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大将军醒了。”阎烙却是轻松依旧,似乎一点儿不担心清醒的凌慕寒会有什么异动。
童筱意担心凌慕寒先开口会出事,连忙抢先说道:“我听到声音进来的,看到他摔在地上,想扶他起来啊。”
“舞小姐,你这么贸然进来,万一被他伤了,我可怎么跟魈王交代啊。”阎烙的话里自然有探究。依照凌慕寒的眼睛,再加上如今的处境,她居然安然无恙。怎么能令人不思量呢?
“舞小姐?”凌慕寒沉冷质问。
童筱意这会儿也只有笑着回答:“我是魈王新收的义女,莫舞儿。”
“莫舞儿?”凌慕寒完全是不明白,却也感觉这会儿不便询问。
“你们不会早就认识吧?”莫凤儿蓦地质问,也没指望他们承认,冷声道:“阎烙公子不是制了新药吗?由这位大将军来试验,不是正好。反正再过些天,这位大将军也没有用了。”
“凤小姐得了药,就请吧。”阎烙委婉的下了逐客令,却是对童筱意如此说:“舞小姐若对寒舍感兴趣,不妨再待会儿,我可以给你欣赏两样有趣的药。”
“呃,不用了不用了,天晚了,我要回去吃饭。”她连忙摆手。
“又是吃饭啊。”阎烙很惋惜的叹口气。
听着她的脚步声跑远,凌慕寒不禁有些担心:她怎么混进来的?魈王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留她?笨丫头,总是哪儿危险往哪儿钻。
莫魈站在门口,看到那个活泼的身影跑进来,就快到跟前时突然噗通一下摔趴在地上。莫魈先是一愣,然后才疾步上前,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怎么了?怎么好好儿的就摔倒了。”莫魈替她拍着裙子上的灰尘,审视她的脸。
童筱意揉着摔疼的膝盖,同样满头雾水:“不知道啊,走着走着就腿软。大概,是饿的。”
“饿的?”莫魈被逗笑:“既然饿了,我让他们赶紧摆饭,今天出去,肯定是玩累了吧?”
“嗯!”童筱意被他牵着手,嘴边的笑还没散呢,突然一个跟头又栽了下去。
这回莫魈敏捷的将她抱住,避免了她再度与地面亲密接触,却是纳闷的笑道:“舞儿,你这是怎么了?这么光滑的路。难道,真饿的走不动了?”
“啊?我也不知道啊。”她觉得两只腿越来越力气,像面条一样,突然身体就软了。若非被他揽抱着,这会儿她早瘫在地上了。
“舞儿?”莫魈眼色一沉,将她抱起来走进屋内,喝命道:“来人,去请阎烙!”
童筱意一听“阎烙”两个字,马上就惊恐起来:“我中毒了吗?我中了什么毒?会不会死啊?”
莫魈将她放到凉榻上,笑着安慰:“别怕,没事的。你又去他那儿了?”
“嗯,凤小姐让我进去的。”
“凤儿?”莫魈似乎明白了,一时间脸色越发难看。
待阎烙被请来后,看到她所中的毒,失声大笑。在莫魈的警告下,才勉强忍了笑,说道:“定是舞小姐不小心碰了什么,不要紧,这种毒不需要解药,一两个时辰后就好了。”
“那我现在怎么办?”她颇有怨气的瞪着他,要知道,这会儿不仅是双腿,整个身体都软了。她现在就是一瘫面团卧在凉榻上。有什么搞错,毒师毒师,居然做出这么滑稽的□□。
莫魈却是笑道:“反正你也跑累了,趁这会儿好好歇歇,我们晚点儿吃饭。”
中了毒的童筱意就那么软在凉榻上,转动着眼睛看窗外的夕阳一点一点的沉落,直至最后一抹彩霞消失,天色暮青。大文学一丝微风吹来,扬起她额头的发丝,一下子搭在眼睛上。
呃……
发梢弄得眼睛很痒,她不停的眨眼,又无法用手将头发拨开,只好朝上吹气。这可恶的头发,吹跑了又来,存心跟她作对!懒
莫魈一直在望着她,本来想帮她撩开发丝,却见她自己玩的高兴,不由得就看住了。今年,她已经十七岁了,现在就这么活泼,小时候定然是没少淘气。
童筱意终于被折磨的受不了,眼睛望向他,可怜兮兮的喊道:“救命啊。”
莫魈一下笑起来,走过去,将她额头的那缕撩开,顺势坐在旁边,凝视她的脸。不可否认,她不是让人惊艳的美人,一张清秀的小脸,乍一看并不出色,但是她有令人无法忽视的光芒。
她们的眼睛,真的很像。
童筱意自然没忽视他过分温柔含情的目光,不禁开始猜测:认她做女儿,是她长得像某个人吗?本以为魈王是个比凌慕寒还要阴沉恐怖的家伙,哪里知道,居然是这样。
天色逐渐暗了,朱雀楼内外华美的大宫灯被点亮,将夜色温暖。
侍女们陆续进入,将饭桌布置了起来。
虫
莫魈摸到她的手腕,笑了一下,将险些要睡着的她喊醒:“舞儿,起来吃饭了,躺了那么久,不累吗?”
“吃饭?”童筱意都要饿过火了,但经他一说,忙试着抬动手腕,一见身体恢复了,忙站起来。大文学可能是躺太久,一下子又腿软,险些给面前的人行了大礼。
“小心点儿。”莫魈笑着将她接住,唤过侍女过来服侍。
童筱意眼睛盯着饭桌,匆匆的洗手之后,跑过去坐好。正要抓筷子时,门外突然来了人,一看来人的脸,她刷的全身一冷。
只听莫魈说道:“钟离也回来了,你们三个也该一起吃顿饭,相互正式的认识一下。”
童筱意只觉得冷汗唰唰的往外冒,赶紧扶着脑袋哀声:“我突然觉得不舒服,不想吃饭了,我想回去睡觉。那,改天再认识吧。”
“不舒服?”莫魈看着她一脸没有掩饰的慌张,虽知是装的,却仍旧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笑道:“肯定是饿的太久吧?先吃点儿,一会儿就好了。”
“义父。”
这时,莫钟离与莫凤儿已从门外进来,同时盯着那个明显在躲藏的身影。
童筱意此刻为了避免被看见脸,抱着莫魈的胳膊,一副亲昵的埋首在他怀里。可她仍旧能感受到两道……不对,是三道刺探的目光盯着自己,要命啊,这种心理考验她真的是顶不住啊。
“舞儿,难道是害羞吗?”莫魈故意笑着打趣,轻拍着她的头,满是宠溺的口气:“别怕,钟离与凤儿都是我自小收养的,你该喊一声‘哥哥和姐姐’。他们比你年长几岁,以后会照顾你的。”
害羞?她害羞个鬼!被看到脸的话,是害命!
“坐吧。”莫魈摆手,待几人坐下后,将粘在胳膊上的人轻推开。
童筱意就一副做错事忏悔的样子,低垂着脑袋,心里十五只水桶七上八下。大文学在她对面,莫钟离眯着一双冰冷的眼睛毫不客气的打量她,越看越觉得像一个人。
莫凤儿早看不惯莫魈对她的宠溺,又见身边的人从进来后视线就没从她身上挪开,不禁冷笑质问:“你在看什么?对她有兴趣吗?”
莫钟离冷嗤:“你的想法未免太狭隘。”
“是吗?”莫凤儿冷哼:“义父对她百般恩宠,莫名其妙,我却想不通究竟是怎样的私事。在我看来,这莫舞儿出现的太诡异,身上处处都透着蹊跷。”
“你们在说什么呢?”莫魈尽管听到了,仍是笑着询问。
莫钟离道:“不知义父新收的义女是哪里人?”
“宣城。”莫魈摸摸童筱意的头,提醒道:“舞儿,跟他们打个招呼。”
“钟离哥哥好,凤儿姐姐好。”她嗡着声音,喊一声点个头,就是死也不露脸。
莫魈轻笑道:“舞儿,你怎么突然变的腼腆起来,是因为钟离吗?你别怕,往后他是你哥哥。”
莫凤儿听见这话,紧跟着揶揄:“义父,我见钟离也对她很有意思呢,一直盯着看。倒不如给他们亲上做亲,不是最好吗?”
“莫凤儿!”莫钟离阴冷的盯她一眼,责怪她多嘴。
“难不成你也害羞?”莫凤儿岂会怕他,照例是说笑。
“好了好了,吃饭吧,舞儿都饿的说不动话了。”莫魈摆摆手,亲自把筷子递到童筱意的手边,笑道:“舞儿,别拘谨,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往后这都是一家人。不是饿了吗?吃饭吧。”
“嗯。”童筱意一副害羞的小家碧玉姿态,拿了筷子,只盯着面前的一盘凉拌脆藕不停的吃。
唉,形势所迫啊!
她真的是很饿,可就这盘脆藕离的最近,如果夹其他的菜就要抬头,一抬头就被对面的人看见了。为了安全,她决定今晚就用这盘脆藕填肚子算了。
她越是这样,莫钟离却是觉得蹊跷,瞟了眼手边的酒杯,心生一计。
“义父,既是新认的妹妹,那我得表示一下。礼物下次补上,现在敬杯酒,略表欢迎之意吧。”莫钟离对着她举起酒杯。
“舞儿会不会喝酒?”莫魈笑问。
童筱意脑子里快速的一转,伸手摸了他的酒杯,朝对面一举,然后一口气干了。接着用手指指空杯,让侍女又斟满,对着莫凤儿又是一杯。两杯酒一喝,她扶着头,做出醉状。
“我头有点晕,我想去睡觉。”
“两杯酒就醉了?这么不胜酒力。”莫凤儿也看出来了,她明显是怕莫钟离,却猜不透是为什么。心思转动下,故意端了杯酒,举起来对着她说:“舞儿,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妹妹了,做姐姐的,也得敬你一杯。”
莫魈看着这三人你来我去,干脆噙笑,浅酌着杯中之酒,袖手旁观。
……没人阻拦,童筱意只得跟莫凤儿喝。
莫钟离看出凤儿的用意,干脆做起了斟酒人,让她们两个女人喝。莫凤儿一句一个台词,让本就心虚的童筱意毫无还口之力,酒一杯一杯的灌。
酒是乱性的东西。
尽管童筱意号称千杯不醉,但一喝了酒就容易卸除防备。这不,不知喝到第几杯,突然抬起头,豪爽的对着莫凤儿又是摆手又是笑:“想不到你酒量这么好,小杯喝的不过瘾,我们换大杯,比试比试,一定要分出高下!”
三人皆是一愣。
莫魈是没料到她这么能喝。
莫凤儿是没料到她忽然一副要拼酒的豪爽架势。
而莫钟离……他盯着对面那张兴奋放光的小脸,熟悉的一幕瞬间从脑海中闪过,惊愕的喊出声:“童筱意?!”
“噗——”一听到这个名字,童筱意口中的酒瞬间喷了出去,人也清醒了。这个时候慌得捂脸也来不及,那么,三十六计走为上!
“啊!救命啊!”她喊着就往外跑。
“童筱意!站住!”莫钟离一看她的反应,更是料定没认错,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就追了上去。依照彼此双方的悬殊,没等她跑出门酒杯他轻而易举的抓住后领。
“童筱意?她叫童筱意?”莫凤儿觉得蹊跷,连忙追问:“你知道她是什么人?”
“凌慕寒身边的丫鬟,跟随他们一起从京城来的。”莫钟离将她拽回桌前,却见莫魈目光沉寂,丝毫没有惊讶意外,不禁猜测道:“义父早就知道?是故意留她的?”
“松开手,别吓到她。”莫魈摆摆手,仍旧是轻笑:“你过来。”
童筱意不敢轻易过去,谁知道他是真没生气,还是在蓄势待发呀。
莫魈见她满脸戒备,便笑着说道:“原来你姓童,这么一来,就对得上了。别怕,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以前是什么人,往后都是我女儿。”
“义父!”莫凤儿与莫钟离同时吃惊又不赞同的喊出声。大文学
“呃?你,你还是要认我啊?”童筱意也傻眼了。
“来,过来。”莫魈对着她伸出手。
童筱意瞻前顾后的看看,权衡再三,终于朝他走了过去,将胆怯的小手放在他的掌中。相较之下,原本危险的魈王似乎更安全些。懒
“童筱意,真是不错的名字。我早该想到的,你一定会姓‘童’。”莫魈握了她的手,目光中闪现了短暂的眷恋与叹息,随后笑着让另两人也归坐:“好了,都坐下吧。”
“可是义父,她是凌慕寒的丫鬟,怎么能……”莫凤儿简直无法理解。
莫钟离同样的难以置信。
“她过去是什么人,不重要。再者,如今凌慕寒是什么处境?筱意做了我女儿,难不成要为了旧主人而与义父作对吗?”说这话时,莫魈含笑的目光望着童筱意,明显是问她。
“呵呵……”童筱意连连干笑,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敢。
莫凤儿眯着冰冷的凤眸,蓦地说:“义父,我看趁早将凌慕寒杀了,免生后患。”
“哦?钟离认为呢?”莫魈问。
“凌慕寒虽双目失明,无法再上战场,可毕竟是烈炎国的一品护国大将军,深得皇上宠信。再者,我们与那边有合作,何不等等那边的意思,再做论处。否则,倒真像凌慕寒没有丝毫价值一样。”反正童筱意能认出他,就表明那晚的确是看到了他,如此一来,莫钟离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直接说了这番话。虫
“钟离的想法与我的意思相同。大文学不说正事了,吃饭吧,菜都要凉了。”莫魈拍拍童筱意的手,以示安抚。
莫凤儿纵有异议,但接触到莫魈的眼神,终究是忍耐下来。
童筱意看着气氛突然安静的饭桌,忽然觉得头顶吉祥高照,遇难呈祥了。
这下子不用着急逃命,可以有点时间,有点能力,搭救一下命在旦夕的将军大人。但话又说回来,正如莫魈所言,她都做了他干闺女了,犯得着为凌慕寒这位旧主犯险吗?如果做魈王的干闺女,这一辈子吃香喝辣不愁啊。
可是……她怎么觉得心口老乱跳呢?
一定是上天又在谴责她忘恩负义。
“筱意,怎么不吃了?”莫魈见她坐在那里发呆,又不知神游到哪儿去了。
“哦。”她回过神,抓起筷子夹了块肉片,在看到对面的莫钟离时,心里的一个疑问突然蹦了出来:“钟离哥哥,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莫钟离望着她一脸讨好的笑,又用那么亲密撒娇的称呼,不由得心里一跳:“什么事?”
她问:“你一直跟着我们从京城出来吗?”
“嗯。”
她又问:“你一直监视着凌慕寒的举动吗?”
“嗯。”
她不甘的又问:“那,你监视他的时候,一定都看到我了?”
莫钟离皱眉:“你到底想问什么?”
“啊!啊啊!就是你!”一听了他的回答,童筱意顿时大叫起来:“就是你躲在暗处偷看我洗澡!”
“咳咳!”莫魈一下子给酒给呛了,望着脸色唰的涨红的莫钟离,更加相信了她的话。大文学
“有这事?”莫凤儿也相当意外,抿着红唇窃笑:“哎呀,真看不出来啊,你居然会做这种偷香窃玉的事。怪不得总盯着她看,即便没看见脸,身体也是很眼熟的嘛。”
莫钟离被一番揶揄,又看到莫魈嘴角淡淡的笑,不禁尴尬又恼怒:“童筱意,你胡说什么!有哪个女人会在光天化日之下,跟一个男人在湖里共浴?”
童筱意却振振有词的反驳:“那有什么关系?当时树林里有那么多骁骑军,我家将军大人眼睛又看不见,除了你躲在暗处偷窥,谁会占我便宜?你还敢指责我,你应该先自我检讨!自我反省!即便是做监视工作,也该有起码的职业操守啊!”
“你!你……”莫钟离被她这番话噎得说不出一个字。
“果然闻名不如见面啊。早听说凌慕寒身边有个与众不同的丫鬟,果然不错,伶牙俐齿,不同一般。”莫凤儿咬着淡笑,接下来的话竟是:“都传言你与凌慕寒关系不寻常,不会是真的吧?”
“哪有!以讹传讹的流言怎么能信呢。”童筱意赶紧摇头否认。
“哦。”莫凤儿点点头,笑着望向首位的人:“义父,你这么喜欢她,何不将她指婚给钟离呢?钟离早到成婚的年龄了,而我看他们挺合适的。”
“莫凤儿!”莫钟离生气的一喝。
童筱意却是些微走神,这熟悉的腔调,令她想到在晨曦院的时候,哪一天凌慕寒不吼她两嗓子啊。
莫魈却是笑着说:“似乎是门好亲事,若要筱意嫁给外人,我还真舍不得。”
“嫁人?”童筱意呵呵干笑,这不是才认亲吗?这么快就谈到婚事了。
“义父。”莫钟离满脸不悦。
“别急,不过提一提,吃饭吧。”莫魈笑着不再多言。
饭后,童筱意回到三楼卧室。
侍女们撤下了残席,捧上茶盏,随后便都退下了。
莫魈端着茶听两人汇报。
正事说完后,莫凤儿总觉得不踏实,再度提起前话:“义父,真要留下童筱意?我虽不知义父为什么那么喜欢她,可她毕竟是凌慕寒的丫鬟,能为了凌慕寒冒险来到魈王府,接近义父,这样的人不能不防啊。”
莫魈静静的听着,笑着问另一人:“钟离,你去了烈炎一阵子,定然对她有所了解。你讲讲看。”
“似乎身份没什么特别,只是她表现的奇怪。看上去有些笨笨的,每每又能大难不死,有时候很胆大,胆小的时候又不像假装。策太子似乎挺看中她,若不然,我早将她除去了。”
莫魈眼色一冷,笑意没有丝毫温度:“如此说来,倒要感谢策太子了。”
“义父?”
莫魈正色交代:“内中原由暂时不能告诉你们,总之,往后她和你们一样。记住,不准伤害她,她若有意外,也不准袖手旁观。这是我的命令!”
两人相视一眼,只得领命:“是。”
从朱雀楼出来,两人先后停住,回望三楼的光亮。
莫凤儿道:“你不觉得义父很奇怪吗?明知那么危险的一个人,却仍旧将她放在如此重要的地方。”
“义父定是自有打算,你何必多心。”莫钟离相较她,并没有那么深的疑虑。
莫凤儿睨他一眼,冷笑道:“义父身边的若修不在了,定是去打探童筱意的事情。你我都是义父的养子,从小的情分会抵不过一个刚冒出的童筱意?义父说这是私事,你仔细想想。”
“你到底在猜什么?”莫钟离不喜欢她说话半隐半露。
“不知道。我想,阎烙一定知道,若义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私事,那么凭借他们相识三十多年的情分,阎烙一定知道!”莫凤儿说着就往阎烙的院子走。
“你别惹义父生气。”莫钟离没跟着,朝相反的方向离开。
若是义父肯说,就不会隐瞒。再者,阎烙是什么人,即便知道内中隐情,又岂会告诉她。
朱雀楼内,莫魈为自己倒了杯酒,心中不断念着“童筱意”这三个字。
少顷,他踏上楼梯,上至三楼。
童筱意正趴在里侧的栏杆处,望着楼后面那片花园,灯光的映照下非常漂亮。听到脚步声,侧头就看见他,或许是灯光与夜色的关系,他的表情有些哀伤。
“一个人看什么呢?陪我喝杯酒怎么样?”莫魈向她晃了晃手中的酒壶,走到她身边,与她一同凭栏。
“喝酒啊?我可是千杯不醉哦!”童筱意忽略他的满腹心事,笑着自我夸赞,对侍女摆手道:“再去拿酒!我们今晚不醉不归!”
莫魈见状大笑起来:“筱意是要与我比酒量啊,好!就比一比!”
童筱意具有优秀的小强品质,再多的磨难也不阻碍她晚上继续开工。.
在花栗鼠的一番指示下,她抱着铺盖卷儿,来到将军大人的卧房。
房门在身后关闭,整个房间与夜色一样安静。
遵照交代,她将铺盖铺在插座屏风旁边,半透的松鹤屏风后面就是将军大人安寝的大床。听着动静,似乎他已经睡安稳了居。
见没有任何差使,她睡下来。虽然是打地铺,但今天的经历实在离奇,也消耗了她一贯旺盛的精力,不一会儿她便沉沉睡去。
睡到半夜,童筱意起来上厕所。
半睁着眼,迷迷糊糊的爬起来,不经意的瞥眼屏风,登时吓得不轻。只见一双闪动着幽幽冷光的眼睛定定的注视着她,刹那间只觉得脊背发寒,阴风阵阵。
“将军大人?”她尝试着轻轻的喊了一声,却没得到回应。
童筱意心里奇怪,壮着胆子绕过屏风,轻手轻脚的来到床前。只见他端正的坐在床边,不言不语,眼睛上的黑布去掉了,目光平视着前方的屏风。这副样子,似乎是梦游。
她想,或许正是这样吓到了之前的那些丫鬟,毕竟那两眼幽光真的很瘆人赭。
让他坐着吧,她得去上厕所。
哪知刚迈步要走,手腕突然被攥住,惊得她低叫出声。紧接着他用力一扯,将她拽至跟前,沉寂中只是越来越用力的捏她的手腕。
“将军大人快放手!我是童筱意!”然而任凭她怎样的挣扎喊叫,他都是毫无反应,眼看着骨头都要被捏碎了,情急之下,她低头吻上他的嘴唇。
或许是这个动作吸引了他的注意,握住手腕的力道减轻了不少。
童筱意趁机甩开他的钳制,可等要逃跑的时候才发现,他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不撒手了。
“喂!将军大人?凌慕寒?”她都以下犯上直呼其名了,可对方仍是石头一样没有反应。看来他的梦游很严重啊!
童筱意急的直咬牙:呜,她要上厕所!
实在没办法了,她只好故技重施,再次亲吻他的唇。他起先并无回应,任凭香软红唇送到了嘴边,依旧柳下惠般无动于衷。她只得再进一步,用舌尖诱惑的在他的唇齿边缘来回描摹,终于他被打动,用令人猝防不及的霸道进行回应。
童筱意耐心的等待,觉察到他的手开始往衣服里钻,趁势一推。
意外发生了,事情非但没按照预期进行,反而他反应极快,一把捏在她腰上。身子一下就软了,被他重新掌控在怀里,并失去了一切反抗的可能。
看着他如夜魔附身一般,童筱意认命了。
“童筱意?!”.
一声近在耳畔的怒吼,童筱意被震醒了。
身侧满脸的怒容的将军大人真是英武逼人,尽管那双眼睛已失明,光彩却毫未减退,依旧那么摄人心魄。哦,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此刻睡在将军大人的床上,躺在将军大人的身边。
不对她的错,都是昨晚他强迫的,昨晚……
“将军大人有事等会儿说,我有急事!”一阵风似的跳下床,拉开房门就往外冲。
“筱意?居”
此刻,外面不仅有花栗鼠和青竹,更有府里上上下下的丫鬟小厮,好像他们的工作就是盯着她一样。童筱意没空理会那么多,挤出一条路,直奔茅房。从昨晚憋到现在,可别弄出病啊。
殊不知,当她的身影在众人视线中消失,引起了多么大的风波。
当童筱意回来的时候,见到那些小丫鬟们个个拿一双惊诧和猜思不断的眼神打量她,只差将她身上盯出几个洞来。满腹狐疑的走进院子,一来到房门前,见花栗鼠和青竹也是同样的表情。
“你们干嘛这么看着我?”她忍不住问了。
“呃,筱意,昨晚、还好吧?”花栗鼠反问。
童筱意一听就明白了,却是谨慎的又反问:“将军大人还好吧?赭”
没料到这一句反把花栗鼠给问愣了,青竹听呆了。
花栗鼠正想再问,里面的将军大人发话了:“童筱意!”
花隶舒只得暂收疑问:“筱意,去服侍将军更衣。”
童筱意进了门,见将军大人端坐在床边,身上仍旧是白纱里衣。看看旁边空荡荡的衣架子,又盯住一侧的大柜子,左翻右找。
凌慕寒听着动静,不耐的指示道:“中间那只柜子!”
童筱意依言打开,摸出了一套衣服,笑着说:“将军大人,墨绿色的怎么样?”
凌慕寒抿着唇,不置可否。
“那就这套吧!”童筱意做了决定,喜滋滋的将衣服捧到他面前,双手笨拙的帮他穿。
“笨手笨脚!”凌慕寒被摆弄的发了火,推开她,自己摩挲着穿了,然后说:“帮我整理好。”
“哦。”
正理着衣服,凌慕寒在她的头顶低声问了一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童筱意抬头看了看他,沉默了一下,回答道:“将军大人晚上似乎失眠呢。见将军大人坐在那里,我以为将军要喝水,没想到将军一把抓住我……”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了一下,果然看到他眉峰皱了起来。嘴角压了丝坏笑,她不说了。
“然后呢?”凌慕寒忍不住追问。
“没有然后了。再然后,我睡着了吧,是被将军大人喊醒的。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要睡将军大人的床,我也不知道。”她一脸诚恳无辜,可惜他看不见。末了,她还殷殷关切的问:“将军大人,你失眠多久了?为什么不治呢?这样时间长了,很伤身的。”
“童筱意!”凌慕寒冷声一喝,摆摆手:“去,准备早饭。”
将军的早饭丰盛又精致,凌慕寒刚落座,身边就响起咕噜噜的声音。.
“我、我饿了。”童筱意摸着肚子嘿嘿干笑,心里腹议:昨晚的晚饭,只有将军大人“赏赐”的那盘辣子鸡。
凌慕寒沉默了一下,忽而喊道:“隶舒,让丫鬟添碗饭来。”
不仅是花隶舒吃惊,连带童筱意都是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居。
很快小丫鬟送来了一碗饭,临走时还拿余光瞟了她一眼。
“不是饿了吗?”凌慕寒未听见动静。
“谢将军大人。”童筱意猜思的捧起碗,感慨万千——碧莹莹的御田米啊!
“你家乡是哪里?”凌慕寒反倒没动筷子,而是问起话来。
“呃?”童筱意始料未及,怔怔的张着眼,半晌都是沉默。
久等不见回话,凌慕寒眉川深皱:“童筱意?赭”
“在!”她马上回声。
“吃饭!”凌慕寒总觉得她举止古怪,怀疑是跳楼时摔坏了脑子,干脆喝斥一声,懒得再理会。
童筱意巴不得他不问,见他只是吃手边那一碟小菜,对于其他几样碰都不碰,于是,她又忍不住说话了:“将军大人,《朱子家训》说‘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这么丰盛的早饭,你却动都不动,实在浪费的令人心疼啊。我是将军的丫鬟,既然将军大人不喜欢,就让丫鬟替你完成节俭吧?”
“什么?你还得寸进尺了!”凌慕寒吃惊的发笑,更因她居然为了讨一顿饭而引经据典,心下犯疑。
“我只是替将军大人尝尝有没有毒。”童筱意痞笑。
凌慕寒的确没遇到过这么大胆又脸皮厚的丫鬟,冷斥道:“蹲到门外去!越发大胆了!”
“啊?”童筱意望望门外,脚步迟疑。
“还不去!”凌慕寒把桌子一拍,就弄不明白,他将军的威仪在她面前怎么就屡屡失效?
“是,将军大人。”童筱意叹口气,对自己造成的局面只能接受。在花栗鼠摇头叹息的目光中,她坦然的蹲在门口,吃着碗里的碧玉粳。
却说凌慕寒耳边恢复了安静,重拾筷子,却突然想到了什么,张口就喊:“童筱意,进来!”
猛地一喝险些令童筱意呛住,未免节外生枝,赶紧拔完最后一口饭,返回屋内:“将军大人有什么吩咐?”
凌慕寒指指桌子,慷慨恩赐:“赏你了。”
“呃?”童筱意满头雾水,看看空空的饭碗,迟疑答道:“将军大人,我已经吃完饭了。”
凌慕寒却说:“那就再吃一碗。慢慢吃,不着急,吃完了跟我出门。”
“呃……哦。”童筱意忍不住猜测:将军大人不会要把她卖了吧?
童筱意跟随着乘马车出了将军府,当再下车时,见眼前是天香茶园。.
“将军大人,有人请客啊?”其实她真正想问的是,为什么要特别带着她?
凌慕寒冷冷说道:“童筱意,能不能在将军府呆下去,就看你今天的表现。”
“呃?”童筱意糊涂了,拿茫然的眼睛望向一贯和善的花栗鼠,可对方似乎和她一样茫然居。
“凌将军,您来了!”一个年轻男子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
“带路!”凌慕寒嘴里虽这么说,却似对这里很熟,不用人指点就直接走了进去。若不是他眼睛上蒙着黑布条,谁能看出他眼睛失明呢?
童筱意微微惊讶的一下,赶紧跟上去。
那人带着他们穿过大堂,在走廊下转了两次,进了一个拱门,眼前豁然开朗。好大的一片园子,亭台楼阁,曲水游船,样样都有。那人引着他们走上踏板折桥,向着对面建立于花草树木中的楼阁而去。
进了屋子,有人上茶,见面的人似乎没到。
童筱意站在门口到处张望,突然就垮了脸,凑到凌慕寒身边小声的说:“将军大人,我内急。赭”
“噗!”的一下,凌慕寒因她的话将满口的茶喷了出来,脸色显得很扭曲:“童、筱、意!”
“呃,呵呵,将军大人,我去了。”深知不妙,童筱意拔腿就跑。
跑过了折桥,找了个送茶的丫头问了茅厕的位置,方便去了。返回来的路上,她随手摘了枝红杜鹃,优哉游哉的晃着,嘴里轻轻的哼唱:
钻石钻石亮晶晶/好像天上摘下的星/天上的星儿摘不着/不如钻石值黄金/钻石钻石亮光光/好似彩虹一模样/彩虹只在刹那间/不如钻石常光芒……
唱着唱着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竟然有个男人跟着她。
眼睛一瞪,她当即不客气的把下巴一抬,质问:“喂!你干嘛跟踪我?”
眼前是个长相十分俊美的男人,穿戴贵气,气质卓越。
“这里是茶园,我是这里的客人,怎么能说是跟踪你呢?”对方微然一笑,毫无愧色。
“哼!”童筱意眉梢一扬,毫不示弱的说:“这茶园这么大,路那么多,你单单走在我后面不说,我快你快,我慢你也慢,不是明显跟踪我吗?要不是看你有几分气质,我还以为你要趁我不备将我迷倒,再拐卖呢!”
“我?拐卖你?”对方惊讶的失笑。
“嗯!”童筱意很认真的点点头,伸出指头指着他,郑重警告:“不许再跟哦。”
“你等等!”见她要走他伸手拦了一下,笑着问:“你刚刚唱得是什么?什么‘钻石’?”
“管你什么事?想听呀?我就不告诉你,你别想听!不过……这个送给你。”童筱意洋洋得意的哼笑,把手里的杜鹃花儿甩给了他,转身就哼唱着走了。
童筱意没急着回去,而是绕到水边,伸着胳膊够那支盛开的白荷花。结果一个不留心,左脚“吧嗒”一下踩进了水里,好在把荷花弄到手了。.
将荷花藏在身后,回到花厅,刚踏进门她就愣了。
只见原本空荡荡的花厅,这时已坐了好几个人,加上跟前服侍的,整个花厅瞬间活了起来。她直接看向自家的将军大人,目光却被主位上端坐的一人给惊到,这个人不就是刚刚跟踪她的男人吗?
心里咔嚓一响,她知道,又闯祸了。
因她冒冒失失的进来,杵在屋子正中十分扎眼,原本交谈的几人停了下来,纷纷盯着她看。
“将军大人,我回来了。”童筱意忙往凌慕寒身旁凑,并对着最中间那人一个劲儿虚伪的干笑,心里则在不断的猜测对方的身份居。
“手里拿了什么?”凌慕寒闻到她身上带有荷花的清香。
“白荷花。我见开的很漂亮,特地摘来送给将军大人的,好闻吧?”童筱意把荷花举到他面前。
拂面来的清雅香气令凌慕寒微怔,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一幅夏荷盛开的画卷。
这时,一个带笑的温和嗓音响起:“凌将军,这个小丫头是府上的新丫鬟?”
“正是。”凌慕寒从瞬间的失神中清醒,推开面前的荷花。
“这小丫头很有趣啊。”对方饶有兴味盯着她,蓦地说道:“凌将军,我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请这个小丫头唱支曲子助助兴?她的曲子唱得可不错。赭”
童筱意立刻眯起眼睛,瞪他。
其他人听了纷纷笑着打听:“太子殿下,认识她?”
童筱意眼珠子一瞪,马上憋出满脸的笑,心尖儿上开始发憷。
“凌将军?”太子微笑着询问。
凌慕寒一脸的冷酷,端坐这屋子显得格格不入,他并没有拂逆太子的意思,当即就带着斥责说道:“童筱意,没听见太子的话吗?”
“呃,我、我……”童筱意知道太子肯定是记仇刚刚的事,让她唱两句也算是轻的了。于是,她蹭着小步来到太子跟前,嘟着嘴颇为委屈的问:“不知道太子殿下想听什么?”
太子欧阳策微微一笑:“钻石。”
童筱意低着眼将屋子里在座的几人都看了一遍,皆是年轻的公子们,非富即贵。护国将军和太子,包括这些文人贵公子们聚在一起,怪!
“将军大人,我要开始了。”她特地对着凌慕寒汇报一声,清咳了两声,一手举起白荷花摆开了架势,众人吃惊时,她就唱了起来——
钻石钻石亮晶晶/好像天上摘下的星/天上的星儿摘不着……我爱钻石亮晶晶/我爱钻石亮光光/我爱钻石冷如冰/我爱钻石硬如钢……
她毫不扭捏的唱跳,就像在登台一样,看得旁人惊爆了眼珠。觉得新奇有趣的同时,又觉得她大胆无畏的似乎脑子不太正常。
童筱意唱完,对着太子鞠躬谢幕。.
满屋子的人还陷在震惊之中,欧阳策最先回神,拍手鼓掌:“凌将军,真不知你是从哪儿得来个这么有趣的丫头,我真要怀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了。”
童筱意听着,觉得太子这话里似大有文章。
“太子玩笑了。”凌慕寒的回应仍旧十分的冷淡。
童筱意站回凌慕寒身后,脑子里不断猜测着刚来时将军大人的那番话,到底带她来的目的是什么?自认为不错的脑袋,这会儿一点都转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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