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真会造纸?
吴氏见云蓝先问桃花笺长什么样，又这么仔细地看笺纸，冒出一个念头，但立刻又否定了这个荒谬的想法。
自家义女，吴氏还是清楚的。
云蓝自幼就得了失魂之症，心智不全，六岁就被送到了明州，去年年底才好，又一直在家里休养，怎么可能会造纸。
况且，这偌大个明州，都没有一家纸坊能造出桃花笺，还能奢望一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掌握这高深的技艺？
总不能指望一个小姑娘天资过人到无师自通吧？
吴氏这么想着，看到云蓝蹙着眉头将笺纸拿回屋里去了，也没说什么。里边也就一张真正的桃花笺，其余几张都是次品，值不了几个钱。
到了下午临近饭点的时候，云蓝又听到了二房郭氏的声音，就道：“银光，把窗子打开，看看外边在说什么。”
“……我乱说？！这可是陆家人自己说的！这丫头小小年纪的就克死了娘和幼弟，这次笺纸出问题跟这丫头也有关系，还说不克亲？”
云蓝拧眉：“这郭氏……”
话还没说完，云蓝就听到义父田修利怒不可遏的声音：“胡说八道！你给我出去！出去！”
义父回来了？
云蓝正想着，就听到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道：“田三，为何这么大火气？这次的笺纸情况怎么样了？”
“还在想办法。彭掌柜怎么来了？”义父语气一缓，客气道，只声音还有些沙哑。
“之前的提议你不考虑？这次我手头又没留存有多的桃花笺，我现在是宁可你按时交货，也不想着拿这两倍的赔偿！”彭掌柜道，“这次订货的可是一位贵客！”
“陆家纸坊要价太高，还不保证能染好，而且我田家与陆家还有过节，对他家没信心。怕花了更多的钱，笺纸品质依旧不过关，也一样得赔钱。”
“你说还能怎么办？除了陆家纸坊，还能找谁？”彭掌柜道，“若这次的货交不上，以后的生意也别指望了。我听说你借了连八爷的钱，就算这次花多点钱把货交上，只要生意还在，总能把钱还上。若没了生意，这钱怎么还？”
冷不丁却听郭氏插言道：“彭掌柜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三弟家里，可还有位褚家的小姐！谁不知道褚家造纸天下闻名，指不定我家三弟早就让褚小姐把笺纸造好了，就等着交货呢！你担心什么！”
“这郭氏说话，阴阳怪气的。”云蓝还以为郭氏已经离开了，闻言黑了脸。
“我看她分明在说反话！”银光气道，看了看桌上的笺纸，“真想出去把这笺纸甩她脸上，看她还阴阳怪气不？！”
云蓝呼了一口气：“没事，再忍两天，到交货的时候，她就折腾不起来了。”
彭掌柜显然也觉得郭氏挺烦，道：“我们这是在谈生意的事，田二婶子你就别老开玩笑打岔了。”
“哎，不说了，我得赶紧走了。”郭氏悻悻然道，“三弟呀，二嫂就不指望你有了褚家小姐的靠山，提携我们二房了，记得过两日还钱就好，你二哥还等着这钱急用呢！”
“田三，怎么说你也欠了人家的钱……”大约是义父想发火，彭掌柜劝道。
“彭掌柜，你不清楚其中经过，才会这么说。”义父道，“你说的事我知道了，我再仔细想想。”
“现在可没多少时间可以想了！”彭掌柜道，“若你明天再去找陆家纸坊，价钱肯定更贵！还不一定能赶出来呢！到时交不了货，你怎么办？”
“我再想想。”田修利道，“彭掌柜慢走。”
田修利回到厅上，就看见了云蓝，停了一下脚步，道：“方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云蓝看到才几日不见，义父就显得老了许多，笑道：“义母不是说过，我命格是旺夫益家的吗？肯定是陆家故意放谣言使坏。若我真的因为这个内疚自责，不正让这些人如了意？我才没那么傻。”
“小姐，不是旺夫益家，是旺家利亲！”站在旁边的银光红了脸，急忙纠正。
“意思都差不多。”云蓝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转开了话题：“义父，下午我试着染了一下桃花笺，你看看？”
若说云蓝对郭氏的话一点也不介意，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克亲二字。
想到上辈子姐姐的惨死，上上辈子父母的早逝，这辈子母亲和弟弟也已去世，云蓝就忍不住心中发堵。
但云蓝知道，顾影自怜、自怨自艾都没有什么用。
之前云蓝想着几世的经历，一时还混乱茫然，如今得知笺纸的贵重，却找到了方向：努力造纸，站到高处，再狠狠甩这些人耳光！
“一个下午都在弄桃花笺？染得怎么样？”田修利有些神思不属，一如以往听到云蓝提起玩了什么的语气，“你身子才刚好，小心累到了。这桃花笺陆家纸坊都说没把握，咱不用勉强自己，旁人说的话……”
“我觉得染得还行。”云蓝道。
“没关系，就算染不好……”田修利心不在焉道，蓦地意识到云蓝说了什么，差点将手里的茶都给扔了，直接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你真能染？你能染桃花笺？！”
“义父你看。”
“这就是小姐染的！”银光小心地将手里的笺纸放在了旁边的小几上，满脸骄傲，“老爷您看看！”
田修利看着案几上浅红的笺纸，深吸了一口气，才伸出手小心拿起。
银光一脸自豪地问：“老爷，小姐染的笺纸好吧？”
田修利仔细看了几遍，越看越激动，手都开始有些颤抖，开口对旁边的随从道：“去拿一张以前买的桃花笺来！”
“这张就是！”银光早有准备，立刻递上了一张以前的桃花笺。
“像！简直一模一样！不，比越州的还好！”田修利对比之后，更激动了，“快拿笔墨来，我试试看纸性如何！”
云蓝提笔蘸了早就研好的墨，递给田修利。
田修利的手因为激动，有些抖，写出的字实在说不上好，但他一点都不介意，看着墨迹连连点头：
“好！好！发墨层次分明，淡墨都能看到筋骨！好！比原来的桃花笺还好！以后看谁还说我家阿蓝是傻子不会造纸！看谁还说……”
“你又胡说些什么！”
吴氏刚好过来叫云蓝父女二人吃饭，闻言气道：“我们家阿蓝一直最聪明了！谁家闺女能比得上！”
“这个当然！夫人说的是！”田修利意识到云蓝还在旁边，讪讪看云蓝一眼，忙将话题转回笺纸上，“现在将这些桃花笺重新染过，应该可以按时交货吧？！”
“恐怕不行。”云蓝摇了摇头，“纸虽然没有问题了，但后天交货，就算是日夜赶工，我也没法染完两千张纸。不过我有另一个想法。就是……对了，家里还能拿得出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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