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公主殿下
苏云来把陈氏哄去给林正安一家准备礼物，苏霑并没有走。
其实这次舆论会如此偏向苏之洵一方她也是没想到的，她其实只是想留下一个印象在众人的心理，苏老太太并不是苏之洵的亲生母亲，这一点似乎很多人都忘记了，甚至是苏霑。
她也没奢望这么一次就能让苏霑和苏老太太离心，她只是想在潜移默化中让苏霑渐渐的看清楚苏老太太的真面目而已。
但是她没想到，苏霑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大，不过是一些舆论，苏霑就已经受不了，来找她兴师问罪了。
“三哥，你不要生气了。”苏云来诚挚地说道：“这次的事情，是我考虑不周，出现了偏差，我也没想到外面的人会扯到祖母的身上去。”
苏霑怀疑地看着她：“真的？”
“当然，我本来只是希望能够帮父亲洗脱污名，可是没想到外面的人会传成这个样子，不过你放心，等时间长了，大家就会慢慢忘记这件事了。”苏云来说道。
“那个田娘子呢？你把她怎么样了？”苏霑继续问道。
这一点是早就想好的，“我会给她一笔银子，然后让她离开京城，她现在的身份留在京城不合适，若是再露面，怕是祖母的事情又说不清了。”
苏霑这才点了点头，想到今日的事情，又道：“你和少将军的那个赌约……”
“胜负未分，赌约自然也就不作数了。”苏云来微笑着说道。
苏霑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了出去，苏云来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苏霑对苏老太太的感情，其实苏云来也很理解，苏霑是自幼在苏老太太身边长大的，苏老太太又是惯会装模作样的人，全京城的人现在都认为她是贤妻良母，更何况是苏霑了？
可是她如果想要自保，以后和苏老太太之间的冲突会越来越多，到时候苏霑真的能接受么？
苏云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是必须要做的，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十一月过了一半的时候，林正安一家到了京城。
这一日，苏云来正在房里看书，她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冷，一向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的。
苏云来房里的二等丫鬟竹灵哈着手从外面走了进来，打开门，带进来了一阵冷风。
君瑶蹙着眉头教训道：“把门开那么大干什么？冷风都吹进来了，吹着主子了怎么办！”
君瑶是苏云来身边的大丫鬟，一些小丫鬟都很怵她，竹灵吐了吐舌头，轻轻地摇了摇君瑶的衣袖，娇声道：“君瑶姐姐饶了妹妹一次，妹妹也是急着传话，没有注意到。”
君瑶听到她有事，脸色才稍缓：“就算有急事，也不能这么毛毛躁躁的啊，越是着急就越要沉稳！这可是小姐说的！”顿了顿，她大发慈悲似的：“行了，你快进去给小姐传话了，别耽误了小姐的正事！”
竹灵脆生生地应了一声，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里屋的苏云来听到外面的对话，不由得失笑摇头，竹灵走了进来，行了一礼道：“小姐，表舅夫人来了，正在凌云院里和老太太说话，太太让奴婢来请小姐过去呢。”
苏云来一惊，坐了起来，表舅母来了？林正安回京城她是知道的，但是她想着，林正安回来述职，要做的事情应该有很多，皇上对他应该也有一番部署，没那么快登门，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让表舅母来了。
林正安毕竟是男子，苏之洵又不在家，不好亲自登门，所以就让他的夫人来走一趟。
苏云来换了一件见客的衣裳，又批了一件厚厚的白色兔毛披风，这才带着君瑶去了凌云院。
到了凌云院，苏云来走进去，这是这一世，苏云来第一次见到这位表舅母，林正安的夫人，林家的大太太。
林大太太年纪比陈氏大一些，相貌端正，表情有些严肃，因为她是当家太太，显得格外的持重稳重，坐在那里，颇有些威严。
五太太在气势上完全被林大太太给压了下去，这让她有些不自在地扭着帕子，却还强撑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她说话。
陈氏在林大太太面前显得有些拘谨，直到看到苏云来来了，她才像松了一口气一样：“阿晚来了。”
苏云来上前给长辈们行了礼，然后才站到了陈氏的身边，林大太太看了她一眼，严肃的脸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阿晚都长这么大了，可还记得表舅母。”
苏云来冲着她微微地笑了笑，带着一丝对待生人的腼腆害羞。
苏云菲此时从外面跑了进来：“祖母，祖母您看我绣的好不好？”
苏云菲最近都是住在凌云院的，进出也都随意了许多，只是没想到今天有客人在。
苏老太太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平日里太过纵容你，让你这么横冲直撞的，教养都学哪里去了？”
苏云菲被训斥了，有些不服气的站到一边。
林大太太此时笑道：“苏家的姑娘果然都是一个比一个水灵活泼，一看就招人稀罕！来，这是表舅母给你的见面礼。”
说着，就把两个荷包塞到了苏云菲和苏云来的的手里，从表面看，两个荷包都是一样的。
苏老太太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冲着苏云菲点了点头，苏云菲心里松了一口气，端庄地冲着林大太太行了一礼：“多谢表舅母。”然后才退到了一边。
林大太太笑着看向苏老太太：“我们老爷一直记挂着您，这次还特意让我带来了两根百年的老参，是专门孝敬您的，这么多年，您带大几个孩子，太不容易了。”
没有人不爱听好话的，苏老太太的脸色好看了许多，“我只是希望，别让祖宗的家业断送在我的手里，百年以后没脸去见苏家的列祖列宗。”
“看您说的！您把几位老爷教育的都这么好，又孝顺又有出现，还有几位少爷，我这才刚回京城，就听到不少人提起，这可都是您老太君的功劳！”林大太太说道。
其实苏老太太自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这个家有今天，还不就是靠着她钻营的么？
苏老太太想到林正安如今是皇上面前说得上话，心思不由得动了起来。
苏老太太心里有别的打算，对林大太太的态度就又热络了两分：“唉，我这年纪大了，说会话精神头就不行了，老二家的，你可要好好替我招呼林夫人啊。”
这是主动卖林大太太的一个好，给她们自己说话的机会呢。
林大太太顺势站起身，“那老太太您先歇着，我就不打扰了。”
苏老太太笑着点头。
陈氏引领着林大太太出了凌云院，回到了听雨轩，没有了外人，林大太太的态度就亲近了不少。
林大太太看着陈氏问道：“我听说年初的时候，老太太要给霑儿说亲事？”
陈氏点了点头，急忙把杜月娥和周嫣的事时候了，林大太提点了点头：“依我看，这两个姑娘都不算什么好亲事，没成倒也没什么可惜的。”
“表嫂说的是，我也这么想，我只希望霑儿能平平安安的，找一个可心的姑娘也就是了。”陈氏由衷地说道。
林大太太想了想，“如今霑儿在长孙府做伴读，不知弟妹可有什么章程？”
林大太太不会无缘无故的问这话，相比是林正安的意思，陈氏便有些迟疑地问道：“不知道表嫂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如今皇上和长孙殿下之间关系未明，霑儿牵扯其中怕是会对他不利……”林大太太这话说的很直白了。
苏云来想了想，然后说道：“表舅母，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日是顾少将军亲自邀请，众目睽睽之下，三哥实在是不好拒绝，所以才应了下来。不过就算三哥做了长孙殿下的伴读，不过也只是陪着长孙殿下读读书而已。”
林大太太诧异地看了苏云来以来，见到她一脸恬淡的微笑，觉得有些诧异，刚才在凌云院的时候，苏云来明明一副羞怯的样子，此时却是落落大方。
似乎是察觉到林大太太的狐疑，苏云来冲着她微微一笑，眼中却透着一股无奈。
林大太太顿时有些明白了，她想了想觉得苏霑虽有神童之名，可他身体不好，而且长孙殿下向来低调，就算有什么事，也不会跟苏霑说的。
一时半会，苏霑的处境还不算太危险。
林大太太便没有再提起这个话题，而是道：“这次我来，还有一件事，想要和你们商量商量。”顿了顿，她看向陈氏：“我家老爷这次回京，怕是就会留下不走了，表弟的去处，我们老爷也是放在心上的，所以这次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们的意思。”
陈氏懵了一下，这种事她从来没有想过，想了想，她试探地问道：“那表哥的意思是？”
林大太太道：“没有外人，我也就直说了，我们老爷的意思本是想让表弟在岭南再历练两年，我们老爷虽回了京城，在皇上面前也算有两分脸面，只是盯着他的人也很多，表弟若是回来，难免有照看不到的地方，这里不像岭南，在岭南出什么事都好说。”
岭南是个小地方，苏之洵在那里就捅破天林正安也兜得住，可是京城里势力纷杂，而且遍地勋贵，稍一行差踏错那就是灭顶之灾了，所以林正安并不想让苏之洵过来。
“而且岭南虽小，可是地位却越显重要，武州如今不得安宁，大批的难民都躲到岭南避难，我们家老爷说，岭南作为边关的第二道防线，朝廷一定会重视岭南的发展，表弟在岭南也能做出政绩来，日后就算回京了，也有升迁的资本。”
林大太太又道：“只是我们老爷又想着，如今霑儿也到了说亲的年纪，身边没有母亲照看，委实有些不妥，可让你们夫妻就这么两地分隔，他心里也是有些过意不去，所以想来想去，我们老爷是想让我过来问问你们的意思。”
林正安对苏之洵这个表弟也算是尽心尽力了，什么事情都为他考虑到了。
陈氏犹豫了一下，一边的苏云来心里焦急，就听陈氏说道：“若是老爷，也不想给表哥添麻烦的，如今老爷在岭南很好，表哥不用担心他。”
林大太太有些诧异，没想到陈氏会这么说，她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意，点了点头：“倒是委屈你了，让你们夫妻相隔。”
陈氏道：“表嫂哪里话？我是为了我的儿子，如何称得上委屈？”
林大太太没有多坐，说完了话便告辞了，陈氏给她准备了整整两车的回礼，这一点上苏老太太没有丝毫的吝啬，让五太太配合把东西都准备齐了。
林大太太走后，五太太在凌云院里正清点着林大太太送来的礼物。
“母亲，您看看，这东海珍珠真是好成色，京城怕是都不多见呢！看来这江南果然遍地黄金，这林大人定是没少捞好处。”五太太又羡又妒地说道。
苏老太太头也没抬，苏老爷子原配的娘家人有出息，这让一直觉得自己比苏林氏强百倍的苏老太太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隐晦地看了五太太一眼，然后才淡淡地说道：“能把这好处变成你自己的好处才叫本事。”
五太太一愣，本能地看向苏老太太一眼，“母亲？”
苏老太太没再看她，只是道：“行了，你先回去吧。”
五太太愣了一下，还要说什么，只是看着苏老太太的脸色，还是没有说出口，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掀起帘子，五太太听到苏老太太的声音：“徐嬷嬷，一会去把杰儿叫来。”
一瞬间，五太太的眸色变得冰冷。
苏老太太想的其实很简单，林正安在皇上面前颇有脸面，几个皇子也要对他礼让三分，如果苏杰能得了林正安的青眼，二皇子冲着林正安不会不给这个面子。
苏老太太想到，林正安好像有个儿子年纪和苏杰差不多。
苏杰到了凌云院，苏老太太对他又是一番叮嘱。
林正安回来之后，皇上对他的任命很快就下来了，正如苏云来猜测的那样，皇上安排林正安去了兵部，任兵部左侍郎，为了显示对林正安的器重，皇上还亲自赐了宅子。
十二月初五，是林家乔迁之日，许多官宦人家都收到了林家的帖子，这是林家离开京城多年，又一次重归社交场合的一个信号。
苏家也收到了帖子。
为了显示郑重，这次苏家所有的女眷都要去参加宴席，就连现在被苏老太太禁足的四太太都被允许出门。
一行人坐了马车到了林家，他们出门已经算早的了，可是到了林家的时候不少人已经都到了，林大太太特意安排了人等着苏家的人，他们一到，就有婆子引领着女眷们去了待客的院子。
今天的客人有很多，都是京城里有名望的人家，五太太正在和人聊天。
“林大人有出息，受的皇上器重，一回来就被派去了兵部这样的地方，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可不是嘛！我听说连向来不与朝臣结交的二皇子今日都来了，听说是替皇上来恭贺林大人的乔迁之喜！”
五太太一脸羡慕：“那真是好大的脸面。”
苏云菲悄悄地拽了拽五太太衣袖：“娘，我想去更衣。”
一句话，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都齐齐地看向她。
苏云珍冷笑着道：“六妹妹还是别去了好，这府里大的很，一不小心就容易迷路，到时候若是再冲撞了谁可就不好了，林大人好心邀请我们来做客，可别再给人家添了堵，六妹妹不在意，我们可是还要出门的。”
这是讽刺苏云菲上次攀龙附凤，最后颜面尽失呢。
五太太冷冷地看了苏云珍一眼，然后对着四太太道：“我们家菲儿再大的错，那也是珍儿的妹妹，她做姐姐的不知道维护妹妹，反而这样作践她？四嫂，这又是什么道理？”
四太太这几日被苏老太太冷落，心里也有些不愤，此时淡淡地说道：“我只教养她要秉持女子的矜持自爱，她也是看不过去才这么说的吧。”
眼看两人又要吵起来，一边的徐嬷嬷开口道：“奴婢伺候六小姐去。”
这次苏老太太担心在宴席上有出了什么事，便派了徐嬷嬷过来压场，苏老太太的意思谁都知道。
苏家内部的这么一场小风波并没有引起太多波动，因为外面突然传来了一声：“舞阳公主到！”
舞阳公主？苏云来愕然的抬起头，舞阳公主不是别人，是长孙殿下的双生妹妹！
当年前太子妃和太子成婚后第二年便有了身孕，太医诊脉为一胎双生，在皇室双胞胎视为不详，当时的太子殿下很是担心，结果太子妃生下了一儿一女，龙凤胎却被视为祥兆。
先皇非常高兴，当即便赐名舞阳。
后来先皇去世，皇上登基，为了表示对舞阳的宠爱，直接赐封为公主，以示恩宠。
不过舞阳公主的名声不大好，京城里提起这位舞阳公主都是说她娇纵蛮横，恃宠而骄，参她的折子堆起来比她本人都高。
舞阳公主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跟陈阁老的小孙子打架，然后把陈阁老的孙子一脚踹进了池塘里去了。
这件事当时闹的极大，长孙殿下把舞阳公主压到皇上面前请罪，陈贵妃也跑到皇上面前哭诉，求皇上做主，皇上雷声大雨点小的教训了舞阳一顿，罚她闭门思过，便不了了之了。
从此以后舞阳公主在京城里再无人敢惹，因为不是谁家有都贵妃和阁老的。
不过这件事也让舞阳公主的名声扫地，最后舞阳公主提出要跟随顾衍山去边关，这件事皇上当时是不同意的，结果舞阳公主就跪在宫门口不吃不喝不走，差点晕过去，最后皇上无奈，只好允了她。
所以这么都年，舞阳公主一直是跟着顾衍山在边关的，京城的人也有好几年没见过这位嚣张跋扈的公主了。
不一会，舞阳公主就走了进来，十四五岁的年纪，身材修长，穿着一身红色长裙，头发被高高竖起，只用一根木簪挽起，她的无关明艳大气，火红的颜色衬托她人比花娇。
林大太太很快就迎了出来，带着众人给舞阳公主行了礼。
舞阳公主开口：“都免了吧，不用这么客套，我是来接李晟回去的。”
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叫自己哥哥的名字，这位公主还真的是一如传说中的不拘小节，嚣张跋扈呢。
林大太太站起身连忙说道：“长孙殿下现在应该在前院，我给公主领路。”
林大太太心里又有些迟疑，今日她是主人，若是她领着公主离开，留下这么多宾客，若是传扬出去，怕是会让人说她攀附权贵，林正安是保皇一派，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恐会对林正安不利。
可是如果她不亲自领路，又会被人说成怠慢公主，林大太太心里不由得有些为难起来。
“不必了，”舞阳公主开口拒绝，她那双和李晟一样的眼睛扫过全场：“让苏家的七小姐给我带路。”
此言一出，全场都静默了下来。
舞阳公主挑了挑眉头：“怎么？苏小姐今日没来？”说着有些疑惑的样子。
林大太太迟疑地开口：“不是，她来了。”
“那是怎么？她也不认识路？”舞阳公主又反问，顿了顿，她有些不耐的样子：“她不认识路，那就再带个认识路的丫鬟就是了，怎么如此麻烦？”
林大太太还在犹豫，苏云来便站了起来，上前给舞阳公主行了礼，然后对着林大太太道：“表舅母放心，我陪公主走一趟便是了，放心，不会把公主带丢了的！”
林大太太动了动唇角，一脸担忧地拍了拍她的手：“那就有劳你了。”
舞阳公主此时也认真地对着林大太太道：“林太太放心，就算她丢了，我也能带她找回来。”
林大太太：“……”
公主殿下您是认真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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