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九章 无名之怒
桌案边又剩下了主仆二人，元青炀喝着雪耳汤，不一会儿就把一碗甜汤给喝完了，吩咐道：“再去给我盛一碗来。”
“回陛下……”茂才踌躇道，“就剩下这一些了……”
元青炀听罢就皱起了眉，问道：“当初不是拿来了两大朵么？我也没喝上几次啊！”
茂才听出了他嗓音中的不耐，急忙下跪道：“陛下，当初太后娘娘那边的小厨房拿了一朵走，咱们这里只剩下一朵，也慢慢用完了……”
元青炀将笔一放，烦躁的四处踱步。
茂才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夏日里衣裳穿的薄，双膝压在坚硬冰凉的青石砖地面，慢慢就被凉意浸透。
他低着头，不敢说话。
紧张地喘息几秒，头顶传来元青炀阴恻恻的声音：“我这皇帝当得可真是磕碜！”
室内唯一会喘气儿的就是茂才，天底下最尊贵的人在他面前说这种话，他一个小小的内侍如何敢回应？只能把头埋得更低，期望怒火不要发到自己身上来。
元青炀低头见茂才跪在地上，又是一抹冷笑。
“当初是谁给我供那两朵雪耳的？让李旭给我回来，去查，我……朕还就不信了，堂堂天子，想吃个雪耳都不能如意！”
元青炀此时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呼呼炸毛，抬手想要把砚台丢下去，却又舍不得自己放在桌案上写好的那副字，只能一脚把梨花木的椅子踹翻。
哐当一声巨响，紧接着就是一片沉默，茂才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你还杵这里干什么？”
头顶传来压抑的声音。
茂才的身子又是一抖，急忙把头压低道：“禀陛下，奴婢这就去！”
无人回应，茂才弓着身子急急后退，离开了大殿。
大门合上，发出沉重的声音。元青炀直接坐在了桌上，侧着身子低头看自己刚才写下的那一句诗。
夜气金银杂，长河日月昏。
情绪缓和下来，一丝香味传入鼻尖。元青炀轻轻嗅了嗅，起身去拿茂才送来的那一碗凉皮。
毫无形象可言的吃完以后，他把碗一放，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鲜美的味道让他的心情好了不少，等回过味来又觉得味道不如在姜姮那边吃的爽口，就又生起了闷气。
过了片刻，窗外传来莺鸟啼啭，元青炀身着雪白里衣侧耳听了听，终于是长长叹气。
他从多宝架上取出一卷空白帛书，也不要旁人代劳，亲自挥毫落笔，以汉话和元语分别写下圣旨。
上面书写的，赫然是战令。
几月前冯太后便不顾他的意愿，下了懿旨调集关州五万兵众前往宜州，如今兵马压境几月，冯太后日日传唤要他下了这道圣旨，如今他也是真的扛不住了。
满腔郁结从笔端泻出，导致字迹散漫，到得最后，元青炀甩开笔，毛笔落地清脆，任由墨迹溅了一地。
反正过后也会有人收拾，元青炀最后再看了一遍，从案边锦盒里取出玺章，在落款处按下了鲜红的玺印。
在做这一切的时候，元青炀的唇边一直噙着一抹冷笑。
回想起之前不久冯太后说的话，元青炀心头又怒起，一把将写好帛书掷与地下，与纷乱墨迹一起。
“……哎。”
良久，又是一声叹息。
……
殿内诸事暂且不谈，且说茂才那边。
他也不敢离开元青炀身边太久，怕他有事传唤。
先去招了内侍来，让他们去找那些被皇帝差遣开的值守的禁军侍卫，而后亲自去御膳房找李百户。
李百户此时也没离开御膳房，而是和几个相熟的掌厨一起蹲在门槛边吃凉皮。
那掌厨个子高大又壮士，站起来比李旭这个军士也不遑多让。
他的声音沉如闷雷，道：“百户大人，这东西吃得咋样？味道比之别人如何？”
李百户顾不上回答，他实在是饿得慌，只能点头点头，心道：那原版的凉皮我也没吃过，问我也没用。
掌厨哪知他内心的话，只当百户大人说的是他做的味道也不差，于是也挺开心，蒲扇大掌拍了拍李百户的背：“灶上还有不少，放开了吃！”
作为一个军士，饭量自是不小，听到掌厨许下诺，李旭心中自是高兴的。
哪知才刚吃完一碗，门外就急匆匆走入一个人，见到了李旭，立即大声道：“百户大人，您还在，太好了！”
李旭抬头一看是茂才，见他脸上表情略有急切，心中叹气，知道是又有事情找上门了。
他起身行礼，茂才也急忙回了个礼。两人私下其实关系不错，但这是在宫闱内，该全的礼数还是要做到的。
二人互相见礼后，茂才便道：“还请百户大人随我来，圣上有事相商。”
李百户一愣，心说自己刚走，怎么又要喊自己去？不过那是皇帝，把自己招来挥去也不算个事儿，只好拍了拍衣摆，跟着茂才走了。
远离了御膳房，走在空无一人的宫道上，李旭这才开口问道：“陛下怎么又想起找我了？”
茂才道：“还是因为去岁，你带来的那两朵云耳……”
李旭又是一愣，那云耳也是自己远方亲戚从宜州带来的，据说是花了大价钱买来，送给他们家，就为了一个人情。
李旭一家都是军户，父亲有幸做到了卫所一千户，儿子子承父业也从小裨将做起。
他与元青炀的认识也十分戏剧，总之年少相交，元青炀又从没有皇帝架子，抛开身份不谈，二人可以说是好友。
那日得到这雪耳，李旭自小生长在上京，从没见过这种南方潮湿天气中才能长出的东西，便想到了分一朵给元青炀。
哪知李旭的父亲听闻之后，大张旗鼓的把这雪耳供了上去，结果到了最后，元青炀那边也只拿到了一朵，另一朵则是被冯太后要走了。
因为这件事元青炀还朝李旭发了脾气，李旭自知理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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