制香世家特供,珍贵程度先不必说,单其不菲的价格便以让大多家族生畏了。最让无忧震惊和不解的是香炉之后端正摆放的三座牌位,两座居于高位,另一座位于右侧下位。愣了片刻,无忧才回头看向杜远。从推开小间门后,杜远就一直静立在无忧身后,待无忧回过神来看向他时方才拉着无忧上前几步,走近了供台。方才距离稍远,无忧也并未看清许多细节,此时走近看来,更是满心的疑问。无忧虽未与少恭一起每年去祭祖堂祭祖,但也曾前去降过香,与祭祖堂中的在位牌位不同,这三座牌位檀香为主,沉木为边,黑漆刷面,但这牌位之上并无任何题字。在长明灯的烛光映照和沉水祭香的淡雅香味之下,这一切的摆设显得凄美而虔诚。
两人无话,默默的看着丝丝火焰和缕缕香气,许久。约一柱香的时间,杜远方才开口:
“你……上柱香,行大礼吧。”
无忧虽然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何,但杜远已经开口,无忧便后退两步,整了整衣装,再上前两步,屈双膝跪到在牌位之前,恭恭敬敬的三次叩首,接过杜远递过的香,跪行两步,起身将香供入香炉,后退再次跪拜三叩首,跪退两步,方才起身重整衣冠。行完大礼,无忧再也忍不住心中疑问,拽了拽杜远的衣摆,刚准备开口说话,杜远摸了摸他的头,看着他稚嫩的脸上已经憋不住的好奇,抢先道:
“你想问的,以后我都会慢慢告诉你。”
抬头看了看简朴的牌位,又道:
“你先出去吧,在外屋等着我。”
无忧点了点头,咽会了差点脱口而出的问题,回头看看供台,方才迈步退出了单间。
外屋书架间,无忧来来回回瞅了许多次,已至寅时,小孩终究是小孩,此时的无忧上下眼皮已打起架来。但小间之内从无忧退出到现在一直没有任何声响,无忧搓了搓脸,强打起了精神,打算进小间看看,他觉得陆远一定是自己睡着在了里面。待无忧走至门口时,又不禁一惊,睡意顿消。里间正对门口的墙壁之上,长明灯烛将屋中摆设大多映在墙上,此时墙壁大半被一个身影占据,那是杜远的影子无疑,但杜远身材魁梧,身高膀宽,此时的身影却显得单薄短小。终于,无忧看明白了,那身影,是杜远跪拜于地,叩首祭拜的身影!名盛一方、享誉一时的江湖大家杜家庄的庄主,在三座无名之位前,行如此大礼近半个时辰!也许在这里,杜远才能放下自己坚强的一面,像普通的人家一样,显露自己的爱恨情仇。
每一个人,都有一副自己不得不带的面具,面具之下的脸庞,谁也不知道曾流过多少泪,经历过多少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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