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军帖
清溪镇是幽州临江县的一个小镇,地处大衍边境,与北梁相接,为两国商务贸易之地,占地虽小,然其繁华可与县城相比。
大牛村是清溪镇众多附属村庄中的一个,北靠岷山,正所谓靠山吃山,其中村民虽不富庶,却也衣食无忧。
在岷山中,约莫山腰处,有一处民宅,二进二出的独立小院,外围用栅栏围着,院中,只见一十五六岁的少年,手执木剑,耍了一套好威风的剑法,剑招收手,林佑抹去额头上的汗,对着屋中人道:“师父!我该走了!”
一身着浅蓝长衫的男子从屋中出来,道:“你今日下山后,都不必再来了!”
“为什么?”
“为师所学具已授于你,已没有什么可教你的了!”
林佑立即下跪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徒儿怎能忘恩负义!”
莫芩扶起林佑,说道:“我本是江湖游人,如今功成,自该去过我的江湖生活。”
“师父要远游?”
“是。”莫芩转手从木箱中拿出两本书,一本为《草本录》,一本为《将军策》,“此书赠于你,好好研读。”
林佑接过书,郑重的磕了三个头后,拾起地上打的獐子和兔子,便离开了。
出了岷山,离回家还有一段路,林佑有一下没一下踢着地上的石子,到了小溪边,她放下打来的猎物,对着清澈的河水仔细再看了看这张脸,与她十六岁时,一模一样,不像她现在的爹,也不像那死去的娘。
六年前,林莜还不是林佑,她是华夏二十一世纪的一个普通人,未满十八岁,结束了苦逼的高考,正准备和朋友出去旅游,出去浪,不幸的是,一起连环追尾车祸,她就此香消玉殒!一抹异世孤魂跨越时空,来到了林佑的身体里。
林佑也是一个很可怜的人,当初,她娘怀她的时候,算命的和大夫都说,这胎是个男孩,她娘已经生了三个女儿,若是再生一个女儿,她祖母必会逼迫她爹以七出之条休妻,但人算不如天算,到底还是生了她,自古孝字压顶,为了不休妻,她爹谎报她娘生了个男孩,如此,她祖母方罢休。她也从一个女儿身,扮作男儿活!然而,她娘终究因愧疚,感染重疾,在她三岁不到便去世了,她爹也还是娶了继母,生了个弟弟,如今也有六岁了。她,依旧扮作男装,只为全了她娘的名声,免得村里人嚼舌根说她娘生不了男孩,是个绝子绝孙的命!让那死去的女人在地下也不安宁!
林佑十岁那年,失足落水而死,她,林莜就这么取代了她,成了另一个林佑,过上普普通通的日子,再然后,遇上了莫芩,学了一身武功,说不得就是命,不然,为何林佑死的时候没见莫芩,偏偏她一上山便遇上野兽,得莫芩相救,还拜得他为师?
待发呆够了,林佑还拎着那猎物回去,推开大门,较之往常,今日安静的有些诡异,连那闹腾的六岁孩子也没出来,林佑奇怪的紧,待进了堂屋,才发现一家子人都面色沉重的围坐在桌前,还未出嫁的三姐,抱着幼弟的继母,还有她爹,她一进屋,一家人都看着她,而林佑却盯着桌上一封帖子,上面明明白白两个字,‘军帖’,她拿起来看了一遍,到底明白了为何一家人都这么沉重,这是征兵的帖子,每家每户都要出一个男丁,这征的兵,自然是快满十六岁的她,她在县衙的籍贯上,是个男丁。
林佑放下打猎回来的猎物,自己倒了杯水喝,才说道:“我过几日就去报到。”
“不行!”说话的是她爹。
“可是当家的,若,若佑儿不去,咱们哪来十两银子免兵役啊!”这是她继母。
“我说不行就不行,砸锅卖铁也不能让佑儿去参军!”
都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然,林佑还是很幸运的,她爹很爱她,继母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坏,只是,这个家,只有爹知道她是女儿身,继母大约想着,如今太平盛世,没有战争,左不过去军营里待几年后再回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没想到林猛这样大反应,瞬间被吓到了,也不再说话。
林佑悄悄藏了军帖,走到林猛身边,拍拍他背,顺顺气,然后说道:“爹,咱们砸锅卖铁也凑不够十两银子,三姐马上就要嫁人了,你总不能让三姐一分嫁妆也没有就嫁给那姓刘的吧,这让三姐怎么在婆家立足?”
“反正爹不会让你去参军!”林猛说完就走,也不给林佑一点说话的机会。她只好转过来对李氏说道“二娘你别担心,我会说服爹的。”然后紧追着林猛去了。
待林佑追出来时,林猛一个人坐在不远的田坎上,抽着旱烟,一缕缕白烟模糊了远处金色的稻穗,那身影在落日的余晖下拉的老长,孤零零的,林佑鼻头有些酸,前世父母早亡,她寄居在叔叔家,虽然叔叔一家人待她很好,到底不是亲生的孩子,活的小心翼翼,寄人篱下的滋味才养成了她自卑且有些孤僻的性格,而来了这个家以后,林猛待她处处呵护照顾,父爱如山,她知道,他舍不得她。
林佑轻轻走到林猛身边,一言不发的坐下,只望着远处的晚霞,愣愣的出神,父女俩都没有出声,良久,久到林佑微微打了个哈欠,林猛才道:“闺女,是爹对不起你!”林佑转过头,看见林猛微微红了的眼眶,不争气的冒着酸味,眼泪直打转,她挽住林猛手臂,头靠在他肩上,“爹,我不怕!”
“爹怕啊!爹害了你一辈子!”
林佑不再说话,她不是以前的林佑,没有那么自私,只是这么静静的靠在林猛身边,直到最后一丝霞光湮灭,整个村子都落入漆黑的夜中,父女俩才慢慢走回去。
翌日清晨,天还未亮,听着鸡叫了三遍,林佑利落的穿上衣服,将昨晚已收拾打包好的东西背上,除了些衣物就是莫芩给的两本书,腰间还藏了把匕首。
她将写好的书信压在她房里那张破烂的三脚桌上,就这么悄悄的离开了,等她爹发现时她差不多已经到镇上了,到时候也来不及了。
天大亮后,约莫清晨七点左右,李氏做好了早餐,朝外喊了声“吃饭了”,窸窸窣窣的各房的人都开始动了,她擦了擦手便去照顾小儿子。
村里其他村民也都差不多起来了,甚至赶早的人已经下地去了,狗吠蝉鸣在这清晨到显得有些空灵,薄薄的雾蒙上整个村子,又预示着一天的大晴,似乎所有人都莫名有份好心情,除了林家。
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吃早饭,最小的狗子也在李氏的照顾下穿戴整齐的坐在饭桌上,除了林佑,李氏以为是她昨儿累了今日起晚了些,结果去房里叫人时只发现了一封书信,不用猜也知道林佑偷偷瞒了家里人参军去了,李氏以为林猛会很生气,但从拿着那封信开始,林猛只说“先去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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