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章 干你何事
姜姮怒极，脸上却挑起了一个极盛的笑容，一字一句道：“关你何事？”
“关心一下咯？”陆甲也笑道，“我懂了，定是你那相公嫌弃你跑了。”
姜姮咬牙不答，这近一个月她都避免想起那个男人，家中弟妹也十分善解人意地不去提起他。
可是现在被一个外人用这样轻佻的口气提起来，姜姮头一次有了难过的感觉。
之前都是自欺欺人一般的宁静，直到这个时候，被这个无关的外人冷不丁揭开了那层伪装，她才发现，自己原来并不是所想的那样不在乎。
她感觉自己喉头发哽，眼眶也发酸，快有什么东西控制不住，要涌了出来。
“没事就快滚！”她再一次下了逐客令，并且听到自己的声音里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样的颤抖陆甲也听到了，他有些于心不忍起来。
常年在无形的战场上讨生活，陆甲早已忘了真实的情绪展露是什么模样。
可如今，这样的悲伤情绪扑面而来，他一时竟然觉得自己有点招架不住一般，只想后退。
那个少女举着一盏油灯，手指因为用力太大而掐得微微发白。或许连她本人也不知道，她的眼中已经浮出了一层水光。
可她的眼神却并不脆弱，反而在烛光的照耀下更加明亮起来。
陆甲心中叹息，后退一步道：“好罢，我向你道歉，我不该提起这个。其实我这次来只是告诉你素斋日要来了，你店中卖的那些东西在素斋日里最好不要卖。还有就是，最近有人来朝你打听事情的话，你如实说就好了。”
姜姮冷冷地看着他，道：“多谢你提醒，我会注意的。好走，不送。”
陆甲被她一噎，提了口气压在胸口，想说什么却最终也没说出口，只点点头，转身离开。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幕里，姜姮才后退一步，撤回了店内。
她将油灯放到旁边的桌上，沉默着搬起门板合上，又架上门栓，最后锁好。
做完了这些，姜姮又端起了油灯，走了两步便停在了店中央。
片刻后，她忽然吹出一口气，油灯应声而熄灭，顿时，整个空间都陷入了黑暗。
姜姮则站在黑暗里，等到眼睛适应了这样的黑暗，她便摸索着走到了柜台前，背靠着慢慢靠坐下来。
黑暗对有的人来讲，带来的是恐惧，而对此时的姜姮来说，则是安全感。
这样的黑暗里，她可以什么都不去想。
在这样的黑暗里，她不由自主想起了自己上一次有这样的情绪的时候。
那还是在白石村的时候，里正苦苦相逼，那是她来这里这么久头一次生出茫然无助的感觉。
那一夜的雪静谧无声，自己点燃一盏油灯坐在院子里，可是没多久，那个男人便也出来，就那么安静地坐在了身边，什么都没有说。
也是在那个雪夜，姜姮下定了决心不破不立，远离里正、姜家人，远离那些无休无止的窥觑和算计。
这一夜的情绪和那一晚何以相似。只是这一次，她没有点灯，身边也没有人陪着她呆坐。
甚至连难过的情绪出现，都是因为那个人。
“阿姊？”
姜姵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阿姊，你关好门了吗？”
姜姮抱膝坐着的身影微微一动，她迅速抬手，像个小孩般难过地擦了擦脸，扬声道：“关好了，这就来！”
“今儿月亮好圆！”四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今天是十五。”三郎道。
姜姮起身摸索着端起了油灯，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没有异样，才朝院子里走去。
此时家中小孩们都聚集在了院子里，姜姵搬了个桌子放在院子里，三人坐在凳子上，仰头看月亮。
而姜姮跨过门槛后，第一时间也仰头朝天上看去。
天边一轮圆月挂着，果然是皎洁如银盘，熠熠生辉，这个夜晚不用点灯，也能看得清楚。
姜姵起身接过姐姐手里的油灯放到桌上，用火石点燃放到桌中间。
姜姮也坐下，朝他们问道：“怎么都出来了。”
按理说这时候他们都该准备休息了，夏天天黑晚，他们一般都是天黑就准备躺下，等天一亮，就起床开始新的一天。
“房里闷热。”姜姵道，“不知西市有没有薄荷叶子卖，天气越来越热，平日里煮一点喝了也消消暑。”
“我后天去看看。”姜姮道。
“还是我去吧。”姜姵道，”阿姊，咱们店刚开，没你可不成。”
姜姮耸了耸肩，道，“刚才那个牙郎跟我讲，后天太后又要下懿旨开始素斋日，到时候咱们连平日吃饭的火都不能开。”
“啊？”姜姵有点傻眼。
四娘听了这话，立即道：“那咱们吃什么呀？”
“去卫平县吃吧。”姜姮道，“咱们来上京的第一日，不就见到很多人在卫平县么？也正好，家中缺了什么，后天也可以去卫平看看，毕竟那边的物价比起上京要便宜不少。”
四娘姜晏想起在卫平吃到的那一碗面，就撇了嘴，道：“阿姊，咱们不能在明天做好一些菜放家中么？天气热，咱们吃点儿凉的也不要紧。”
“天气热，容易坏呀。”姜姵劝道。
姜姮却是知道小妹这么说的原因，想必是来这里的第一日，吃的那碗面让小姑娘印象深刻。
她无奈道：“也不知道这一次要多少日呢，万一十几日呢？那留下的饭菜不够吃，咱们还得去卫平那边。”
“哦。”四娘秀气的眉毛耷拉下来，显然这个回答让她觉得很是沮丧。
一家人谈天说地直到夜里风凉爽起来才回屋去休息，到得第二日起床，坊门口果然张贴了新的布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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