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2、云蓝说印书
云蓝只是提出了一个初步的设想，虽然得到了陈玄玉的支持，但是这印书坊建在何处，如何经营等，还需要集思广益，拿出一个章程来。
因此，云蓝在陈玄玉的帮忙下，很快将纸坊、兰雪堂、文德堂等一众管事都聚集了过来，以商议此事。
这些管事一听云蓝是要开印书坊，都有些迟疑。
他们对于云蓝说的印书一事并不如何看好。
而今存世的书籍，虽然也有印制的，但极少，时下的雕版印刷多还是用于印制佛像和佛经，因为褚家印制的笺纸的盛行，如今又多了印制笺纸，但用来印别的书籍的，并不多。绝大多数的书籍还是手抄的。
因为如今刻制一块好的雕版，从木料到人工都花费不少，毕竟刻版的手艺也不是谁都有的，仅是刻版的人工就已经很贵了，而纸墨同样昂贵，因此，印制出来的一本书自然也很贵，寻常的读书人怎么买得起？
而富贵人家早就有这些藏书了，自然不用买。
这雕版印刷出来的佛像、佛经以及花笺，因为买的人多，一块版子可以反复印好几次，之前刻雕版的花费就赚回来的，但若是印制不怎么卖得出去的寻常的书籍，只怕这头版的书籍印出来都卖不完，何来再版？
而花费不少刻出来一块雕版，却只用了一次就闲置了，本钱都回不来，谁又会做这样亏本的生意？
这就是大衍虽然有雕版印刷，但是多是用来佛像、佛经以及笺纸，书坊里卖出的书不少，也多是手抄本的缘故，因为相对来说，抄书比印书成本还便宜，这些读书人也都愿意买些笔墨自己抄书，或是给书坊抄书，自己得一本。
以时下这样的情况来看，印书坊不亏本都好了，如何还奢望赚钱？
因此，就算云蓝想收藏书籍，或者想让更多读书人能读到更多书，不如也开一家书坊，拿出藏书让这些读书人抄写就是了，何必要开什么印书坊？
云蓝见这些管事还局限在原有的想法里，就道：“时下读书人更愿意抄书，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印刷成本高，而书价太贵，卖不出去，回不了本对不对？”
陈管事道：“正是如此。”
云蓝道：“但若是我说印书能赚钱呢？”
陈管事并不觉得，云蓝在经营上能比他们这些管事更在行，但是云蓝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欠身道：“夫人有何高见，还请与我等细说。”
云蓝就道：“这书价之所以高，一是因为雕版花费高，而书卖出去少，二是因为纸墨昂贵。而今纸坊有新出的竹纸，张府墨坊也有新出的价格较低的油墨，光是纸墨一项，印书的成本就降低了不少。”
一众管事微微点头，但一开始心中还是不以为然。
纸墨价钱降低，印书的成本自然低了，但是抄书的成本还不是同样也降低了？如此一来，这印书的优势在何处？若只是说，因为这纸墨产自自家，因此都是成本价，倒也还勉强说得过去。
而想到这一点，就有几人若有所思起来。
云蓝已经继续道：“而且，因为这些纸墨产自自家，成本就更低了。”
一众管事仍是默默点头，但这会
的认同已经高了不少。
云蓝道：“这书籍的纸墨成本低了，书价降下来自然也还有盈利，书价降下来，买得起书的人就多了。买书的人多了，同一块雕版自然就需要一印再印，印多了成本自然也就回来了。”
这下子，刚开始时因为小看云蓝，而又拘泥于眼下的情况，觉得印书坊无法盈利的管事，都有些尴尬。
陈管事还比较冷静，道：“夫人说的自然有道理。但是书价再低也不会太低，许多读书人还是会选择给纸坊抄书，用来换取自己也抄一本的机会，这样，他们只需要花费抄书的时间，以及纸墨的成本，仍比买书要花费少许多。因此，印书坊仍然没有什么优势。”
云蓝点点头，道：“陈管事说得没错，若只是如此，印书自然不比抄书有优势。”
说着，云蓝却话锋一转道：“但是我这印书坊还有别的优势。”
一众管事如今已收起了对云蓝的小觑之心，终于记起当初纸坊可是云蓝一手兴建起来的，而且凡是云蓝提出来的想法，最后都证明是对的，这位夫人见识可不比他们少，因此这会听到云蓝这么说，立刻都侧耳细听起来。
云蓝自然将这些管事的态度转变都看在眼里，也不以为意，继续道：“首先，手抄的书籍由于抄写的人书法参差不齐，优劣不一，而且抄写中难免会有些错漏之处，因此字体出众、没什么错漏、书写整齐的只是少数，比不上印制的那么整洁美观。”
这倒是真的，但是一众读书人自己抄书，又怎么会在意这点？
而云蓝很快给出了答案，道：“当然，若是我们初时一心只考虑到这些买不起书，只能自己抄写的读书人的话，这自然算不上什么优势。但若是买这些书的人，是有钱人家呢？”
“有钱人家？”陈管事一怔，下意识重复了一句。
“没错。”云蓝点点头，“就是有钱人家。为什么买书的就一定要是寒门学子，不能是有钱的人家？寒门学子或许买不起雕版印制的书，但是天下就只有这些买不起书、只能给书坊抄书的读书人了？”
云蓝说着继续道：“而今天下富庶，除了世家子弟和寒门学子，那些经商做生意发家致富的人，难道会不想家中的子弟识字读书，好学上进？这些人家中不像高门望族一样藏书丰富，若要读书，难道不需要买书？这些人既然买得起我们纸坊的昂贵的纸来写书信、记账、练字，还有抄书，还买不起几本书不成？”
一众管事若有所思。
云蓝继续道：“这些人除了买书给子弟识字读书之用以外，也有买书来收藏的需要，市场比寻常读书人大多了。若是有雕版印制的更整洁美观、装帧更好的书，他们是会买这印的书还是手抄的书，来给家中的子弟用以及收藏？这些人以往买的都是手抄的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还是书坊现在大多仍然只有手抄的书，而没有想到去用雕版印书。”
这下，在座的管事都沉默了，不得不承认云蓝说的十分有道理。不说别人，就说他们自己，而今手中有了余钱，难道就不想自家子弟识字读书，自家难道不想像那些名门世家一样藏书丰富？
这事还真是他们没有那么长远的目光，而不是云蓝不懂生意。
云蓝总结道：“我觉得，印书这门生意，还是大有可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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