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闻剑之夜 2
楼外的雨已经很大了,天空暗的像黑夜,而铅灰的雨云堆累的越来越低,寒潮卷袭着风吹向四野,夏云泽感觉嗖凉的寒意灌进卫衣。他缩了缩脖子,撑开雨伞走出宿舍楼。
一道之型雷电在黑夜似的空中炸开,短瞬的白昼后轰鸣遂至,那样的声响像三峡水库放闸时的呼啸,成千上万吨的水从高处急坠,散落的水震成白雾,几百米开外也会落下成片的水花,而震耳的喧嚣如同无数野兽的嘶吼,搅扰时心脏会捶起闷雷似的鼓点。
夏云泽路过学校足球场时看见被雨水翻起的草皮,混浊的泥水肆意流淌,然后沿着环形塑胶流入下水管道。夏云泽看到有人在塑胶道上摔倒了,爬起来时雨水浸透了罩衣,那个人双手覆头,奔向就近的教学楼,仓皇的像一只无头苍蝇。
夏云泽讨厌这样的雨天,湿漉漉的暴雨剥夺了整个世界的生气,而唯一欢脱的雨水又那么不近人情,此时的天空就是一座放水的闸口。数以万吨的雨水下落,却砸不死一个脆弱的人。
校广播的喇叭在嘈杂的雨声中有气无力的流出声响,夏云泽听到了阿辉的声音。
“小伙伴们,雨天湿滑,出门时注意配好雨具,交通安全也要切记哦,在今天广播的最后时刻,我们分享机电二班的小哥哥点的一首英文歌曲《TheLord》”
缓缓犹豫的木吉他声渐渐填充了此刻其实很寂寞的世界,空阔的操场和走道上空,沉郁的女声唱着:“IknowIknow
There'snosurprises
Iknow
Thisbrokenroad
Isnotawaytothelord
Youjustbearinyourmind
Thatleavingmeisfine
.........
......
...”
我知道,我知道。
不会再有惊喜了。
我也明白,
这一条破败的小路,
并非通往天堂的那条
你也一直牢记
离去是最好的选择。
不知道为什么,入眼处迷蒙的雨世都冷冽了起来,流淌时孤独的女声将所有寂寞的缝隙都抹上了沙石,夏云泽听的荒凉,觉得自己是深海中成千上万的大马革士鱼中的一个。
在迁徙暖流的游觅中迷失方向,有种兔死狐悲曲终人散的悲哀。
赵孟琛电话里说他的车没油了,就近停在沃尔玛对面的停车坪。夏云泽这所学校建的早,虽说翻修过依然破烂,但没办法市口好,毗邻政务区,多少开发商眼框发红却无可奈何的说这么大片地啊就这么几间破房子,简直是蹲在好坑不拉玩意。
沃尔玛离学校不近不远,要转三个街口,赵孟琛说他在东临路那边,不知道该走哪个门去学校。
或许是雨落的太过暴虐,平常这时候,小摊贩和大学城的学生会将本来就不堪的交通堵到瘫痪。街道两旁的店面亮起招牌,红绿蓝黄的光源在沉沉的雨幕后面模糊起来,雨雾氤氲,看不见什么人。
夏云泽撑着雨伞等红绿灯,噼啪噼啪的雨点打在路面,浅凹的下水井盖上还留有车辙。路管为了疏通车流压力,将红灯时间提到九十多秒。有点衰的是,在夏云泽的记忆里好像每次遇到的都是红灯。
夏云泽好像还能听到那首歌,sophie的歌调像一个孤独的小女孩,在无人的街头唱着自己才懂得的歌词,“Causeyouarenot
goingtobetheone
…………
Iknow
Ineedtogo
Therewillbenomore
ChancestoseetheLord
......
Thatwhiskeyandwineinmysoul”
“因为你并不是啊
那个能唤醒我的人
………
我很清楚
我该离去
我也没有机会
再去看上帝一眼
……
威士忌和红酒占据我的灵魂”
夏云泽终于看见一个人,在道路的对面,撑在一把黑色雨伞下,雨珠从伞沿流落。
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要被吸引了,夏云泽有种错觉,周遭的一切光都在向那里聚集。
萧萧几叶风兼雨,离人偏识长更苦。
那是故人吧,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么强烈,夏云泽屏住呼吸,雨水的坠速都变得缓慢。万籁俱寂润物无声,黑色伞面徐徐抬起,夏云泽看到了那张脸。
记忆寻找契机在一刹那突破藩篱,如同潮水,不停歇的一遍一遍涌来将他淹没,再听不见声音,视界里那个女孩就是一切。
“林…………白?”
熟悉的音节从哆嗦的喉咙里冒出来,细微的好像被风一吹就听不清了。
可那个女孩看着他,隔着雨幕,又像是掠过他肩膀望向别处。
一生里有过那么多想再见的人,只是转角相逢,你依然慌乱,依然是那个永远没准备好的笨蛋。
夏云泽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就像一个搅乱了线的木偶,那是一种落寞的手足无措。他想向那个女孩招手,说喂喂我在这唉,我们认识的,可堵在嘴里的话像卡死的鱼刺,动弹不得。
一辆公交巴士挡住视线,停在女孩身前,透过雨淋的车玻璃看见,女孩收起雨伞,跳上了车。一瞬间,夏云泽想到江湖路远重逢无缘的鬼话。他立即奔向汽车,在车门关上的瞬间站了上去。
只是步履匆匆,急忙中伞柄卡进折叠门的缝隙,夏云泽讨好似的看向车上司机,但司机大哥没理会。
等‘叮’的一声车门重开,收回伞的夏云泽本想对司机大哥表示感谢,可大哥眼神直视前方,像国王不耐烦的看着他蹩脚的仪仗队。他也就没自找没趣了。
夏云泽有点忧郁,他觉得林白没认出他来。坐在车座上,从夏云泽的视角看去,女孩正侧头望向窗外,然而玻璃蒙着一层浅浅白白的水汽,往外望去,道路那头更像是一团模糊的五颜六色。可女孩看的很专注,时不时用手捈去一些水汽,像是有什么好玩的时,会自顾一笑。
引擎发动时,女孩头发也微扬起来,是未关紧的车窗吹进的风,夏云泽感觉这阵风从他身边经过,木讷的空气有了一丝凉爽。可显然正对这阵风的女孩有点恼火,风吹发丝打在脸上很痒,她顺手关了窗子,然后挑指勾住头发,将之捋到耳廓,即而又兴致扬扬的捈抹水汽看向窗外,偶尔一笑。
记忆就像罐头,会有过期的时候。不知为什么夏云泽突然想起金城武等阿May电话时的独白。他突然想哇哇地大吼大叫一番,心烦意乱的时候唯有这样才能发泄苦楚。可‘心’这玩意物化起来就是一个七转八回的容器,你倒不尽的那些苦水的渣滓,才是最难以释怀的委屈。不那么难受,又像是手挠不到的背痒,你只能上窜下跳抓耳挠腮呲牙咧嘴狂呼乱叫,在心里当个小丑。
夏云泽有点焉巴,他脑袋依在车座的靠椅上,找了个放松的姿势放空自己。在车中央走道的另一侧,大约离夏云泽只有一臂距离的位置坐着一个人。夏云泽上车后一直没注意,他只顾着注意某人了。
夏云泽侧头的视线刚好可以看得清,那是个身材魁梧的大爷,一身得体的西装也包不住的健硕,白发落肩,虽没束起但并不显乱。夏云泽则觉得这大爷有些面熟,抓了抓脑袋终于记起,大爷面相有点像演戏的王德顺。
‘王德顺’安静的看着报纸,虽然车厢光线暗淡,但他依然看的很认真。夏云泽将视线降到报纸上,路灯垂弱的光里,报纸上的内容清晰可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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