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你愿意吗
流拉闭上的眼睛缓缓睁开。
那清澈的眸子，如今是犹如海洋一样幽深的蓝色，沉淀着无数璀璨的亮泽，波浪起伏着，形成一层又一层华丽的纹理。
她被温暖又明亮的白光环绕，似有一双温柔的手在轻抚着她，安慰着她，告诉她不用害怕。
那颗躁动着的心也因而慢慢平复下来。
她听见了一把苍老又慈祥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充满了空间和距离感。
“孩子，一旦决定了，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流拉微微一笑，蓝眸亮光更盛，“嗯。”
她听见那把声音一顿，然后笑了起来，“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流拉一愣。
她倒是没想过那人会问她这个。
一瞬间，她的脑海中闪现很多人的脸孔，有家人的、有朋友的、也有爱人的。
她想起自己那复杂的身世，也想起自己跌宕起伏却惊艳众生的经历。
流拉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打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她勾唇，笑容灿烂温润。
“我希望，下一个像我这样的女孩，能够有一个后悔的机会。”
她说完这句话后，那把声音没再响起过，也不知道那人是答应了没有。
白光散去。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魔力，就像是停不下来一样猛地上升，涨满整个身体，充盈饱满。
还没等她感受完这变化，便看见那不可一世的魔王站在不远处。
他一张俊脸布满阴霾，如今正不可置信又质疑地看着流拉。
流拉看着那些肆意飞动着、猎杀人类的乌鸦，指尖轻点，那些乌鸦就化作了碎片，被风吹散。
她甚至连眼都没有眨一下。
魔王早已说不出话来了，他那双黑色的双眼也恢复了正常的颜色。
流拉一笑，霎时间，她的美丽惊心动魄得让人难忘，那是一种带着浓浓悲哀、又有着释怀的笑。
她一步又一步，走向那黑衣男子。
此刻的她，仿佛是步步生莲的天仙，梦幻得不真实，好像一个会破碎的气泡，转瞬就会消失。
魔王下意识地想要后退。
比起来势汹涌的敌人，他更讨厌这种人。
“你是弟弟吧。”
流拉说完后，意料之内地看见魔王身躯狠狠一震，僵在原地。
魔王皱起眉头，看着流拉那张美若天仙的脸，心里一个天方夜谭的想法浮现。
他摇摇头。
这不可能的。
可接下来流拉说的话，却让他连最后一丝侥幸都破散了。
“你知道吗，其实，我该叫你一声表哥呢。”
她说完，也不管那惊得无法语言的魔王，转过身，打了一个响指，一只通体雪白又带着青蓝的大鸟从远方飞来。
流拉利落地跳上大鸟，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魔王，往更高的地方升去。
魔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伸出手，试图抓住那飘渺的影子，嘴里喃喃道，“不…”
从高处看，一切都更清晰。
流拉能清楚看见，那染红土地的血液，那遍地的尸骸，那虚弱地喘息着的护航鸟。
现在的忘城，就像一朵正在凋谢的花，失去了所有养分和支持，迅速地凋萎下来，失去光彩。
她深呼吸一下，双手张开，嘴里默念咒语。
随着她念的咒语一句比一句复杂，她额上的汗珠就越多，那张明艳动人的脸渐渐褪去血色，苍白如纸，让人怜惜。
大鸟鸣叫一声，叫声似乎能穿透穹苍云层。
在最后那一刻，有一颗晶莹剔透的泪水，从光洁无瑕的脸上滑落，从半空中坠下。
众人只觉得一阵强光袭来，刺目得让他们无法睁开眼睛，就连魔王也忍不住闭上眼睛，伸手挡住光线。
大约过了十分钟，那强烈的光才逐渐黯淡下来。
抬眸看去，半空中还哪有那抹佳人的倩影？
“流拉女祭司呢！”
与此同时，有人也发现了周围的变化。
“快看！”
只见那本昏暗的天，露出了灿烂的阳光，穿透过厚云，洒下温暖的光。
鹅毛大雪像水晶球的童话故事一般，悄然落下，铺满了温柔的白，有鸟儿在天间展翅飞翔。
那些人环视周围，还哪有魔界的影子？连魔王也看不见了。
只有底下被冰封着的尸体，无声地述说了刚才那一场血腥的杀谬。
雪国宫殿中。
被簇拥着的国王殿下听着由下属传来的消息，浓眉越皱越紧。
“殿下，魔界军已经全数消灭，剩下的人相信也吓的撤退了！”
那侍从满脸藏不住的喜悦，但与他相反，国王的脸色差得可怕。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
甚至看起来很伤心。
他眸中有种落寞，仿佛他失去了什么珍贵的东西。
“殿下…？”
侍从狐疑地看着他，可也没敢再多问些什么。
国王挥挥手，笑容苦涩，“你们先下去吧，我自己一个待一下。”
等全部人都从宫殿离开，那沧桑的男子才缓缓走到窗边，看着那恬静美好的大雪，明明很想笑，眼睛却盈满了雾气。
“夜缃，最终还是我负了你，而且不仅负了你，还害了我们的女儿。”
那个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的男子，他历经千辛万苦、大大小小的磨难和战争，那么的硬朗结实，此刻却红了眼睛。
他看着上空，好像这样，就能看见他心心念念的人儿。
“流拉，父亲只要你一句不愿意，只要一句不愿意就好…”
没有人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一切是怎么结束的。
只知道，最后有人拾到一颗石头。
他们说，那是流拉的眼泪。
最后的眼泪。
…
苏浅浅猛地睁开双眼。
她的手在颤抖，额上也渗出冷汗。
九尾狐狸被她的抖动弄醒了，抬起一双睡意惺忪的眸看向她。
然而，它却看见了一个愣愣地看着前方的女生。
苏浅浅听见了有人问她。
用一把轻柔又温润的声音。
问她，你愿意吗。
愿意什么？她听不到？
她觉得她做的梦一定很可怕、很可怕，不然她怎么会醒来后浑身上下都难受得很，大汗淋漓，甚至有种怪异的心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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