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往事
苏朝朝应了皇后召入宫。
沈思永担忧不已,见她毫发无损,才放心了些。
“说是去散心,未料有如此凶险。”
苏朝朝毫不在意:“有贺琅在,能有什么凶险?倒霉的都是别人。”
沈思永轻声一笑:“什么别人?”
苏朝朝随口道:“谁与他作对,谁就倒霉呗。”
话刚出口,苏朝朝便转过身来。李萤一身朝服,眼神阴鸷,又极快的清朗一笑。
“说的是。表兄年少时,就十分厉害。你听说过吗?当年老侯爷身故,离山修行的那位闹着要出来,为老侯爷守灵,表兄将那不足三岁的小妹挂在树上整整一日,那位哭着求他,说是此生绝不出离山。贺琅又多吊了一个时辰,才放人。”
苏朝朝心头一跳,极快的转过脸去,只拿一个背影对着众人。
沈思永担心不已,责怪的望了李萤一眼。
“都是过去的事,陛下说来做什么?朝朝儿,当年贺候年少气盛,又骤然失父,言行过激也是能够理解的……”
苏朝朝转过身来,面上已收敛了所有神情。
她展开一个轻柔笑意,眉眼弯弯,如往常一样可人。
“娘娘说的是,都是以前的事,也无甚好提的。”
三人闲聊片刻,大皇子在内殿醒来,这几日有些不适,除了皇后,乳母奶娘一应不要。沈思永心疼不已,忙进去哄来。
李萤问:“阳湖一行,可还好?”
苏朝朝怪异的望他一眼:“陛下难道不知?我和贺琅才去住了一晚,第二天就遇到刺客,又连夜赶回京城。哪里还顾得上玩呢?”
李萤不甚自然的放下杯子,又问:“那贺候呢?也不曾去四处走动?”
苏朝朝道:“他自然是和我一处。能抛下我去什么地方?”
李萤悻然:“说的也是。下次出门,还是多带些护卫为好。”
苏朝朝突而凑近,玉白手指在他玄服上轻轻一勾,便挑出一根头发丝来。
她神情戏谑,倒没说别的什么。
李萤莫名的心虚起来。
方才下朝时,在路上“撞”见了崔贵妃,她这几日精神恹恹。李萤见了难免不忍,便抱上步辇劝慰了几句。
他哪里知道苏朝朝鼻子如何灵敏,他一进门,只闻到一股突兀的香气。自然就知道他刚才做了什么。
李萤轻咳两声,岔开话题:“这次出行算是扫兴,不若去齐王在离山的庄子住几日?”
苏朝朝似笑非笑:“陛下真是好记性,忘了袁典簿的案子了?贺琅如今官司缠身,哪里还有兴致再出去走动?”
李萤一顿,道:“那就等案子解决了再去。”
他顿了一下,又问:“那……贺琅打算如何解决?如何解决这些与他作对的人?”
苏朝朝眯了眯眼,恍惚是笑了一下:“陛下,贺琅是您的臣子。他被人构陷,您该给他一个公正裁决,还他清白?还是说,您根本不信他?”
“这怎么可能?”李萤郑重道。“朕岂会信不过表兄?”
苏朝朝便笑着说了几句十分动听的场面话,皇恩浩荡之类。
李萤自然是信贺琅,信贺琅军纪严明,信贺琅绝不会贪墨军饷。他不信的,是贺琅到了如今这个位置,还会一心一意的拥护他。
他要培植自己的势力,沈相也好,崔灵也好。即便他仍旧最信贺琅,也不能容忍他一家独大。他在试探着削弱贺琅的势力。
事情倒真的有些顺利。
说来也不似他们预料的那般发展,袁白鹭骤然翻案,证据确凿,这营地虽有数位典簿,但自袁白鹭上任以来,粮草大多由他负责。陛下命人查阅过后,自然知道袁白鹭贪墨之事子虚乌有,又称赞袁白鹭账册清楚,能力超群,不仅无罪释放,还得陛下亲自封为主薄。
不日之后,连永平候都撤了诉状,永平候世子的死因也另有内情——原本就是他们一手策划,还有谁比他们更清楚,永平候世子是怎么死的?
贺琅仍旧是清正无匹的大周战神。
李萤不免有些颓丧,偏偏崔灵并不知道其中详细,只以为是错查了贺琅下属,愧疚之余又对袁白鹭这一套记账的法子倾慕不已。
李萤见他絮絮叨叨的,想要派人去跟随袁白鹭学习几日,不免哭笑不得。
原本以为夺权失败,贺琅却突然在朝堂中言明,要休养半年。
青年天子目光紧盯着殿下的玄衣人影,他静静站着,便有渊停之势。分明是他身居高位,却仍旧觉得被此人压制。
“贺卿这是为何突然如此?”
贺琅道:“臣旧伤复发,彻夜难眠,据大夫所言,才要好生休养,以免今后落下病根。”
李萤握住了拳头,他自然要竭力挽留。
贺琅又道:“边境安宁,并无战事,还请陛下垂情。”
李萤自然不会信以为真。他若真的肯放手,这半年之后,朝中早就翻天覆地,哪里还会是今日的样子?
可贺琅一连三日都没来上朝,再听内侍回话,已经带着苏朝朝去齐王别院了。这一住,就是小半月。直等到离山的枫叶都红了,才从山上下来。
李萤亲自到了宣平侯府。
后园上飘着一只巨大的纸鸢。此时秋风清朗,还真是能凭空而起、扶摇直上。
她这风筝做的也和寻常不一样,花鸟鱼虫全不是,反而画了一个大大的金黄的……月饼?
这样飞上空中,倒恨不得和太阳比肩。
李萤心头那种不知从何而起的压迫,也消散了许多。
放风筝的果然是苏朝朝,她脸色有些发白,气息不匀,许是才跑过。风筝却被缠在了树上,她身边一个俏丽少女几下爬到树上,去解风筝。
“夫人别急,很快就好。再不行,再给您重做一个……”
“盈儿你小心些。”
瞧这侍女的模样,倒真把她放在心尖尖上。
看了片刻,贺琅手中拿着一个莲花风筝,目光与李萤正正对上。
苏朝朝一见这莲花,果然忘了天上的“月饼”。
李萤莫名其妙就看懂了如今的局势:贺候亲手画了一个风筝,与侍女争宠?
苏朝朝才看见李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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