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顾江一夜都在想,早起有人“梆梆梆”的敲门时,她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眼周糊的脏兮兮的,心说不管怎样,熬夜是绝对要不得滴。
“谁啊,死人了,撬的报丧似的?”
羽儿的声音在院子里嘟嘟囔囔的飘过来,然后是家门被拉开的声音。
“几个意思啊,这俩姐姐是干嘛来了?”
还是羽儿,吊儿郎当,咋咋呼呼,顾江叹气着开始迅速的穿衣服起床。
“谁啊,羽儿,那么没礼数?”一边系着衣带,一边开门出来。
院里站着两个看着十七八岁的侍女模样,一看就是管家的丫鬟打扮。
见了顾江先是一愣,然后从家门外又缓步进来一个黑色劲装武服的男子,正是上次送信的那个人,名字顾江给忘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只好虚虚的一笑。
“我等奉将军之命来接姑娘。”
“哦,那走吧。”她早饭大多时候不吃,所以习惯就直接要去。
“姐,你矜持些!”
羽儿不说还好,话说完立刻引来两个丫鬟的偷笑。他还因此老大不乐意。
“笑什么笑,有没有规矩,好笑吗?你们俩来干嘛的,笑话我姐的?”
丫鬟被他不留余地的一通数落,立刻噤声行礼。
“羽儿,你怎么这么损啊说话?”
“不敢不敢,公子教训的极是,将府大都是属下这等粗人,这两个丫鬟是几日前为伺候姑娘特意买来的,没有教导好规矩,姑娘莫怪。”
一伙人院子里客套完,非要顾江换上当初送来的衣服,她这个人还真不习惯被人伺候,干脆锁了门,自己在屋子里鼓捣了半天,才分出,衣服里外,这一通闹腾,感觉自己都饿的快要死了。
出来的时候,几个人都在院里,羽儿跟来的那个男子聊的投机的很。
一听开门声,先是对着顾江一愣神,然后摇头叹气,“不好看啊,姐,你穿男装还没觉怎么,怎么换上裙子,这么邋遢?”
顾江本来还觉得新鲜,被他这么一说,一口气噎住,恨不得踹他一脚。
紧接着男子就以路程不近,耽搁不得,催她快走。
羽儿更没良心,直接嚷着说要去军营看看,住几天,还让她不用担心,带上家伙。
“家伙”是他俩的暗号,意思是带上陈七配的迷魂散,顾江好笑的摇头,真要有事,偌大的一座将军府,逃得了吗?
何况,上官震擒拿格斗之术,她是早就见过的。
马车一路颠簸,外面坐着的男子并不多话,两个丫鬟一左一右,小小年纪很有的聊,一会儿三个人就聊来了。
“你们在将府里几天了?”顾江笑着问。
“三天!”这个说。
“还没三天呢,今天才第三天,嘻嘻!”另一个抢白抢的急急的。
“你们将府有没有见着小孩,或者女眷?”顾江小声的笑着打听。
两个丫鬟统共才来三天,前天下午到,吃了饭,第二天交代了让干什么,第三天还没亮就起来接人了。将军府是重地,又不能随意走动,当然不知道什么。
“没有,我们就一直待在内院里,没见着小孩儿,见到一个嬷嬷,一把年纪,看着好吓人。”
顾江没防她们说还有一个妇人,疑惑了一下想,上官震父母是没了,或者是其他属下的母亲住在哪里也不一定。
自己会些医术,还可以趁着看望她凭着个套近乎。
“老人家有时候脾气不好,你们也不要太在意。”
马车一颠一颠到了将府,停了一下等侧门打开,直接驶了进去,一路到了内院门前才停下。
饿的有些难受的顾江还没缓一缓,俩丫鬟又过来帮她解衣带子说让沐浴。
“那个,你俩别伺候我了,我自己来。”
“一会儿还要穿衣服梳头,我们在这儿吧。”
顾江待的是一座幽静的单独院落,一排三间,两边耳房。
想了想还是浅笑着拒绝,“你们在外间等吧,我洗好,披衣服出来。”
小姑娘自然乐意出去玩儿。
洗好以后用布巾擦干,她觉得已经开始头晕,披了件单衫出来,一见外间桌上又是一套衣服。
“刚送来的,让你换上,这么多层,得我们帮忙了!”
顾江笑的勉强,因为她实在有些撑不住,这会儿已经快中午,饭点到了,还没见一粒粮食。
衣服穿好,镜前一照,水红的绸裙,轻纱,明明就是嫁衣一样。里里外外这么多层。花色繁复绚丽到让人难受。
“好漂亮啊!”
“对啊,总管大人说了,这是将军特意找人赶制的,一共九套,誉名长长久久,还有一套据说有就见,要过几天才能穿。”
顾江一听当下有些小感动的又转了一圈,为掩饰激动,还眨眨眼睛。
“找点吃的来吧,真的饿了!”她想让两个丫鬟先离开,自己待一小会儿。
“我们也不知道哪里有吃的,这里规矩好多,都是些粗鲁的男子,都不知道问谁,我那里还有半个馒头,给你拿来吧!”
顾江赶紧点头“谢谢!”
人一走,她就坐不住了,想着他忙的可真厉害。
又转头看看屋里的陈设,虽然简单,但是材质和配色称得上是顶好,顶舒适了。
一边列着一张讲究至极的博古架子,上面摆着一个锦盒,明显被人打开过,她好奇的过去看。
虚掩的盖子一打开,登时眼睛就红了。
一枚刻着“震”字的玉佩,安静的躺在里面,她当初为救付煜,无奈卖掉的,不知怎么又到了他这里,物归原主算是。
一边一副烫金的册子,虽然红色很艳,但看着边沿着实很久了。
翻开一看,顾江在眼里打转的泪“倏”的落了下来。
“婚书……”
“馒头来了!”
“咦?”两个小姑娘看她站在那里,先是一愣神,然后又问,“你怎么哭了?”
“眼里进沙子!”
一个疑惑的问,“屋里还有沙子?”
另一个推了她一下,“可能是饿哭的,我们吃了早饭都饿了,这会儿!”
顾江接过馒头,低着头咬了口,不想让人看她的表情。
玉佩对她的意义,和那封有他两个人名字的婚书………
“我去给你端饭来吧!”
另一个也站起来,她们像对连体婴一样!
“不,我有些困,睡一会儿,好吗?”
当然好了,关上门,她又去看了那封婚书。
到晚上她都没吃一口饭,水倒喝了不少,屋里连个招待应付的点心都没有,想着这么装着、端着实在不是个事,犹豫着叫不叫人给点儿吃食时,外面侍婢居然来报说:“将军回来了!”
“啊?”
回来了………
这波点儿踩得,一时她简直心脏都要蹦出来似的手忙脚乱的从椅子里站起整裙
摆,捋头发,都弄顺当了,“咦?”猛觉不对的抬起头对上何时无声走进来的他,宽和容让的笑,登时让她眼珠子都酸了。
“那个……额……我这好久没穿过女装,不习惯,难看了你别介意哈?”
一晃八年,面对这个依旧看着伟岸严正的人,即使他就站在那里不动,只一双总敛不去柔和与包容的眼,便让她所措不知,窘笑低头。
“……………”
上官震依旧浅笑不语,只又近前一步
咫尺之距,
她头害羞的撇向一边,没话找话的说,“你挺忙的哈,我寻思你这么晚,肯定在外面吃过了吧。要不再弄点儿吃的?”
他负手而立于她面前,笑看着她略摇下头,“月前才多接了份差事,怕挣得少了不够养活我的小沅。遗留杂事下面多交代了几句,明天便可在府里偷闲了。”
这个让她毫无希望的等了八年的声音,依旧温和的噎得她心焦的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如今已经三十六岁,与大好年华的你相比确实老了。”他叹完气,又是包容和缓的一笑,余音朗朗:“上官将府正室待卿,小沅…你可还要我?”
要啊……
一霎,
顾江再顾不了往事前尘和羞羞答答端庄矜持,近乎饿虎扑食的勾住对方脖子吻过去,用尽这几年来的所有气力,想让对方知道她有多“热情扬溢…”
“小沅如此热情…我如何能抵……”
“呵呵!”夜这么长,“将军,诈降可不好……”
“是,诈降不好。”春宵帐暖,媚骨多姿,诈降自是不好!
“我家小沅,怎么哭了?”他正值情热,不妨她作此表现,记得她轻易不会流泪。
顾江指尖轻柔徐缓,哑着声嗫嚅的说,“这些疤………”
他略微一笑,抬手掌风一挥,旖旎的屋里便落入月光之中。
“看它作甚,这疤不是离得还有些许距离,不耽误小沅今后的幸福。”
“明知道我怕黑。”她脸烫的通红!
“有我!”
顾江迷迷瞪瞪的于一声声清越的鸟鸣自床上醒过来。陌生和寂静里怔愣了好久,略略的回想了下下昨天,立刻脸红的又紧闭下眼睛,床榻边是空的,或者对方因为她的举动太“野”,吓跑了?
不能吧……
草香入帘,才听见从外面由远及近的脚步,立时整个人羞羞的蒙进薄软的被子里。
上官震进来立于床畔:“老教羽儿不要蒙着被子睡,自己反倒不拘小节,既已醒了,起来吃些东西吧。”
对方的声音实在低沉诱人,顾江犹豫的慢慢露出颗脑袋,看着对方穿着家常衣服都是整齐挺拔简直不能忍,
“你不是吧,都穿这么齐整了,什么时候醒的?”
他负手一笑:“天一亮就醒了,虽不用去营里,也得管些闲事,哪像小沅这么好命?”
顾江不害臊的笑的那叫一个美滋滋的甜:“抱怨休息不够,看来将军大人是累着了啊?”
“小沅初夜就这么如狼似虎,确实有些让人吃紧。”
她一听笑得更加猥琐,小眼神一飞,近乎调戏的怪腔怪调自黑道:“没法子啊,旱得太久,将就一下吧。”
向来作一副儒雅直正的他,不妨被顾江被这么一调侃,登时乐的“呵呵呵”的过来。
笑俯于对方耳侧道:“不妨,你先起来吃些补充补充给养,来日方长,非让小沅淹了才好。”
“嘿嘿嘿嘿!”顾江笑着伸出胳膊,“那还等什么………”
春夏之交,来的最早的,是晴日里的欢欣惬意,怎会在乎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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