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6.坐山观虎斗,换血!
皇帝“好心”说和:“诶,章老息怒,其实不过是两个孩子玩闹,也不必如此认真。”
章磬瞪着两只铜铃大眼,浑厚的嗓音毫不退让:“陛下莫嫌老臣倚老卖老,在野忧君,老臣实是为了朝廷好。老臣已经黄土埋到了脖子根儿,不怕得罪人,你们怎么想我怎么骂我,我就在这儿,尽管施来!只是这该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落下!”
“青州守备协办这职位诱人呐。一个偏僻荒凉之地,远离京城、远在边疆,前有嗷嗷待哺的千万将士,后有虎视眈眈的草原群狼。司徒将军的弟弟英勇果干不畏艰苦,孔大人的得意门生智谋超群不甘人后。除了这两位愿意担此重任,相信在场很多人也都有这份舍己为人的品格,可以争着抢着削尖了脑袋趟这一趟。”
“可是老臣要问一句了,你们这舍己为人,为的是谁呀?是为了咱们的圣上吗?是为了青州那千万的将士、满州的百姓吗?是为了咱大康朝边关稳定国土完整吗?”
“不是!你们,是为了自己!为了你们所效忠的那个人!”
群臣震惊,慌乱跪拜,齐呼“不敢”。
皇帝坐于高处,看着下方那日日都可目睹的群臣朝拜的恢宏之象,此时此刻,却半丝笑容也挤不出来。
章磬也跟着跪下,他是单膝下跪,行的是军帐之礼,他的脊背挺直如松,双拳相扣,满脸虔诚。
“陛下若觉得老臣冤枉了他们,就尽管治老臣的罪罢!”
警钟敲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响亮了,再敲下去,只有扰人而已。章磬适时收网,以退为进,给皇帝铺了一个台阶下。
“好了好了,”皇帝表现地很是头疼,似乎对这个不懂收敛就爱得罪人的国丈爷没有办法,“国丈心系天下、心系朕,朕明白,这些话虽然过分了点,但是朕听了心里暖和。国丈何罪之有呢?快快请起。”
章磬顺杆爬,让起就起,看得仍在跪着的朝臣一阵牙酸。
皇帝似乎看不见那些跪着的人,只自顾自说着:
“朕知道,你们个个都是好的。孔爱卿,二十年前你的一甲榜眼的红批还是朕亲自划上去的,你是朕的门生,朕爱惜你,你也爱惜你的门生,这无可厚非。”
“司徒爱卿,你为国家出生入死,功劳苦劳朕都记在心里,朕一个人的时候,常常替百姓们感谢你们这些将军呐。不过呀,朕记得你那弟弟棍棒舞的虽好,字却不认识几个,当协办需要批公文,他不合适,就算了吧。”
巴掌打了,红枣也给够了,照皇帝话里的意思,似乎平日里威严赫赫的他本质上竟是个施行仁政酷爱念旧情的亲亲上司。
孔为璋、司徒景博千恩万谢,恨不得以血鉴忠心,群臣高呼万岁,有那情绪容易激动的,更是抹起了眼泪,苍啊天地叹咏着得此良君国之大幸。
然而君臣俩唱了这么一出大戏,当然不能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了,这戏呀,还没结尾呐。
这个时候就体现出言官的重要性了,督察院左都御史戚骞和率先跨出了“正义”的一步,谏言官家子弟聚众豪赌、视朝廷官位为儿戏,此乃知法犯法藐视圣上的恶劣行为,不惩处不足平民怨、不法办无以捍君威。
其声隆隆,其言凿凿,语毕便引起一大堆附和之声。
这么多臣子如此要求,皇帝“不得不”好好考虑一番,于是几个呼吸后,以孔余华、司徒焯为首的聚众设赌者便被依法作出了判决,按其犯案情节轻重分别处以徙二千里到入宫刷马鬃一个月不等。
孔为璋与司徒景博教子无方理应连坐,这两人觉悟不错,没等众臣开始“依法判决”,就主动请罪,狠狠削了自己一刀。
孔为璋辞去右都御史的职位连降两级,扣俸禄一年。司徒景博职权不变,抄没全部家产用以支援青州边境的军粮军械。
此外,两人还要在敬华门外接受五十杖刑。皇帝体谅两人公务繁忙,又怕孔为璋一介书生一下子受不起,便特别允许两人分三次受刑。
司徒景博到底是军人出身,不管自己身体受不受得了,区区五十杖若还分期付款,传出去准得笑掉手底下那大兵的门牙,于是硬挺着当天就将五十杖打完了。
“啧啧啧,听说宫里的刑杖用的都是最硬的红木,个个都比指头厚,一杖子打下去屁股就烂一半。下朝的时候我特意留心看了,孔大人才挨了十板子一双腿就跟废了似的,是被人搀出来的。司徒将军倒是硬气,那也硬不过板子呀,虽是自己走出来的,可那满脸的汗珠子掉得就跟下雨似的,浸到衣服里,好像还滴答水。”
梁墨添油加醋地一阵夸张,吓得李二莲脸色惨白,哆嗦着问圣上有没有提到同乐楼,有没有说要打她的板子。
梁墨嘿嘿直笑:“啥提没提的,咱们陛下可能连二莲姐你叫啥名都不知道。”
那就是没事了。李二莲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饥饿感回归,抱着半凉的饭碗埋头猛吃一气。
这之后,章磬在朝堂上的指控余音犹在,孔为璋和司徒景博二人的倒台让群臣惶惶不敢松懈,就在大家都提着脑袋整日等待皇帝的下一步动作的时候,臣子们之间却已经开始了角斗。
所谓树倒猢狲散,孔为璋降级之后,从前与他不对付的下属便开始上奏参表,说他滥用职权苛刻下属,买卖官职收受贿赂。
另一边司徒景博的日子也不好过,有人趁他在家中养伤之时拉拢其手下将领,煽动士兵写联名书,告他私扣军饷中饱私囊。当将军的天天大鱼大肉,做小兵的日日只能炒面裹腹,想想就知道有多招人恨。
大厦将倾之时,总会先掉下些边边角角来,山雨欲来之前,山风就会先行一步为降雨扫清障碍。
左膀右臂被斩断,两位皇子自然不能甘心。人一不甘心,就会弄出点儿动静来寻求存在感,比如再寻一个左膀右臂,再比如斩断别人的手臂,让别人也疼一疼。
独痛痛不如众痛痛嘛,池子里的水混了才好摸鱼。
于是本来还能维持表面平静的朝堂开始波声涛涛起来。一道道告密揭露的折子递上去,再一道道愤笔朱批发下来,不出两个月整个朝堂就换了一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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