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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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夕阳西下,夜幕降临。

    子时,街市城中所有的热闹都已安静,卢家的后门悄悄开了,几个人从里面出来。早就在监视卢家的人,注意到了这一情况,未免被发现,不敢跟的太近。

    某条巷子里的一座小院内,忽然潜入了几个鬼祟人影,星子的光辉照在几人身上,闪出丝丝寒光。几人很顺利的撬门而入,凭借窗外依稀的光亮,对准床举刀就是一阵乱砍。

    “啊!”一阵女人的尖叫,随之屋内就打斗起来。

    正在这时,院外突然亮起一片火把,一群官兵冲开了门,涌进来,将整座小院围的水泄不通。

    为首的队长朝屋内喊话:“我们是官府的捕快,里面的人全都出来!俯首就擒,否则我们要放箭了!”

    “管家,怎么办啊?”屋内的人全都傻了眼。

    此时屋内有了灯光,冬子半身的血,伸手摸向床上的女人,已经断气了。震惊之下大喊:“梅子!”

    将军府,晨曦院。

    安静的夜色中,屋内的人正睡的熟,却突然听见院外一阵急促脚步响,紧接着花隶舒从院外进来。他知道将军夜间时常有异样举动,今晚也不知怎样。原本是不该惊动,但思忖片刻后,来到窗边。

    “筱意?童筱意?”

    迷迷糊糊听见有人一直在嚷嚷,睡意正弄的童筱意一个激灵醒了,却发现被一条手臂紧紧搂抱着。状况很无奈,她没有抗议的立场,谁要她又在不知不觉中爬到了将军的床上,自己投怀送抱,总不能告别人骚扰?

    唉!

    “筱意?”

    “花大哥?”童筱意听到了声音,觉得奇怪:“这么快就天亮了吗?”

    花隶舒在外笑道:“没呢。有要事回禀将军,将军现在方便处理吗?”

    “现在?”童筱意看着睡意沉沉的人,使劲的推搡了几下,尝试的喊了几声。孰料对方非但不回应,反而胳膊一收,重新将她抱着睡觉。始料未及,她的脑袋一下子磕下去,正对他的脑门。

    阴差阳错,听到他低声吃痛,醒了!

    “童筱意!”惯例是一声怒吼,紧接着一脚将她踹下床。

    “啊!”童筱意第一个反应就是保住脚,然后才很是委屈的喊道:“将军大人,人家是好心喊你,花大哥说有要事回禀。你要是不想处理,那就算了,也犯不着拿我出气呀。”

    凌慕寒听了她的话,望向窗口的影子,冷问道:“隶舒,什么事?”

    “将军,刚刚城中巡夜的小队长过来,说是在一个小院中抓了一伙人,其中就有咱们要找的冬子。他怕此事重大,所以连夜汇报过来。”末了,花隶舒又刻意补充道:“将军既然醒了就现在处理,冬子受了重伤。”

    “将人带进院子来。”凌慕寒说着对童筱意摆手:“掌灯!更衣!”

    童筱意早理了自己的头发衣服,将灯点亮了,取来衣服服侍他穿好。又喊外面的侍卫打水,等他洗了脸,她也就着洗。

    与此同时,整个晨曦院的灯笼全部点亮,侍卫们侍立院子两侧。巡夜小队长压着抓获的一起人进来,命他们跪在地上,卧房门口摆了椅子,凌慕寒往那里一坐,童筱意已倒了茶端给他。

    “将军,开始问吗?”花隶舒问。

    童筱意扫着下面的几个人,瞧出了端倪,在旁低笑道:“将军大人,你不觉得还少了谁吗?”

    凌慕寒正在纳闷冬子为什么突然被抓了,还多了那些人,见她一副得意神秘的口气,忽然想起上次她提议去看吴蕊儿,回来就是一副得意洋洋。脸一沉,他质问道:“童筱意,到底怎么回事?”

    童筱意一脸无辜的说:“此时关乎到两位表小姐,老太君也十分挂心,恐怕她们也听到了消息,都醒了呢。既然冬子抓到了,何必请她们一起来旁听呢?”

    凌慕寒自然听得懂她话音里的暗示,凝眉想了想,派人去请老太君与两位表小姐。很快,三人都到了,依次坐在一旁。

    这三人,老太君是急切的想知道究竟谁是幕后指使,到底是不是蕊儿,或是说有人故意陷害。吴蕊儿本有些忐忑,怕冬子咬紧牙关不松口,弄得自己越描越黑,可一看到抓来的有卢家管家,顿时就大松一口气。懒

    卢瑜儿一整晚根本没睡,入夜起就心中不安,迟迟等不到管家的消息。果然,这个时候突然被邀请过来,竟然看到管家与冬子一起五花大绑的跪在那里。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全身发冷,对身边丫鬟的话一个字都没听见。

    丫鬟也早傻眼了,又见小姐呆呆的没反应,腿软的几乎站不住。

    “将军开始问,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那么歹毒狡猾!”老太君的话打破了院中沉寂。

    “老太君不要太动怒,注意身体。”凌慕寒的声音在夜色里格外清冷,平常的话,却令人感到一股沁骨的寒意:“谁想先说?”

    那些人身子一抖,趴在地上不敢吭声。

    这时,受伤最重的人开了呛:“小人是冬子。小人自知有罪,他们如今要杀小人灭口,还害死了梅子,小人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小人愿意讲出一切。”

    “好,你讲。”虫

    “身边这人,是卢家的管家,是他找到小人,让小人进入吴家做仆人。他说,在需要的时候会找我,事成之后,给我三百两银子做报酬。半个月后的一天,我正好去给吴小姐送东西,却遇到卢小姐身边的丫鬟,她告诉我,将军身边的丫鬟在厨房弄冰,要我想办法将她弄到地窖里去。所以,我就照做了,地窖的锁很好开,我将那丫鬟推了下去,锁了门就离开了将军府。”

    噗通一声,是卢瑜儿身后的丫鬟晕倒在地上。

    “瑜儿,是你?!”老太君简直惊讶的不能自已。

    卢瑜儿脸色煞白,抓着手中绣帕,嘴唇直发抖。

    这时,大约觉得大势已去,底下跪的管家害怕的喊起来:“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这都是我们家小姐让我做的,不关我的事啊!”

    “瑜儿,你!”老太君气的发抖,连声责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一而再的害筱意?为什么要嫁祸给蕊儿?你说!到底是为什么?”

    卢瑜儿终于稍稍恢复了些思绪,见老太君如此气愤的质问,茫然的笑着,身子缓缓的跪在地上:“瑜儿有负太君疼爱,事已至此,瑜儿无话可说,尽请将军与老太君处罚。”

    “表姐,你……”吴蕊儿尽管早有猜测,可到了这一步,听她亲口承认,仍旧是震惊的无以复加。

    “你,你……糊涂!糊涂!瑜儿你真是太糊涂!”老太君蓦地明白了,明白了她使阴谋的真正目的。

    凌慕寒见事情问清楚了,便道:“老太君,你看怎么处置?”

    老太君在丫鬟和吴蕊儿的搀扶下,满身疲惫的站起来,望着地上跪着的人,叹息道:“归根到底,还是我的错,我不该将她们接来,不该在什么都没定的情况下让她们住着。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啊。”

    “太君,你没事?”凌慕寒站起来,凝眉担忧。

    老太君微微摆摆手,低声道:“虽说做错了事,可瑜儿毕竟是你表妹,事情传扬出去就毁了她一辈子。不管你想怎么处置,但只有一件事,瑜儿的名声得保住,否则就是我害的。”

    “老太君……”

    “瑜儿,跟我走!”老太君让丫鬟扶起她,带着吴蕊儿一起就走了。

    凌慕寒感觉身边有双眼睛一直盯着自己,冷喝道:“看着我做什么?”

    “事情真是峰回路转,难以预料啊。”童筱意嘿嘿的发笑,轻轻拍着他安慰:“将军大人不必生气,老太君虽然将卢小姐带走了,可咱们还有这些人啊。处置他们好了。”

    “你……”凌慕寒心里觉得别扭,她就这么大方?就愿意这么算了?可如此一来,倒弄得他没了面子。

    童筱意只当不了解他的心思,继续说道:“将军大人,这些人你要怎么处理呢?”

    凌慕寒沉了脸。原本一点儿都不复杂的事情,因为老太君的一句交代,弄的不上不下,不知如何处置才算妥善。

    最后,凌慕寒干脆问她:“童筱意,老太君的话你都听到了,本将军早答应过你,如今恐怕只能食言。你,想要什么补偿?只要能做到的,我全都答应你了。”

    “啊,真的?”童筱意突然有种柳暗花明,绝处逢生的感觉。

    “说!”凌慕寒有种被捏住脖子的感觉。

    童筱意乐呵呵的笑道:“不急不急,还是先处置他们。”

    “隶舒,他们都交给你了,记得老太君的话!”凌慕寒说完甩身进屋。

    花隶舒也十分意外的看着童筱意,禁不住追问了一句:“筱意,你、不生气吗?”

    童筱意笑笑,避开了问题,说道:“花大哥,很晚了,赶紧处理了这些事情睡觉。晚安!”

    花隶舒愣了愣,笑着走了。

    不多时,晨曦院再度恢复了安静。

    童筱意关了门,见凌慕寒坐在床边,故作疑问道:“将军大人,你不睡觉吗?”

    “,要什么补偿?”

    “补偿啊?”她嘿嘿的笑着,凑近了问道:“将军大人,好歹我是从危险中死里逃生的,这补偿可以提几个啊?”

    “哼,几个?你说呢?”凌慕寒讥讽着,不耐的催促:“赶紧说!”

    “我想跟将军大人出门!”

    凌慕寒没有意外,这个问题她缠着问了几次,他之所以没答应,完全是因为这次的任务不同一般。但再想想,带着她似乎也可行,懂得骑马,关键是,夜里得有她在身边才行。

    自从双眼失明,有了莫名的症状,他从不在外过夜,即便到万一的时候,未免出事,他便不会睡觉。

    “好!答应你了。”

    “哇!将军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她立刻兴奋的追问,不待他回答,又窃窃的笑着说:“我还有两三个请求,可不可以在适当的时候提?”

    “贪心遭雷劈!睡觉!”毫不意外的,他抬腿踢她一下,不准她再说。

    然而,觉还是睡不成的。

    有人在外敲门,因见屋内灯还亮着,便直接说道:“童筱意,老太君请你过去。”

    “知道了。”童筱意耸耸肩:“将军大人,我过去一下,你先睡。”

    “童筱意!”凌慕寒喊住她,凝眉半天,又摆摆手:“去!”

    童筱意看着他,似乎懂得那没出口的话,什么也没说,打开门,跟着丫鬟去了。

    到了老太君的院子,所有的灯都亮着,寂寂的没有丝毫声响。丫鬟打起竹帘让她进去,屋内,老太君坐在那里,两侧是两位表小姐。这场面似曾相识,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

    “筱意,坐。”老太君神情憔悴,沉寂了一下才说:“今晚的事,对你不公平,我知道,可你是个聪敏的丫头,应该能体谅我的苦衷。我喊你来,不为别的,就是让瑜儿当着面儿给你赔罪。明天,我让人将她送回家去。”

    卢瑜儿随声站起来,对着她说道:“是我一再的害你。当着老太君和蕊儿小姐,我给你赔罪。以前都是我做错了,希望你能大量宽宥。”

    童筱意跟着站起来,看看老太君,又看着卢瑜儿,说道:“不敢,我只是个丫鬟,不敢让小姐赔罪,只要事情弄清楚了就行。我想,以前定是卢小姐对我有所误会而已。”

    卢瑜儿眼帘微动,反身对着老太君跪下来,磕了三个头:“瑜儿辜负了太君,请老太君不要再为瑜儿的事难过,也对不起蕊儿表妹,都是我心思狭窄,糊涂起了坏心。瑜儿没脸再住下去,就此叩别老太君,瑜儿马上就离开。”

    老太君看看她,默默点头:“去。”

    当夜,卢瑜儿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将军府,次日早晨,吴蕊儿同样离开了。

    早饭后没多久,宫里来了人,请将军入宫。

    童筱意一听又是入宫,十分的抗拒,当即就说道:“将军大人,我的脚伤没好,很疼很疼呢,实在不便出门。这皇宫,我就不去了?”懒

    凌慕寒知道她在害怕,但这正中了他的下怀,便道:“留下,别趁我不在就闯祸!”

    “是是是,将军大人慢走!”她站在门口对他挥手告别,满脸窃笑。

    将军前脚刚走,她便回房清点行装。

    她统共衣服没几件,全都用包袱裹了,又盘算着剩下的银两,心里想着,还是应该将沈衍清带走的那套衣服拿回来。若是去趟侍郎府,说不定又能蹭点外快呢。再者,丝毫不用担心那黑衣人,黑衣人若会去侍郎府,就不会约在青楼见面了,更何况现在是大白天。

    “筱意姐,外面有人送衣服来了。”小叶在门外喊。

    她立刻想起来,她还从将军那里蹭了套衣服呢。

    打开门,将衣服收了,又把将军的四套放到屋内的箱子里。等出门的时候,要把这四套都带上,可还缺点儿什么。

    对了!配饰!

    “小叶!”

    “筱意姐,有什么事吗?”小叶应声出现。虫

    “我问你,将军平时穿衣服腰上都不佩戴东西吗?”

    “没有,好像将军不爱那些,嫌累赘。”小叶看看她,抬手一指:“不过,往年老太君给的,宫里赏的,将军倒是不少。筱意姐看看抽屉有没有。”

    “对!”她翻身在抽屉里一通翻找,还真找出不少玉佩之类。

    小叶蓦地笑道:“筱意姐,长天大哥来了。”

    “呃?”童筱意丢了手里的东西,走到门口一看,果然是长天。让小叶将他带进院子来,近距离一看,清楚的看到他取掉纱布的脑门上有条很长的伤疤,看着都渗人。伸手指着,问:“长天,你这里没事了吗?”

    长天笑着摇头:“没事了,大夫说恢复的很好,这些天还在上药,不要碰水就行。”

    “你找我有事?”她总觉得长天的眼神有些含情脉脉。

    “没、没事,就是想来看看你。”长天困窘的笑着,问:“秀儿,你的脚还疼吗?”

    她摇摇头。

    “我听说了,真的是卢……”话到一半,似想到旁人警告,便止住了口。随之释然笑道:“她们都走了,以后没人会再害你了。秀儿,我……”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情要办。你虽然身体恢复的不错,可还要注意,别乱跑,回去休息。有话改天再说,我这会儿没有空。小叶,送长天回去。”童筱意一叠声的说着,根本不允许他插嘴。

    长天动了动唇,终究是沉默的走了。

    她长叹一声,岂会不懂长天想说什么,可她真的不是秀儿啊!

    回到屋内,她将新做的那套水蓝裙子换了,等着小叶回来,让她重新梳了个漂亮的头。收拾妥当,将小叶送给她的小荷包戴上,装了点儿碎银子小铜钱,美滋滋的就往外走。

    “筱意姐!”小叶终于回神,疑惑的看着她一身打扮,问道:“筱意姐要出门吗?将军不是说让你呆在家里吗?”

    她美美的一个旋身,摆弄着一身新衣裳,说道:“我穿的这么好,呆在家给谁看?当然要出去逛逛啦!你放心,我只是出去买点东西,很快就会回来的。”

    “啊?”小叶禁不住嘀咕:“不是脚没好吗?”

    是的,她的脚是没好,可她有交通工具啊!

    她出了将军府,直接在街上找了辆车,直往沈侍郎的府上。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由于她的穿着,又是坐着车,门口的小厮们误以为是哪家小姐,态度十分客气。

    她笑着说:“我找你们家侍郎公子。”

    “呃,找我们公子啊,公子进宫去了,一时半会儿怕回不来。”

    “那,我能进去等他吗?”理了理肩头的发丝,颇为羞涩一笑:“我与你们家公子约好的,有要事相商,我家又住得远,不好再跑一趟。劳烦通融一下。”

    “哪里哪里,小人哪里担得起。”小厮怎么看她都不像坏人,一个姑娘家而已,便将她往府里迎:“不知姑娘怎么称呼,公子回来,小人也好回话。”

    “我姓童。”童筱意表面的斯文秀气下,心里都要笑翻了。原来学学典雅秀丽的美人,居然这么好用!

    小厮将她带给管家,管家将她带到花厅,好茶伺候。

    品着上好的碧螺春,赏看着花架子上盎然盛放的杜鹃,再看这间古色古香的花厅,她有种梦游的感觉。扑哧一下窃笑出声,引来门外丫鬟一瞥,她忙端正了神色。

    不知等了多久,她支着下巴,在桌子边上睡着了。

    沈衍清从宫里回来,听到小厮说有个姓童的小姐在府中等他,想了半天,似乎并不认识这样一位小姐。然而“童”这个姓,却让他想到一个人。还没到花厅,却见花厅外面围着一群丫鬟小厮,个个朝花厅内探头探脑,议论纷纷。

    管家见状忙喝了一声:“都闲着没事做了?”

    众人回头一看是少爷回来了,忙一哄而散。

    沈衍清走到门口,一眼就看见个姑娘趴在桌上睡意酣然,穿着身水蓝的裙子,双腿蜷在椅子上,看不到脸。这姿势,他认定了是童筱意!

    摆摆手让管家去了,沈衍清走进去:“童筱意?”

    听见有人喊,童筱意几乎是惯性反应,跳起来想躲开那一脚。然而她忘记了此刻不在将军府,刚从椅子上跳下来,血液流通不畅下导致双腿发麻,腿一软就跪在沈衍清面前。

    沈衍清吓了一跳,又忍不住笑出声,忙将她扶起来:“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见我就下跪?”

    童筱意抬起头怒瞪:“侍郎公子,你在幸灾乐祸,没有一点读书人的样子!”

    她因睡意刚醒,双颊微微泛红,满目秋波流动,乍抬头,一脸嗔怒,十足的娇憨七分妩媚,倒弄得沈衍清一时愣住。

    “侍郎公子?”童筱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嘿嘿的取笑道:“你在为什么发呆啊?”

    “咳!呃,你来找我有事吗?”沈衍清尴尬的一笑,忙移开目光。

    童筱意当着他的面儿,扯起裙子悠悠转了一圈,笑眯眯的问:“侍郎公子,好不好看?”

    “呃,好看。”

    “这是我的新裙子。可我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反而是一穿上新的,就会想起旧的。我想,侍郎是个男人,拿着裙子也穿不了?”一边说一边冲着他眨眼睛。

    沈衍清若再不明白就傻了,忙笑道:“是我大意。原本是要给你送去的,一时又忘记了,你等着,我让人去拿。”

    童筱意蓦地说道:“侍郎公子,我好不容易来一趟府上,能不能参观一下你的睡房?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只是对侍郎公子的房间布置很感兴趣,不过,假如侍郎房中有什么不便让人观赏之处,我也不会强人所难的。”

    “如果不让你看,岂不是真有不可告人之事?”沈衍清苦笑,起身道:“姑娘家第一次登门就进睡房,传出去实在不妥。我带你去书房看看。”

    “多谢沈公子!”童筱意笑眯眯的点头。

    到了书房,童筱意毫不客气,眼睛犀利的到处扫视。那些成架子的书籍,她没兴趣,各色笔墨纸砚,没兴趣,摆着的那些大小瓷缸瓷罐儿,也没兴趣。正发愁呢,突然看见墙上挂着一幅字画儿。

    眼睛一亮,她立刻指着那画儿夸赞:“这是你画儿的?”

    “呃,正是。闲来无事,随手所画。”沈衍清望着她那双晶亮的眸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能不能送给我呀?我好喜欢哦!”童筱意捧着双手,一脸的崇拜。

    “呃,不值得什么,既然你喜欢,那就送你。”沈衍清心里很不踏实。

    童筱意立刻把画儿摘下来,眼睛盯着上面的题诗和落款,笑的满脸欢快,当即就说道:“打扰公子了,我拿了衣服就走,不必送了。你忙,你忙!”

    东宫。

    书房门外,兰馨亲自端着茶进来,送到桌前:“殿下,看了一个时辰的书了,歇会儿。”

    “你懂得什么!”孰料一向温柔的欧阳策蓦地冷声一斥,将手中的书丢在桌上,打翻了刚刚端来的茶盏,滚烫的茶水从桌子上流淌下来。懒

    “殿下,你……”兰馨一惊,呆呆的望着他。

    欧阳策一叹,将之前的冷色与烦躁收敛,愧声道:“馨儿别多心,我不是针对你,着实是心情不好。我哪儿是在啊,呵,这个时候根本看不进去。”

    兰馨拿帕子将桌子上的茶水擦拭了,试探的轻问道:“近两天见殿下心事重重,时常叹息,可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吗?若殿下不怪馨儿多嘴,就跟馨儿讲讲。馨儿实在不忍看殿下烦恼,想为殿下分忧。”

    欧阳策看她一眼,摇头笑道:“这种事原本不该跟你讲,不该让你跟着担心。”

    兰馨何尝聪敏,察言观色下,已经意识到他所忧心的事了。微微一笑,轻柔细语:“殿下,你我夫妻,荣辱与共,生死相契,有什么不能说呢?为殿下分忧,这才是馨儿该做的。”

    欧阳策听了这话,伸手拉着她一同坐在榻上,沉吟片刻后,皱眉道:“馨儿蕙质兰心,聪敏非常,我的心事,即便不说,想必你也能猜出来。近来皇上越发的担忧起旋皇子,已选定了人,要将旋皇子救回来。馨儿,你清楚,若是旋皇子回来了,对我意味着什么。”虫

    “旋皇子?”兰馨岂会不知道。

    旋皇子生母是玉贵妃,玉贵妃独得皇上恩宠十多年,家族庞大,在朝中的地位更是举足轻重,与皇后一支不相上下。

    早年,皇上就曾有立玉贵妃为后之心,那时太子之位悬空,谁做了皇后,将来谁的儿子便能做太子。后来有了战事,双方交换质子时,对方执意要旋皇子。后来旋皇子无法归来,在朝中大臣再三上谏之下,才立了策皇子为太子。

    单从此事便能看出皇上之心的偏重。

    的确,若旋皇子回来了,太子岂能心中安宁。太子之位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然而这一步充满了变数和危机,旋皇子是一颗石子,他的归来,会打破宫中平静,引发一连串连锁反应。

    “不知,皇上选定了什么人?”兰馨虽是问,心里却猜到了。

    “凌慕寒。”欧阳策悄眼观察着她的反应。

    兰馨眼帘微垂,隐约猜到了太子的意思,一番沉思后,微笑道:“殿下,馨儿倒觉得无须为此事忧心。如今您贵为太子,生母乃当今皇后,皇上与朝中大臣也对太子平日的表现十分满意。即便届时旋皇子真有幸能回来,还不知是什么样子,皇上就算是宠爱玉贵妃,想补偿旋皇子,可也不能不以江山社稷为重?皇上还没到糊涂的地步,孰轻孰重,分得清的。殿下且宽心,而今一切言之尚早。”

    “经你这么一安慰,倒真觉得我是杞人忧天了。”欧阳策轻笑起来,望向窗外道:“今早皇上宣见了凌慕寒,大约是为秋狩的事。可能,凌慕寒还在御花园里。”

    兰馨没忽略他说话时瞟来的那抹似有若为的眼神,笑道:“殿下歇歇,馨儿不打扰了。”

    “嗯,你也要注意休息,你的身体要紧。”欧阳策目送她离开。

    半盏茶后,欧阳策从窗口看到,兰馨在丫鬟的搀扶下出了宫门。她果然聪敏,不管什么事,点拨个两三句就能深领其髓。

    御花园。

    凌慕寒坐在石凳上,石桌上的茶早已凉透。原本他与皇上议完事便要出宫,然而对于皇上客气的留宴,他接受了。

    一旦出行,再返回要花很长的时间,更何况,有可能无法再回来。坐在这御花园里,想到前两次园中的相遇,不禁生出期希。或许,她今天也会来,或许,能够遇到她。不奢望别的,只要再听她说说话就好。

    “太子妃,是凌将军!”娇红发现了树荫下坐着的人。

    凌慕寒听见了娇红的声音,站起来,望向她们。

    兰馨举步走了过去:“凌将军。”

    “太子妃。”凌慕寒没想到竟会这么巧。

    兰馨侧身对着娇红吩咐:“你带着东西先到前面的亭子里去,布置了等着,我马上就过去。”

    “是。”娇红不疑有他,带着东西先去了。

    花隶舒岂会不懂,不露痕迹的说道:“将军,茶冷了,我去找人重新布茶。”

    待人都走后,兰馨坐在他对面。

    在好一阵的沉默之后,凌慕寒先开了口:“你,有心事?”

    “凌大哥,你明知故问么?”兰馨声音苦涩的笑,缓缓说道:“我原本以为嫁给太子是幸福,他待我极好,可是、我听说皇上要不惜余力救旋皇子回来。也许是我妇人之见,可我总担心,若是旋皇子回来,太子会不会有危险?”

    “你怎么会这么想?”凌慕寒质疑道:“这真是你的想法?还是别人跟你说的?”

    “凌大哥明明已经失明,皇上为什么还要强人所难派你去呢?凌大哥可以推辞的!”兰馨略显激动,忽然话音一转,轻笑着怀念:“想想以前,真是无忧无虑。那时,我偷偷从家溜出去,凌大哥带我逛夜市,看杂耍,还带着我狩猎。那时候的我,从不会为任何事担心,因为我知道,凌大哥在身边,你会保护我。现在……”

    “我仍旧会保护你!”凌慕寒因她的话而情绪起伏:“馨儿,不论到了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凌大哥,我都会保护你。”

    “凌大哥,谢谢你。”兰馨对他的承诺毫不质疑。

    凌慕寒冷抿了唇,听着她起身走远,静坐许久。

    ※将近正午了,童筱意却还蹲在茶楼里,茶水灌了一壶。

    她本来打算在茶楼里听听有关沈衍清的八卦,可等了一个早上,听的全是风流韵事。比如谁家老婆偷汉子,谁家男人养了狐狸精,再不就是哪家小姐跟人私奔等等。

    “姑娘,还要茶水吗?”小二儿见她坐了这么久,以为是在等人。

    她实在是没辙了,干脆直接问这小二儿:“这位小哥哥,我向你打听个事情。”

    “呃,姑娘客气,您请问。”被如此亲热的一喊,小二儿满脸的不好意思。

    “沈衍清沈公子,你是否了解啊?我对他很好奇。”

    “沈侍郎啊?这谁都知道,他可是朝中文采最好的青年才俊,又与当朝太子的陪读,挚友,他不仅诗文做得好,还有一首好丹青呢。听说啊……”小二儿话音顿了顿,声音略低:“跟姑娘说这个,或许不妥,但姑娘别介意,权当故事听听。前些日子,万花楼的花魁为了沈侍郎的一幅字画,跟另一家花楼的花魁闹得不可开交呢。”

    “啊?真的啊?那最后谁得到了?”她充满好奇的追问。

    “好像万花楼没得到。”小二儿笑道:“姑娘或许不知道,这些楼里的姑娘们,特别是有些名声的姑娘们,都爱那些有文采的公子,像沈侍郎的字画儿,可是十分难得的。她们啊,特别舍得花钱!”

    童筱意听得满是兴奋,当即结了茶钱,租了马车回府。

    回到晨曦院,得知将军还没回来,她将衣服丢在床上,然后翻出那套青布衫换上。

    “谁!”小叶正巧从门外进来,乍一眼看到个小子在房里,吓得失声喊叫。

    “小叶,是我啦。”童筱意回头一笑,草草把头发绾成髻,用青布一包。见小叶愣着,也不解释,忙忙的说道:“小叶,我饿了,快给我准备饭菜。”

    “呃,哦。”小叶返身去厨房。

    吃过午饭,她将那幅画儿拿上,再度出门。

    小叶连忙追着问:“筱意姐,你又要出去呀?”

    “将军都不在,我出门办个事,很快就回来了。别担心。”匆匆说了两句,跑出门,登上了早先吩咐停在府外等候的马车。对车夫吩咐道:“老伯,去万花楼!”

    坐在马车上,童筱意怀抱画轴,满心激动与欢喜。这幅画一定能卖个很不错的价格,发财了!发财了!

    正美滋滋的想着,突然“咔嚓”一响,马车突然一歪,她整个人险些从车里滚出去。连忙抓住车壁,朝车外喊道:“老伯,怎么回事啊?”懒

    “抱歉抱歉,车轱辘坏了,走不成了。”老伯很是歉意。

    童筱意将车门打开,一眼就看见一只车轱辘在大街上飞滚,登时惊得的瞠目结舌。天啊!这么夸张,怪不得马车歪成这样。记得上次被人打晕带走,就曾撞破马车滚到大街上,被人白白的捡走卖掉。

    看来,她天生跟马车犯冲!

    老伯将车轱辘追回来,说道:“姑娘,实在不好意思,估计要耽搁很久才能修好。”

    “啊?”童筱意叹口气,看看前后,没有出租的马车,再者,她也不知道万花楼在哪里。思前想后,只有等。

    旁边有家简陋的茶铺子,点了碗茶,她等,等着等着趴着睡着了。

    “姑娘,姑娘醒醒。”

    “啊,修好了?”童筱意揉着眼睛醒来一看,天都暗了,顿时大吃一惊。

    老伯笑道:“修好了,修好了。万花楼,姑娘还去不去?”

    “当然去了!”

    “万花楼在城的另一边呢,还得花好一会儿的时间,姑娘上车。”老伯边说边扶她上了车,然后驾车赶路。虫

    乘着马车奔了好一阵子,终于到了万花楼。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街市上车水马龙,万花楼正是热闹。

    “老伯,等着我哦,我可能要晚点出来。”

    童筱意从车上下来,看到眼前万花楼的招牌,规模不小啊。大门两边两串大红灯笼垂挂着,红绸在栏杆窗户上飞扬,门内灯火明亮,香影飘动,门口迎客的姑娘们嘻嘻笑笑,无限风情的甩着手中的丝帕。

    呛人的脂粉味!

    “唷!好个秀气的小子!”

    “是找你们家公子来的?你们家公子是谁啊,怎么也不带你一起来玩啊?”

    童筱意一靠近万花楼的门,那些姑娘们就开始瞅着她调笑。

    故意将嗓音放粗,赔着笑道:“各位姐姐,我找玉仙姑娘。我听说玉仙姑娘很喜欢沈衍清沈侍郎的字画儿,我正好得了一幅,想问问她要不要?若是她不要,我就转卖给别人了。”

    其中一人吃惊追问:“你有沈侍郎的字画?是真品吗?”

    “当然!我想只要玉仙姑娘看了,定然知道真假。”童筱意信心十足的说。

    “你跟我来!”女人对着她招招手,带着她进了门。

    童筱意跟在女人后面走,穿过大堂,走上楼梯,身边莺莺燕燕,嘻嘻笑笑,竟然都将她当成俊秀的小子,不是对着他抛手绢,就是伸手摸她的脸,尽占她的便宜。要命啊!青楼的女人真不好惹!

    她被领到尽头的一个阁楼,一入门就是珠帘烟纱,精雕细作,俨然富家千金的住房。

    “你有沈公子的字画儿?”珠帘一动,从里面走出来个身量窈窕的美人,不用猜,定是这里的头牌,玉仙无疑!

    童筱意不说话,直接将画轴打开,让她仔细欣赏。

    玉仙一番鉴赏后,激动不已:“真是沈公子的画儿!好美的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诗也题的极好!是沈公子的真迹!”

    “到底是玉仙姑娘慧眼,你能出多少银子?”童筱意一看她眼中痴迷,便开门见山。

    玉仙忽然冷哼:“她花二百两得了幅字,而这幅有字有画,又是莲花,俨然是对我量身而作,怎么也比她的强百倍。我出四百两!你把画儿留下,杏儿,拿银两!”

    童筱意顿时目瞪口呆。

    这就是青楼的花魁啊,果然是豪爽大手笔,为了面子,攀比起来用银子眼睛都不眨的。再看看屋内的摆设,哪一样不是值钱的好东西!

    “收好,四百两。”小丫鬟交给四张一百两的银票,见她盯着看,便说:“你放心,这是全国连号的,不作假。”

    “多谢玉仙姑娘,那我走了。”没想到连讨价还价都没有,如此顺利诡异的完成了买卖。她也不多呆,放好了银票,转身就走。

    楼梯在拐角处,她刚一转,迎面就碰见一个人。那人看到她也大吃一惊,同时喊出了声:

    “童筱意?!”

    “沈侍郎!”

    呆愣两秒后,童筱意立马暧昧的笑:“沈公子,你又来逛青楼啊,难道这里的酒水加了蜂蜜,格外的好喝吗?”

    沈衍清干笑着,不答反问:“你怎么会来?”

    “我还有事,我先走了,你慢慢儿喝花酒。”童筱意同样不回答,错开身就下了楼梯。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沈衍清那双目光的注视,与此同时不禁猜测,难道又是跟黑衣人在青楼碰面?可是,有了上次的事,他们应该会更谨慎的换个地方。

    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看到不远的一家铺子,她便走了进去,少顷出来,坐上马车,回府。

    回到晨曦院,小叶一看到她就跑着迎上来:“筱意姐,你终于回来了,将军生气呢。”

    童筱意见书房的灯亮着,便走了进去。

    “筱意,你一整天去哪儿了?”花隶舒一看她小子打扮,不禁猜测起来。

    “嘿嘿,我就是出去逛了逛,逛逛。”干笑着,靠近一脸沉寂的人,将手中的东西摆在桌上,笑眯眯的道:“将军大人,这是我送给你的。”

    凌慕寒的责怒尚在喉间,听了她的话,伸手摸了桌上的东西,似乎是个别致的银球香囊。

    “将军大人,这是只葡萄花鸟银球香囊,很精致,很漂亮哦。”她一共买了两只,实在是太别致可爱了,又让人觉得巧夺天工。

    这种香囊是球体,采用银子所制,直径不过四厘米。

    球形体,内外三层。外层栓有链钩,最内层为半圆形香盂,中层为两个双轴相连的同心圆机环,外层机环连接球壁,内层机环则连接香盂。球壁由两个半圆体构成,子母口扣合,饰以镂空葡萄花鸟纹。使用的时候,里面放上香丸,即使用燃香,火星也不会蹦出来。

    话又说回来,这玩意儿真贵!要不是刚刚赚了一笔大的,考虑到回来晚了他会暴怒,她才舍不得买呢。

    “说!去哪儿了?”不幸的是,凌慕寒没被收买,手中把玩着小球,嘴里冰冷的质问丝毫没受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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