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画眉深浅入时无
云蓝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什么时辰不早了，该起身了的话，蓦地惊醒过来，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所在的位置似乎有什么不对，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
陈玄玉微笑道：“你醒了？”
云蓝立刻放开了陈玄玉，尴尬万分坐起身道：“嗯，我先去更衣。”
说着，云蓝习惯性地往旁边小隔间走去，忽然发现这房间除了浴房和没有美人榻之外，其它的布置都与她之前在宣州时住的闺房差不多，拉开浴房旁边那个小隔间的帘幕，她更确认了这一点，不由得回头向陈玄玉看了一眼，才进了隔间。
陈玄玉的耳力实在敏锐，因此听到了淅沥的水声，忙随手拿了昨晚丢在一边的书册分心。
待翻了两页，半点没看进去，陈玄玉才想起将地上的铺盖收拾了一下，把被子枕头什么放回床上。
当然，还是一床凌乱。
云蓝出来之后，往床上看了看，又到浴房里去换了中衣，才问陈玄玉：“大将军怎么知道我房中的布置？”
总不可能之前夜闯她的闺房那么短的时间，就把什么都弄得清清楚楚了吧？还是为了到她的闺房去，才特意打探清楚的？
陈玄玉坦然道：“当然是问你的两个丫鬟的，我说洞房想按你的闺房来布置，银光就告诉我了。”
银光这个大嘴巴！云蓝真是怒其不争，但却没法真的生气。只要陈玄玉真想打探，自有一百个法子能打探道，只是过后还是得敲打这丫头一下才行。
云蓝这么想着，陈玄玉也在浴房更衣之后走了出来，叫竹青和银光进来给云蓝梳洗。
陈玄玉还穿着中衣。
云蓝问：“之前伺候你的丫鬟呢？怎么没看到？”
陈玄玉道：“没有。以后就指望夫人伺候我更衣了。”
云蓝不由得鄙夷道：“这么说大将军以前没人伺候，就不用穿衣了？”
竹青和银光进来刚好听到这话，两人先是一愣，而后立刻出声道：“大将军、夫人。”
陈玄玉点点头，两人这才领着两个端着水和手巾等物的小丫鬟，鱼贯而入，给云蓝梳洗。云蓝道：“先给大将军更衣梳洗吧！”
但见几个丫鬟一愣，面面相觑，而后看向陈玄玉。
陈玄玉面色淡淡的，虽然也许是因为新婚，面色比从前和缓一些，但仍有些沉肃。
即使如此，云蓝仍发现她这话一出，有两个小丫鬟明显露出了意外狂喜之色，虽然很快又低下头去，但她已经看得清清楚楚，自然也能看出这两个丫鬟存了什么心思，不由得心生厌烦，因不想多生是非，就蹙眉道：“还是先放下，我来给大将军更衣，你们都退下吧。”
待竹青等人都下去了，云蓝才问：“这些小丫头是什么来历？”
国公府也有这等不懂规矩的小丫鬟吗？
陈玄玉是什么人物，自然也留意到了两个小丫鬟的神色，对于云蓝如此反应，心情极好，这是不是说明，云蓝还是很在意他身边有没有旁人的呢？当下却佯装不知，道：“有些是自家的家生子，有些是新采买回来的，今早能到这边伺候的，应该是国公府那边送过来的家生子，怎么了？”
云蓝觉得把话说开好一点，就道：“我方才不过是让几个丫鬟伺候你梳洗更衣，就看到有两个小丫鬟似乎很是惊喜的样子，太不稳重了。”
陈玄玉微微一笑：“阿蓝说的是，真是太不稳重了，该怎么办，你只管去办就是。”
云蓝正往衣柜里找陈玄玉今日要穿的衣衫，听到陈玄玉这么说，回头斜睨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是在吃味不成？我是不想陈大将军你的后宅生出这么多的事情，你就不管管吗？而且你还说了那是国公府的家生子。”
陈玄玉走过去，轻车熟路地从柜子里拿了几件衣衫：“我会给你撑腰的，但你是冠军侯府的当家主母，这事当然还是你来处理，也顺便立威。今日穿这个。”
云蓝一听陈玄玉这话处处为她考虑，心中一软，又见他这么快就拿好了衣衫，可见平日里也许还真是他自己穿衣梳洗的，当下接过衣衫，给他穿衣。不过云蓝说是服侍陈玄玉穿衣，但实际上还是陈玄玉自己动手，她不过是在旁边帮忙扯扯衣袖什么的。
待给陈玄玉扣腰带时，云蓝折腾了片刻还没好，陈玄玉低头看着都觉得有些好笑：“还是我自己来吧。”
云蓝登时尴尬不已，放开了手，想了想道：“你教我。”
陈玄玉有些意外，道：“好。”
说着，陈玄玉就拉过云蓝的手，手把手教她怎么扣。云蓝一看，其实还是挺简单的，只不过她之前没有找到暗扣在何处，才摆弄半天也不知怎么扣，道：“告诉我暗扣在何处不久好了，还拉着我的手教半天。”
陈玄玉却道：“因为我就想拉你的手。”
云蓝白了他一眼，自去试了一下水温，拿过来给陈玄玉洗漱。陈玄玉道：“我自己来，你让竹青和银光给你梳洗。”
云蓝想想时辰不早了，等会要过燕国公府去拜见燕国公府的人，当下点头，叫了丫鬟进来。
陈玄玉到浴房去了。
竹青和银光许是意识到什么，并没有让小丫鬟进来，伺候云蓝梳洗之后，又要给她上妆。
云蓝摇了摇头，决定还是自己来。上上辈子她自己化过不少妆，因为考虑到有时作为名媛出席宴会，需要化上精致的妆容；有时是为了乔装改扮，需要化成另一个人，因此她也有学过化妆。
云蓝打开脂粉盒子，发现时下的胭脂水粉种类还不少，她挑几样看上去合用的试了试，正以手指在唇上点着胭脂，忽然从铜镜中看到陈玄玉正看着她，莫名想起了上上辈子的一首诗：
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
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云蓝顽皮之心大起，很快将唇上的胭脂涂好，回眸笑道：“大将军，我这妆容可好？到燕国公府去可会失礼？”
陈玄玉见到云蓝这回眸一笑，不由看得有一瞬间的失神，而后才道：“自然是极好的，怎会失礼？”
云蓝又是一笑，回过头去，才拿起画眉的螺黛，陈玄玉却上前接过道：“我给你画。”
云蓝一怔，笑道：“大将军可曾听过张敞画眉的典故？”
陈玄玉看向云蓝。
云蓝笑道：“我在古籍上看过，古时有一位官员叫张敞，每日晨起都给妻子画眉，于是受到了弹劾，皇上虽然没有因为此事而降罪于他，但尽管他很有才才华，后来也没能得到重用。”
陈玄玉道：“这弹劾的御史管得也太宽。但若夫妻和乐，即使不得重用又何妨？阿蓝喜欢的话，我也一辈子给你画如何？”
云蓝蓦地回头看向陈玄玉。
陈玄玉双目含笑地看着她。
云蓝终究还是觉得这画眉的典故结局不太好，摇了摇头：“我这眉已经画好了，就不画了。”
陈玄玉却道：“既如此，我给你画个落梅妆。”
这落梅妆又名梅花妆，传说古时宋武帝之女寿阳公主赏梅，在含章殿小憩，忽有已朵梅花悄然飘落，正好落在公主的额上，留下了如五瓣梅花的印痕，宫女见了都觉得很美，纷纷效仿，也于额间或是贴上花钿，或用胭脂描绘成花形，称为落梅妆。
这也是大衍时兴的妆容，云蓝见陈玄玉目光殷切，也没有再推拒。
陈玄玉作画极好，在眉心画一朵花自然不在话下，画好之后，云蓝整个人都明艳了几分，也不由得点头。女子大约都是爱美的。
云蓝这才想起还有人在旁边，回头看去，却发现竹青和银光不知何时已经退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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