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夜军过城
张武总觉得从那小眼睛里放出的光芒带着一股阴邪之意，令他脸上装出来的热情笑容都有点僵硬起来。
“你是说，县尹大人在你上门去要通行令的时候，还在睡觉？”那传令官开口了，声音有些尖细，说话有些不标准。
在这样的环境下，这样的声音听上去阴恻恻的，令人恐惧。
张武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急忙笑道：“这是通行令，您过目？”
他只当做没听见一般岔开了话题，传令官一时不能断定他是真傻还是装傻，眼神斜斜一瞟那通行文书，上面盖着县尹的大章。
行军多年，都有一种直觉，传令官直觉这小小的守城门的肯定隐瞒了自己什么，可是那通行文书上的大章的的确确是元朝廷下发的印章，上头写的也是通行指令，一丝不误。
他却是没想到，这小小的城门守将，不过是接了命令，要将他们拖慢那一时半刻而已。
张武想到县尹与主簿之间说的话，心脏又开始砰砰跳了起来。
他刚过不惑之年，即使当初年幼，过了这么久他还是记得当年的战争，元朝大军倾轧，到处生灵涂炭的景象。
如果能拉慢这些杀戮者的脚步……
张武咬了咬牙，又露出热情的笑容，开始和这传令官攀话。
“大人是从哪里来？如此长途跋涉一定很劳累了吧？”他搓搓手，笑道，“要不要歇息一晚，吃点茶再赶着上路？”
传令官接过了文书，以微妙的眼神打量了张武几眼，道：“哟。”
他只说了这么一个字，却令张武脊背发寒汗毛倒数。
片刻后，传令官慢条斯理地说道：“喝茶就不必了，烦请速速开了城门，若是延误了军机……”
这话说得十分温和且没有架子，张武却咬牙硬着头皮还想说什么，却听身旁同伴已经被那传令官给威慑住，急忙道：“这就开，这就开，还请大人稍等一会。”
这蠢货！
张武跟着他出了角楼朝城门走去，怒道：“王二，你胆子呢？被狗吃了？”
那王二反倒还不屑地朝张武道：“好你个张武，不就是想在传令官面前长长脸么？没瞧见大人已经一脸不耐了么？你要趋炎附势，也得看看现在的情况！”
“蠢蠹！”张武怒骂道。
忽而他心中一动，又继续骂道：“就你上赶着去开门，人走了眼神儿也不给你一个！”
王二可被他气了个够呛，怒火冲头，却也忘记想想平日张武向来待人和善，今日却和吃了炮仗一般到底是因为什么。
“张武，你是不是想打架！”王二站定，一撸袖子，抬手指着张武的鼻尖开始骂娘。
张武也一撸袖子，心中道：兄弟对不住。合身扑了上去。
两人扭打在一起，又拖过了一刻钟，那传令官等得不耐烦了，出来一瞧，就见这俩小喽啰已经扭打在一起，大有不死不休的架势。
“成何体统！”他一声怒喝，指着这俩喽啰怒道，“汝留一城就用你们这种废物来守城么！还不快去开门！”
王二心中一惊，急忙松开了攥着张武领子的手，朝传令官点头哈腰片刻，朝城门跑去。
张武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也朝传令官作揖，跟着王二而去。
手摸上城门大闩，张武心道，这又拖了半个时辰……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城外那些军队拖上一辈子，好让他们永远都不要进宜州，过陵水。
可他一人不过螳臂当车，沉重的“吱呀”一声，城门还是开了。
城外火光灼灼，几乎要灼伤人眼，张武失神片刻后回神，急忙拉着王二朝一边退避而去。
传令官小跑着过来，朝领头大将点头哈腰道：“将军，城门开了，请吧！”
张武低着头以余光看着那传令官，心道：这副模样，怎么跟刚才那眼高于顶的样子差别这么大？
“你！”
忽然一声呼喝拉回了他的思绪，传令官趾高气扬点了张武和王二：“跑去把南城门也打开。”
张武弓着腰连连点头：“好嘞好嘞，小的这就去……”
一众大军安静地鱼贯走入城门，行动间声势浩大，许多浅眠之人立即被那刀兵互相碰撞的声音惊醒了，起身来看。
等到发现是行军过城，他们便不约而同地紧闭了门窗。
同样被吵醒的还有睡在贵妃榻上的姜姮，她虽累，但是反倒是累过了劲儿，加之睡觉之前想的事情太多，导致她从刚入眠开始就在做梦。
也许是因为得到了胡椒种子，她晚上就做了关于胡椒的梦。
梦见了上辈子在西餐厅，牛排端上来，一旁服务生端着一叠酱料问她：“小姐是要黑胡椒酱还是黑胡椒酱还是黑胡椒酱？”
梦里的姜姮居然也没觉哪里不大对，居然还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那就黑胡椒酱吧。”
然后就见服务生提起装着酱料汁的船斗壶，朝牛排上倒去。
——发出了啪擦啪擦的，有节奏的声音。
紧接着，全餐厅都发出了这样的啪擦啪擦声，姜姮被那密集且有节奏的声音给吓了一跳，在梦里猛地站起身来，同时现实里她浑身一抽，醒了过来。
然而那啪擦啪擦的声音还是不绝于耳，她立刻意识到，这声音不是梦里的声音。
深更半夜，哪里来的这么声势浩大的动静？
姜姮先是静静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确认了这声音绝对不是自己耳鸣听错之后，她马上一骨碌起身，踩着软底鞋，悄悄地走到了窗边。
木窗是关着的，姜姮慢慢伸手将之推开了一条缝隙，朝外看去。
只一眼，她便屏住了呼吸。
窗外大军手执的火把连成了一条横贯南北街道的火龙，由南至北`整齐划一地朝汝留城南门走去。
姜姮看着这人数众多的士兵，一时有点搞不清楚，眼前的是真实还是梦境，上辈子除了电视，她从未见亲眼见过如此声势浩大的排布整齐的列队。
是大军！
难道，这就是元朝的军队吗？他们从汝留借道是准备去哪里？
姜姮见他们的行进路径是由北向南，心中立即画出了一张简略的地图。
汝留北为燕州，南为宜州。
而且汝留城外山林较为密集，正好坐落天险，城东外就是一片悬崖峭壁，城南则是一群坐落在城边，靠着汝留城为生的村庄。
算来算去，南北道唯一比较快捷好走的，就是从汝留过了。
所以，这些大军是去往宜州陵水战场的吗……
看小说就用200669.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